邊境動亂平定,皇城四將軍全部以戴罪之身被俘上京。軍權暫時由楚景沐麾下的兩位將軍接管,留在邊境,按照楚景沐的吩咐,盡力納爲己用。
劉楓,直接帶着軍隊回了南方。
十月初,楚王班師回朝。
四皇子鳳君蔚奉命出城相迎,城中一片歡慶。
金鑾殿上,皇帝震怒,四位皇城將軍被打入死牢。皇城軍隊一向是崇王手下的軍隊,經歷了晉王一事,皇帝心中有了疙瘩。削了榮王軍權和政務,他成了一個掛名王爺,不再參與朝中政事。
回到王府,才過中午,脫了鐵甲,略微梳洗一番,聽了肖樂講了王府之中的一些瑣事,就去了西廂。
秋天的西廂蕩着一股冷清和寂靜,特別是綠芙這種喜靜的人,入了西廂,聽不見一丁點聲音。她在涼亭下棋,一身粉藍色的長裙,秋風吹起裙襬,飄曳如仙,幾縷髮絲在臉頰邊肆意地輕撫着主人柔嫩的肌膚。風中吹送着一股他日夜想念的清香。楚景沐的眼光緊緊地看着涼亭中的那抹身影,似乎天地間就只有這抹顏色能牽動他的一舉一動。
思念如刀,磨得他胸口灼痛不堪,內亂平定,就心急如焚地剛回京城,趕回她身邊。
綠芙放下手中的棋子,偏頭一笑,如春花燦爛,比秋月可人,清潤得如清晨枝頭的雨露,輕靈的聲音透過空氣傳進他的耳膜,“王爺還要在那裡站多久啊?”
楚景沐看着她熟悉的笑容,看着他熟悉的眉目,清俊的臉雖疲憊,卻笑得輕鬆,入了涼亭。一把拉起綠芙,抱進了自己的懷裡,暖香入懷,暗香輕送,一股安心慢慢地沉澱。
“芙兒瘦了!”輕輕一句喃呢,微微的聲音在她脖頸間浮動着心疼的氣息。
緊緊地抱着她,似乎想要揉進自己的骨血,似乎一輩子也抱不夠似的,大手小心翼翼又不會弄疼她,緊緊地圈緊她的纖腰。綠芙搭在他腰間的手,張了張,最終還是抱住他的腰,溫暖的懷抱填了她思念的缺口。
“王爺也瘦多了!”輕笑着,也抱緊他明顯瘦削的腰。
久久的,涼亭中什麼聲音也沒有,只有離別重逢的他們相互感受着彼此的溫度和氣息。語言似乎成了多餘,再華麗的話也營造不出此刻的溫馨和感動。
回來了!
他的嘆息,她的嘆息,交織在一起,融合成一張名爲滿足的畫面,淡淡地飄散在秋風離別的愁思中。
多了他的王府,連秋風都多了一股溫暖。
好久,楚景沐纔不舍地拉開她的身子,細細地端詳着那張秀雅的嬌顏,微微笑着,他的芙兒有一雙極爲魅惑人心的眼睛,如吸收了天地萬物一切的精華,如寶石散發着一股華潤的光芒。映出了他多日不曾好好休息的疲憊。
“王爺,今天街上好威風呢!”她遠遠撇了一眼,才笑着回府的,馬背上的他和王府裡的他,真的差了好多。馬背上的將軍,不管多麼累,多麼疲憊,都要有一個萬民心中英雄的形象。意氣風發下的累只有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纔能釋放,才能品嚐。
“又在下棋?”楚景沐笑着不答話,拉着她坐下來,淡淡地掃了一眼桌上的棋局,笑問。
“對啊,最近下棋,好像右手經常會贏,以前都是左手贏的。”左手是黑子,右手是白子,左手殺人無數,右手血腥不沾,她的兩隻手,分得清清楚楚。
“王爺,爲什麼哥哥不上京?平反的將軍半途就回了南方,沒有上京見聖,是大不敬的罪名!”
“劉楓說他不想上金鑾殿見皇上,而且,軍令都是君蔚在下的,軍報也都是傳到君蔚手裡的,沒有事的。“
“這樣就好!”綠芙看着他,笑了笑,有點諷刺地說,“看來鳳君蔚能一手遮天了,有點王爺的影子了。”
楚景沐也不生氣,看着她 ,只是笑了笑,若有所思地問:“瑤光是你說服去幫忙的嗎?”
撲哧一笑,綠芙看着他,打趣地道:“王爺,你以前在查我們的時候,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我們是死對頭!每次見到瑤光,芙兒我的心總是怦怦地跳呢,沒聽見怎麼說的嗎?心狠手辣,逼得不少商家都家破人亡,這樣的人,我怎麼說服她?”
