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說,邊遞了雙竹筷給衛臨瀟。衛臨瀟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就着小菜喝了一碗粥,吃了一碟嫩黃的雞蛋餅。
就有小丫鬟上來轍了碗碟,沈媽媽給問夏和素妗使了個眼色。兩人便去了門外守着。惜竹不放心,跟着出去囑咐了幾句才進來。
衛臨瀟便問沈媽媽:“那邊沒什麼事吧?”
“倒也沒什麼事情,夫人雖然留我說了幾句,無非是些誇讚小姐的話,又囑咐說,如今候爺剛回來,她要忙的事多,怕一時不周,叫我好生照應着小姐。”
衛臨瀟“哦”了一場,沈媽媽又接着道:“雖是些平常的話,可大夫人臉色卻不大好,也就在見了那梅瓶時眼中閒過一絲驚喜。我覺得那房中的氣氛,也和平時有些不同。”
說完,看小姐沒有答話,面上一派瞭然的神情,便也沒再說下去。
衛臨瀟道了聲“辛苦媽媽了”便看向幼楠。
幼楠今日要稟的,是小姐心中最在意的事情,因此早急着要回,卻不得不等到現在,她性子又急,正在心焦,見衛臨瀟終於望向她,便立刻踱到她身邊。從頭上撥下一根銅簪子,手中撥弄了一下,從簪中抽出一個小小的紙卷兒,展開,遞給了衛臨瀟。
衛臨瀟看了看,共三張紙,一張四十畝的地契並兩張一百兩的銀票。
“看樣子今年收成不錯。”
“是呀,我爹說,今年收成比往年好了近三層。那兩百畝地,收了近二百多石糧。地裡收成,折了現,又買了四十畝地,餘下三百兩銀子,留了一百銀用度,另兩百銀交給我同着地契帶了回來。”幼楠見小姐說的淡然,可語氣卻能聽出些高興來,因此也連忙回道。
“倒是辛苦你一家人了。”
幼楠就真心的笑了:“小姐說的是哪裡的話。爹和哥哥都說,再沒想過還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做的不過是跑跑腿的事,都是小姐的恩情。”
衛臨瀟自然知道,所謂跑跑腿的話,不過是幼楠寬她心的話,哪裡是這麼簡單的。今年氣候雖好,可他們若不盡心,也絕不至於能有這樣的收成。
把地契和一張百兩面值的銀票遞給沈媽媽,另一張銀票還是交回到幼楠的手裡。見幼楠詫異,便說:“這一百銀,你先放在身上,找個機會給你爹,讓他近來留意着,看是否能在鄉下幫着置一處院子。”
一句話,幾個人俱是大驚,私下裡置地產,以衛臨瀟的處境,她們多少可以理解,可置房產,性質便不一樣了,難道小姐是想……
還是沈媽媽年長,遲疑着問道:“小姐,你這是?……”
衛臨瀟見她們神色大變,不想叫她們太過不安,出語安慰道:“你們也不必想太多,不過是有備無患罷了。如今朝中局勢千變萬化,我早做些準備,也不至於日後真有事了,到時措手不及,讓你們也跟着平白受累。”
幾人聽了她的話,雖依然十分不安,但突突的心,倒也安定了些,又想着歷來年底正是邊關的多事之秋,候爺卻在這時節回朝,實在不符慣例,幾人到底在這樣的將門生活多年,心下便都有了計較。
幼楠就收了銀票,重新放到簪子裡,插至髮髻,說:“小姐,那置宅子,您可有什麼要求?”
真到那時,能有容身之處便是好的,哪裡有什麼太多的要求,不過選個清靜避人之所,夠幾人住的就行了。何況到時能否安然脫身,也是未知之數。
正要細說,卻聽屋外問夏故意提高的聲音:“世子爺,這麼晚了,您是來看小姐的麼?婢子這就去給您通報。”
素妗在外叱道:“世子爺來看小姐,還需要什麼通報?你這丫頭越過越回頭了。”
也是刻意提高的聲音。
又聽素妗柔聲道:“世子爺,小姐午睡起的遲了些,身子又不大好,纔剛用了晚膳,想着世子爺或許要來,正等着您呢,這大冷的天,您快進屋去暖和暖和。”
便聽到衛臨塵低低的聲音“嗯”了一聲。
沈媽媽趕緊把地契和銀票塞進懷裡。衛臨瀟起身迎了出去,還未走到屏風處,已見衛臨塵繞過屏風進來了。
屋裡,一時就有了他身上帶進來的瀟瀟寒氣。
衛臨瀟見他披着的半舊玄色繡金絲梅紋氈子上落了幾片雪花,有些已經融化,頭髮上也沾着水珠,一邊幫他解了氈子,又親用帕子擦了他一臉一頭的雪水,才道:“外面又下雪了?”
“飄着些雪花,倒也不大。”衛臨塵答道。
說着搓了搓手,又跺了跺腳,待鞋面上的雪也落了,方同着衛臨瀟到羅漢牀上坐着。
明明午後還那麼好的陽光,竟然下了雪,倒是叫她沒有想到。
惜竹忙倒了杯熱茶遞過來,幼楠也遞上了衛臨瀟平素用着的小獸樣銅暖爐給他熱手。
衛臨瀟又問道:“這麼晚了,就你一個過來?小廝沒跟着?”
“和父親說話到現在,本來要回去睡了的,又不放心姐姐,便一個人過來看看。我也不是小孩子了,這麼一點路,要小廝跟着做什麼?”
“我倒沒事,你也不用擔心,不過來了也好,兩年沒見了,我正想着同你說說話。”衛臨瀟說着,又對沈媽媽道:“媽媽您年紀大了,就不用在這裡候着了,幼楠你也累了一天,我這裡也沒什麼事,你同媽媽快去吃了飯,早些息着去。我這裡留着惜竹就行。”
衆人會意,沈媽媽便帶着幼楠素妗並外面的問夏都退了,並令守門的婆子落了院門。惜竹也去了西面抱夏守着,若有事,衛臨瀟叫一聲便能聽到。
人都散了,衛臨塵喝了兩口茶,身子也暖了過來,衛臨瀟便說:“你這兩年在軍營,過的可好?”
聲音裡透着濃濃的關心。
衛臨瀟笑道:“一切都好,也長了不少見識,父親也是爲了磨勵我。雖然清苦些,可我很喜歡那樣的生活。”
臨塵一向有志氣,自小父親便讓他文武齊修,又生在將門,他喜歡那樣的地方,衛臨瀟並不奇怪。看着他說到軍中生活身上不自覺透出來自信和銳氣,和午後站在院門口時的意興闌珊很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