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靈國是由衆多小邦聯合而成的，它們構成了這個龐大的半圓，與天靈國遙相呼應。我的家族恰巧就在邊緣上。”中年男子走近路旁樹前坐下歇着，緩緩道。
日光擠過葉隙，打在布達拉身上，他也屈身下來歇息，道“所以在那一次異獸暴動中，你的家族受了央害？”
男子呼一氣，沉聲道“不。”
男子雙眼迷濛，陷入深沉的回憶中。高木積雪，是一片白色景象，只有黑色城池朦朧于飛雪之中。
“我万俟家歷代戍邊，爲國捐軀本是死不足惜。可是，五年前的異獸暴動非常奇怪……”男子停下來。
見他猶豫，布達拉問道，“如何奇怪？”
男子拉着臉，又才繼續“那一夜，數百頭猙豹發了瘋地衝擊我們的陣列。我們不得已退守城內，最後還是丟了邊城，我万俟家死傷殆盡，如今只剩下我孤身一人。”
“那一次的猙豹除了異常兇猛，還有明確的攻擊性。起初我並沒有考慮到這一點，直到苟活數月之後纔回想起來，那一夜猙羣攻破邊防戮我家人之後就撤退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聽此，布達拉皺眉思索着，接過遞來的水壺，喝上一口，他道“嗯……猙豹這樣羣集而目的明確的攻擊確實可疑，”望向男子，又說“那你後來查到些什麼。”
“後來我帶着母親又存活了兩年，這兩年裡我多方尋求故友幫助，但勢去人情涼，我都被冷眼拒絕。當初，若不是母親尚在，我也不會苟活於世，壞了万俟家名聲。”男子長吁一氣。
兩人沉默少時。
“三年前，母親走後，我才冷靜思考，這一切遠沒有那麼簡單，”男子目光如刃，冷冷道，“輪生鏡。”
聽此，布達拉明瞭於胸，道“就是傳說能逆死爲生的輪生鏡？”
“嗯。”
這時，男子忽地起身，大笑不止。布達拉這才覺察到日光已退，陰風陣陣襲來。
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
“漏網之魚。”
一道綠色河流傍着一邊赤色山體彎延向前，僅僅一條河的距離，兩岸景象卻是大相徑庭。
大船之上，船長問道“兩位姑娘，你們確定在這下船嗎？這裡方圓數十里毫無人煙……”
“船家，靠岸吧。”梨末雙眼投向前方赤色遠景，打斷道。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赤色禿地之上。這時梨末於一石柱前停下。
花燭快步上前，將一符印放入石上凹槽中，一邊道“少主人，主人曾多次告誡你不可外出，這次回去可要好好認錯。”
聽此，梨末眉線拉得更緊了，並不作答，跟着花燭進入眼前泛着黃色光芒的門，隨後消失於赤色大地。
幾日來，柳紅玉心中早已哀怒蘇石，她不悅厲色，“要不是看在懿音妹妹份兒上，老孃早將你轟出去了。”憤怒甩袖轉身道。
隔間內，清香繚繞，蘇石正耷拉着腦袋，坐於席間，一言不發。這幾日，蘇石找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但都沒有白巧的絲毫痕跡，一時間茫然不已。
懿音忙起身，臉承笑顏，拉將柳紅玉，懇切說“姐姐莫再斥責公子了。眼下巧兒妹妹不見，聞人公子也不知何去，公子他……”轉首看着蘇石。
柳紅玉仍未消氣，聽此，抹掉她的手，轉身過來，說“自打你小子進了鳳凰樓，那兩個瘟神就一直盯着你，”說着望向對面包間，又說“攪得我生意都沒得做。”
蘇石順意也望向對面，那人正假意望向他處。
柳紅玉這才平復下心情，說“這兩個瘟神是聖靈殿的人，商人和修行人都得給聖靈殿的面子，”她不屑出一氣，又說“是個東西就拍，壞老孃財路，真是……”
“好了。柳老闆，我這就走。”蘇石平靜道，回身便想離去。
懿音忙上前拉住，疑聲道“公子，你這樣子，我放心不下……”
“沒事。”蘇石淡笑說，推開她的手，徑直走出門去。
“公子……”
柳紅玉剛解開的眉頭不覺又發皺，忙拉住她，安慰道“好了，懿音妹妹，他這麼大個人能出什麼事。”
“哈哈哈……”一陣笑聲，男子又說“能跟殺手榜排名第三的嗜血雙刃交手，我万俟麟也算是死而無憾了，只求閣下不要爲難這位朋友，”說着於胸間內裡掏出一串東西，扔給布達拉，又低聲道“替我告訴她，永別了。”
只見万俟麟雙眼血色，瞬間血紅色氣息包裹全身，震得布達拉連連退出數步。
立於高木之上的蒙面男子，見此，冷冷道“奮死頑抗？”
万俟麟飛身而上，血色纓槍劃破傍晚的朦朧。只見蒙面男一刃分二，左手橫握在前，右手背握在後，奮身下去，兩道血色相交。
黃昏中，万俟麟沉沉地摔到地上，眼光恢復了清明，一臉恐懼，卻只說出一字便斷了氣息。
“血……”
布達拉自幼深居禪房，每日經受慈悲洗禮，自然是驚訝於眼前景象，緊緊攥着手中的東西，大喊出來，“怎麼可以，”雙膝跪下地去，又邊說“你怎麼能隨意殺人……”
蒙面男子走近，一道疤痕斜跨左眼。男子雙眼默然，右手刃放於布達拉脖頸邊，忽冷聲道“脖子太粗，”收了雙刃，一邊又說“你走運了。”便徑直走開了。
呆了好長一段時間，布達拉才顫巍巍走到万俟麟跟前。
他喃喃自語，“你就這樣躺下了？”
“你不去追查真相了嗎？”
他舉起緊攥的右手，問“還有，她是誰？你自己去交給她啊。”
忽然，他又獨自笑了起來，“哈哈……師傅，世人爲什麼非要用殺戮來解決問題，”他跪下身去，又自語“爲什麼……”
良久，布達拉清醒過來，於那高木之下挖了個坑，把万俟麟草草埋了。
雨水從嗒嗒作響的無字木碑上流下來，從布達拉冰冷的臉龐衝了下去，匯到一起沖洗着鮮豔的花兒，花兒漸漸地淡了，露出它潔白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