“調皮!”楚景沐拉過她 ,抱在懷裡,心裡知道一定是她幫的忙,不然瑤光也不會平白無故地幫了劉楓,“雖然我查不到瑤光是誰,不過芙兒,以你的聰慧,即使瑤光夫人是殺人魔鬼你也會盡力拉攏她而不是和她作對,是我疏忽了。早該想到你們關係不淺,還有那天懸崖上的黑衣人,應該是瑤光的人吧?”
在他懷裡的綠芙輕輕地笑着,並沒有回答他,瑤光這個身份,她想保留,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擡頭看看楚景沐疲憊的臉色,笑意融融的問:“瑤光是誰,很重要嗎?”
楚景沐抱着她,滿足地笑了,搖搖頭,真誠地說道:“對於以前的我來說,是很重要。現在嘛,……”
他點了點綠芙嬌俏的鼻尖,“對我來說,芙蓉兒開心最重要。”
綠芙淡淡地笑着,無言地抱緊他,有點澀意,有點開心,也有點複雜……
心結太多了,不管多真心,總覺得有一層陰影在籠罩着。
我會學着相信!
綠芙在他懷裡,微微下了決定。
清風送,白蓮飄香十里。浮雲飄,悠閒嬉戲晴空。
城南,一處僻靜清幽的山莊,金色牌匾上就寫了一個斗大的‘月’字。這裡就是芙蓉閣的總據點。
莊門緊閉,門庭冷清,旁邊就種了幾棵槐樹,翠綠逼人。從外面看,這處山莊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可說也想不到,它卻是蘇家河瑤光航運交換信息的中間處。
悄悄的,三匹馬兒停在了山莊門前,是綠芙和冰月奔月。
奔月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巧的圓形口哨,一聲獨特高亢的尖銳之音響徹雲霄,片刻之後,莊門打開了。
三匹馬兒系在槐樹上,三人便進了莊門,門邊,兩名高挑俏麗的綠衣女子又把門關上。
轉而躬身,“夫人!”
綠芙點點頭,絕色的臉淡淡地笑着,掃了一眼小巧秀美的環境,笑得更加恬靜,眉梢的輕鬆說明了她很喜歡這裡。
山莊立體有別於外頭的清冷,十幾間小閣樓各有特色,風格獨特,緊密錯致地坐落在一座很大的閣樓旁邊。
琉璃瓦,青瓷磚,鵝卵小徑。樹影搖曳,空氣浮香,小徑旁各種各樣的花卉組成一幅幅瑰麗的畫面,紅藍黃紫……品種少見,皆是芙蓉類盆花。
綠芙和冰月奔月進了最大的那幢閣樓……
“夫人!”大廳裡,已經有十幾人在等着了,看見她進來,都站起身來,躬身行禮。有男有女,女左男右,年紀都在三十以下,極爲年輕。
動作利索,眼神犀利,男俊女俏,幾乎是他們共同的特徵。
“浮月,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這種情況的?”綠芙在主位上坐下,奔月冰月雜站在一旁。
那名叫浮月的女子坐在左排第一位,一雙迷人的丹鳳眼似能勾人心魄般,紅紗裹身,襯得她身段嬌嬈迷人,聲音嬌媚地說道:“夫人,從七天前就一直出現這種情況,京師各個分點的航運都接二連三地遭到有關人士的破壞。夜裡還有黑衣人連續的伏擊。”
“楚月,你們這邊呢?”綠芙擰眉,頭一偏,問向右邊首排的男子。
楚月,二十八上下,劍眉星目,英俊瀟灑,平靜地說:“時間差不多,也是七天前,藥鋪和酒樓也一直有人不斷地生事。都鬧得不開交,兩天前,有人到瑤光藥鋪抓了個方子,喝藥後,當天夜裡就死了。爲了這事,離月還被關在大牢裡。”
“王妃,誰會瞄着瑤光呢?分明是有人故意在瑤光旗下的所有行業滋事,目的一定是逼出你,會不會是王爺?”一旁的冰月忍不住出口問。
綠芙搖搖頭眸色微冷,似是很排斥這個說法,想到了那天涼亭楚景沐說的話,肯定地道:“這種損人的招王爺不會用,而且,王爺怎麼說也欠了瑤光一個人情,不會如此做的。浮月,有沒有去查?”
