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梨花微涼

我使用法術回到茶舍中。不出所料,他們果然又在偷懶。皆是懶洋洋的坐在櫃檯前昏昏欲睡。晶亮的口水順着嘴角流下來,他們都毫無知覺。

瞧着他們這副懶散的模樣,我頓時心下便惱了幾分。故意放緩腳步,輕聲的走了過去。

櫃檯前,我裝做沒瞧見他們,故意的咳了咳。聞聲,他們瞬間睜開眼睛,瞧見我,便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跌落下來。

我瞪了他們一眼,走過去,兀自坐在椅上。端起茶杯,輕啜口茶。看似有意無意的向他們質問道:“怎麼,吩咐你們的事都做完了?”

聞言,他們便急忙向我搖頭,語氣裡似乎滿是不好意思:“姑娘你別生氣,我們這就去做。”

說着便向旁邊的小廝使了眼色。很快他們便退了出去。

我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竟有些哭笑不得。畢竟,我對他們還是極好的,他們也從未曾埋怨過我。這不僅讓我有些飄飄然。

送走了他們,正當我打算好好休息一番的時候,便又有客人前來找我。

這次走進來的是一位姑娘。她瞧着大概有十七八歲的模樣,白皙的臉龐略顯稚嫩。

她身着淡粉色的衣裙,三千青絲僅用一支碧綠的玉簪高高綰起。眸光卻如潭水般清澈透亮。

瞧見她走過來,我便慌忙迎過去。她在我面前停下,對我親切的笑笑。我當即便邀她坐下。

是她率先開口:“老闆娘。不知此浮生茶舍可真如傳言所說:以一件寶物來換取一個故事?”她有些不確定的開口問我。

我起身,給她倒了杯茶。遞給她,柔聲道:“姑娘何必向我打聽清楚?你若信,便有。不信,便無。”

聽我這般說,她似明白了什麼,自嘲般的笑笑道:“老闆娘說話果真深不可測。”聽她這句話,倒像是在誇我。

“不知老闆娘,可識得此物?”她從衣袖裡掏出一塊帕子。我一眼瞧過去本以爲她在開玩笑,可是當我伸手接過去,仔細瞧了之後,便突然心底一驚。

這塊帕子看似普通,可卻是用上好的金絲線繡成的鴛鴦錦。帕上兩隻戲水鴛鴦看起來竟如同真的一般,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我不禁大驚。寶物,果然是寶物。暗暗思索了番,此物若是以黃金計算,絕不少於十萬兩。

而且此物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會因歲月的流逝而改變。無論時隔多久,都能保持原本完好無暇的模樣。

我瞧了她一眼,便認真的詢問道:“不知此物,姑娘是從何處得來?”瞧着眼前這位姑娘的穿着打扮,並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所以我覺得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誰知,對於我的盤問,她卻並沒有遮掩和不耐煩。反而是將實話告訴給我:“我叫沈璃洛。這錦帕,我也並不知是從何處而來。”她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片刻之後便繼續跟我道:“說來也奇怪。自從我將這錦帕帶在身邊,便經常能聽到有人在呼喚我。”

“據他的身影可以辨認出是位年輕公子。可是我卻始終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能隱隱約約的聽到,他似乎是在呼喚我的名字……”沈璃洛滿臉不解。

那位男子,身着白衣。修長的身影站在林中的墓碑前。沙啞着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呼喚着,那聲音聽起來卻有些撕心裂肺:“洛兒,對不起……”而他的手中,赫然握着的,便是這塊鴛鴦錦。

“我知道,此物價值不菲,絕不是一般平凡之物。可是這錦帕爲何會在我手中,我真的毫無印象。”她再次無奈的搖搖頭,嘆息道。

“這件事,始終是我心頭的死結。解不開,我便不能心安。”

“幾日前,聽人說這長安城中有家浮生茶舍。所以我便來找老闆娘你,替我解答疑問。”

她已然將全部的實話告訴給我。而我,心下便早已有所打算。

我試探着向她詢問道:“姑娘當真願意與我交換此物?”我先問清楚,怕她一會兒反悔。畢竟我這名喚“浮生”的茶舍可是從不做虧本生意的。

“我願意。”她想也沒想的便堅定的衝我點頭道。瞧她這般懇求於我,我便也不好再繼續推辭,當即便同她說起了這其中的故事……

南聖國,天元三年。

暮春時節。微風輕拂,雪白的梨花大朵大朵的隨風飄落下來,地上竟覆蓋着一層“皚皚白雪”。空氣中,都似乎滿是蜜糖般甜甜的味道。

梨花樹下,女孩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身着灰色的粗布衣服。雖然看起來有些破舊,但卻異常的乾淨。

她趴在粗壯的梨花樹幹上,白色的綢布蒙着眼睛,清澈的聲音甜甜的飄向很遠:“一,二,三……”

數到十,女孩停了會兒。並沒有轉過身來,而是試探性的問道:“慕宸哥哥,洛兒來找你了。”

然而,她卻並沒有聽到回答的聲音。轉過身,便伸出瘦瘦的玉手,在空中摸索着,腳下也慢慢的向前走着。

就在剛剛,她已經和慕宸哥哥商量好。這次若是她抓到他,下次便換他來。而且她能感覺到,慕宸哥哥就在她身邊。

女孩雖然被蒙着眼睛,但嘴角卻還是映出甜甜的梨窩,煞是好看。

本以爲兩人能快樂的玩耍,誰知女孩卻突然被人拉住。來人很粗魯的扯掉蒙在她眼睛上的綢布,之後便高聲責備着她:“死丫頭,也不好好瞧瞧。這裡,是你該來的地方麼?還不快滾?!”

頓時便對着年輕男子笑臉相迎:“七皇子。柔兒已經等你好久了,我們去花園吧。”女人走到慕宸身邊,對着他恭敬地說道。

女孩見他要走,不捨的跟在他的身後,輕聲的呼喚着:“慕宸哥哥……”年輕男子回頭望了她一眼,便轉身,決然而去。

他叫慕宸,當今七皇子,年僅二十歲。雖然不受寵,但好歹也是皇上的親骨肉。

而她,沈璃洛,只不過是尚書府的一個小小的庶女。從小母親早逝,她更是被大小姐沈輕柔整日欺負。在這偌大的尚書府,竟毫無地位可言。

今日,慕宸因覺得呆在皇宮太無聊,所以纔跟着沈輕柔來到尚書府。

他瞧見隨身的小廝太過心煩,便命他不許跟着。自己便在這尚書府閒逛起來。

誰知,在這片梨花林中,卻瞧見了沈璃洛。當時,她正挎着竹籃在拾梨花花瓣,瘦小的身影在林間一蹦一跳。

他突感好奇,便上去與她搭話。不久,兩人便認識了。沈璃洛也知道,他是當今七皇子,慕宸。

他們,身份相差甚遠,註定走不到一起……一切都是她,太妄想了。

沈璃洛趴在殘破的木桌上,扒着碗裡數的清顆粒的米飯,伸出粗糙的手,抹了把滴落下來的淚珠,繼續嚥着飯菜。

她要活下去,總有一天,她會離開這裡,再也不會回來。這裡,早已經沒有她可以留戀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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