“查過了,可惡的是,一直都查不出是誰。有一次抓到一個夜襲的人,牙縫裡竟然藏了毒藥,一抓住就死了。雪月纔不得不親自出馬,前幾天說今天就會有消息了,一會兒雪鷹會傳回消息。可別讓我知道了是誰,不然扒了他的皮,爲了這事,很多生意都擱置了,賠了不少錢,而且夜襲的人,傷了不少無辜的人。”嫵媚耳朵丹鳳眼陰冷掠過,薄脣無情地道。
“對啊,夫人!藥鋪這幾天也是,一個人都沒有,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離月救出來,在天牢了,還不讓人探監,我們幾個夜裡偷偷去了幾回,離月都被他們折磨得不成人形了。那個狗官一直在動用私刑,逼他供出瑤光的身份和航運的總據點所在。我們想劫獄,可是離月的手腳上拷的是玄鐵,一般的寶劍砍不斷,可惡!我看多半是官府的人,能讓御史大人聽命的人可不少。”楚月亦是恨恨地咬牙,星眼陰鶩,恨不得把尋事之人挫骨揚灰。
“夫人,想個辦法啊!現在瑤光的勢力已經慢慢都聚集在京城了。不然被他們這樣搞下去,不但生意沒辦法做,很多事都不能施展。”右邊一男子也憤然出口,對最近有心人的頻頻挑釁,心生惱意。
“我現在比較好奇,誰有那個膽量敢招惹瑤光?商場的人是不可能的,誰那麼找死的?要說是官府,官位也得比御史大才行,那可沒有幾個。我們做事一向隱蔽,誰會盯上呢?”左排異女子蹙眉道,五官豔麗,緊緊抿脣。
“發生這麼大的事,怎麼到這時候才通知我?”綠芙白皙細嫩的手指在桌上慢慢地敲着,擰起細緻的眉,微微思考着,又是和政治掛鉤的事情。
瞄上瑤光了?因爲她手裡的財富,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不管是誰,都不能隨便破壞她苦心經營數年的王國。
“原先以爲是一般的鬧事,誰知道會越來越嚴重,涉及到朝中的事,也不好讓夫人你出面,可這次是真的沒辦法了。”
綠芙垂下眼瞼,深深地凝思着,茶香襲來,散了滿口餘香,卻散不去心中的隱憂,“這事等雪月的消息。”
接下來就是一般的會議,討論着瑤光和蘇家的生意……
待一陣長長的討論聲過了之後,綠芙想起前幾天吩咐的事。
“澄月,無名現在已經在南方,我上次說的事,讓你送幾個人下南方,辦得怎樣了?”眼光瞥向右排中間的一男子,挑眉問道。
澄月,風流倜儻,一副痞子模樣,眸光精光全無,是所有男女裡,眼神看起來最溫和的。而他偏偏是芙蓉閣殺手組織的頭腦。
“夫人,咱芙蓉閣別的沒有,就我和殺手遍地都是,放心好了,我還是挑了幾個特別狠的呢,希望穆風將軍的軍隊能受得住纔是,嘿嘿!”玉扇散開,笑得無害極了,隱隱有絲幸災樂禍。
奔月嘟嘴,專門拆他臺,“講話也不怕口臭!”
“哇……小奔月,要不要過來聞聞……”一個勾魂的電眼送了過去,奔月胡亂抓起桌上一杯茶,呼一聲就揮了過去,被澄月悠閒地接着,“謝了,我都不知道小奔月現在也變得這麼孝順了。”
剛剛還嚴肅的氣氛被他一鬧,皆笑開了,澄月媚眼生波,“奔月啊,何必和我這張賤嘴計較了,傷身。”
“浮月,楚月,你們在商場上打滾了多年,自成一脈,以後能決定的事就不要找我,自己看着辦,實在做不了決定的就找我,知道嗎?”綠芙笑着道,似乎習慣了這種相處氛圍,輕柔的視線淡淡地籠罩着她們,如月華溫潤,雖是習慣了她秋水流雲般的風采,可每次看見她的楚楚風姿,她們都爲之一亮。
“屬下明白!”兩人齊聲道。
芙蓉閣,二十幾個統領人全部以月爲代號,男的由楚月領導,女的由浮月指揮,聽命於七夫人和綠芙。
綠芙這句話,不外乎,在於放權兩字。
“以後把一件事列入你們的事務氛圍,就是四處購買糧草,涼城的地下山莊不是閒置很久了嗎?堆積在那裡。”淡聲地吩咐着,朝廷的軍隊,缺的只有糧草,“這件事要秘密進行,分不同的隊伍送去,不然動作太大,容易驚動朝廷。不知道上次是誰刺傷了鳳君蔚,瑤光還是在暗處的好。
“是!”
“夫人,雖然我不懂政治上的事,這糧草……”
綠芙輕悠一笑,溫潤暖和,如春風拂面,是他們習慣的笑容,卻多了人類的感情,不再飄渺,浮月和楚月對視一眼,暗暗稱奇。
“要防的是匈奴,這些年,朝廷光顧着爭權奪位,國庫空虛。而匈奴休養生息多年,兵強馬壯,要不是匈奴今年鬧饑荒和天花,兵力受阻,這次涼城之亂,他們已經趁機揮兵入關了。早點準備是好的。”
綠芙風輕雲淡地說着,雅緻的臉盤看不出表情。倒是浮月楚月他們,都有點驚訝而已,但是也沒有問什麼。
“明白了!”
輕抿一口,綠芙眼光越過他們,直直地注視着室外搖曳的樹影,隱隱有絲冷意,是誰要找瑤光呢?
鳳君蔚?
想到半年宮廷,綠芙眼眸更爲冰冷,側頭看向浮月,綠芙笑問:“雪月什麼時候回來?”
“下午該回來了!”
剛剛說完,一聲長鳴,隨着是他們熟悉的雪鷹的嘶鳴聲,在半空中盤旋,渾身潔白的羽毛在陽光下散着奪目的光芒。雙眸碧綠,如鑲了一對綠寶石,閃閃發光。在半空中盤旋了會兒,接着飛向後山叢林中,棲息在那片墨綠的海洋中。
人未到,聲先到……爽朗的笑聲隨着一陣叮噹作響,飄進大廳,一張活潑秀麗的臉出現在他們眼前,五官精緻小巧.雙頰生輝,散發着一股生命的活力。豔紅的衣裙,腰間掛着一串紅色的小鈴鐺,隨着走路叮叮噹噹作響。
她就是芙蓉閣負責暗探的雪月。
“夫人,我回來了!好想你咧!”一聲興奮地高呼,蹦蹦跳跳就過來了,笑得燦爛如暖陽,不同於綠芙的溫和,她的笑,耀眼奪目。
“天啊,雪月,每次看見你,我的耳膜就哐當作響。”奔月打趣中,掏掏耳朵。
“哈哈……”爽朗地拍拍腰間,又是一陣叮噹的響聲而起,“這可是我的寶貝呢。”
“不會這寶貝又出來嚇人了吧?”綠芙脣角帶笑,淡淡死打趣着。這是芙蓉閣最有活力的女子。
“意思意思了一下。”
“廢話少說,消息呢?”浮月斜睨着她,似不耐,極想知道是誰,看她眼中的陰冷,似是要凝結成冰。
“是丞相!”轉身坐會自己的座位上,不顧形象地捧起一杯茶,咕嚕咕嚕地灌進自己腹中,隨手抹抹脣角邊的茶漬,舒服地嘆了口氣,衆人對她這種不甚淑女的形象見怪不怪,只等着她的下文,“最近他都在蒐羅人手針對瑤光旗下的生意搗亂,目的就是逼夫人出面,要是這種情況不解決,恐怕會一直繼續下去,。這老傢伙可真狠啊,估計聽過不敢明目張膽地招惹瑤光,你沒見那些夜襲的人,牙縫裡都塞了毒藥,就是來個一不做二不休。還有草芥人命,狠心的老東西,比夫人還狠!”
“要比也找個差不多的比,怎麼和夫人比上了?”楚月搖搖頭,對她的話稍有微詞,不過眉梢卻是淡淡的笑意。
“李濟?”綠芙的注意力都在這個名字上,心底瞭然。眸底刻上了冷然,如刀刃逼人,竟然是他?
“朝廷真是沒一個好東西!”
“哈哈,浮月啊,我們夫人也是朝廷的人了,要講也要等夫人走了再講嘛!”雪月呵呵地對她笑着,調皮地眨巴眼睛,古靈精怪,眸子狡黠。
“壞東西!”浮月偏頭瞪她,轉而對綠芙問:“夫人。這回要怎麼做?離月還在牢裡,對方又是李濟。該怎麼辦?”
所有人的眼眸都看着她,眼眸中淨是期盼,綠芙是所有的人的指示燈,她臉上淡淡的笑更能安定他們的心。
“李濟,雪月,你手上有沒有他受賄賂的罪證!”
“給我兩天的時間!”
“拿到罪證之後交給御史大人!”綠芙若有所思地吩咐着。
“爲什麼不是直接交給王爺?”奔月不解地看着她。
“通過御史大人,一樣也能交到王爺手中!”綠芙冷笑道:“至於離月這件事,王爺要是得知,二話不說,馬上會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