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俊香知道找河西派出所的那個副所長,又只會碰一鼻子的灰,便打消了找梅傑羣的念頭。從醫院裡出來,就給武中陽打電話。不知是武中陽把手機關了,還是手機沒有電了,只有嘟嘟的聲音。給武中陽家裡打電話,家裡人說他還沒回家。
今晚,武中陽是否有意迴避呢?她親口要武中陽把河西派出所的那個副所長的職務撤消,武中陽至今沒有執行,她爲這事兒一直懷恨在心。想畢,便打的士直奔河西公安分局。
邱俊香直奔武中陽的辦公室。然而房門緊閉,屋裡也沒有亮燈。她擡腕一看手錶,到了晚上十一點。這個該死的傢伙跑到哪裡去了呢?如此看來,武中陽只怕是故意躲避的。
邱俊香想到這裡着急起來:如果武中陽故意躲避自己,要他放人就沒有希望。把那兩個草包放出來,只怕自己這次沒有那個能耐了,要另想辦法。她悻悻而歸。
這時候,武中陽與梅傑羣正突審苗志操和憨狗兒。武中陽估計邱俊香要爲這兩個嫌犯說情,便吩咐梅傑羣把苗志操和憨狗兒,秘密押來公安分局的刑偵大隊突擊審訊。
晚上,刑偵大隊沒有人上班,只有在這時候把苗志操和憨狗子押來刑偵大隊突擊審訊,纔不會讓人知道消息而泄漏出去。
他想,這兩個犯罪嫌疑人罪惡累累,就是上級領導打招呼,要把他們放出去,也要把他們的罪行審訊清楚後再放。
武中陽擔心邱俊香打電話督促放人,到時難纏,便汲取上次的教訓,將手機的電池卸了。
審訊苗志操和憨狗兒的任務重大,武中陽便親自參加。梅傑羣負責審訊苗志操,便把苗志操押到另一間屋裡去了。
今晚,武中陽親自審訊憨狗兒。他想從憨狗兒的嘴裡打開缺口,摸清雲霧縣的黑惡勢力的犯罪情況。
憨狗兒從沒被警察抓住過,也沒見過肅穆的審訊室,陡然被反射過來的燈光,照射得睜不開眼睛,心裡就緊張起來。不但如此,而他又看不見坐到審訊桌後的警察,長得是個什麼模樣兒,心裡的防線便開始崩潰。
武中陽審訊犯罪嫌疑人,從不正顏厲色地吼叫,總是慢條斯理地和和氣氣地詢問,給犯罪嫌疑人造成好應付的印象,使犯罪嫌疑人輕易地鑽入他嘴裡的羅網之中。
武中陽輕言細語道:“你的小名兒是叫憨狗兒吧?”
憨狗兒雞琢米地點頭道:“是的,是的,我的小名兒是叫憨狗兒。真名兒叫潘小兵。”
武中陽像拉家常那樣,非常親切道:“憨狗兒啊,你的工作呢?”
憨狗兒小心翼翼道:“我在費董的家電城打工。”
武中陽吸了一口煙,笑道:“憨狗兒呀,你每月掙多少錢?你憨狗兒是不是也來支菸啊?”
頓時,憨狗兒覺得是朋友與他在說話:“你給我支菸吧。我每月能掙到三千多塊錢。”
與武中陽坐在一塊兒的警察,忙走過去給憨狗兒遞了一支菸,併爲他點燃了火。也許憨狗兒的心裡過於緊張,他猛地吸了一口煙,那支菸頓少去了一大截。
“呵呵,你憨狗兒比我們的工資還要多啊!費董是不是很信任你,我想不信任你,就不會帶你來省城玩。憨狗兒,費董帶你們來省城,差旅費是誰帶着的?費董就不怕你們亂花錢嗎?”
憨狗兒完全被武中陽親切的態度所迷惑,說話就毫無顧慮了。
“我們是與費董一塊兒來省城的,縣政府的田主任也來了。我們不管錢,只出這張嘴巴,錢是費董自己帶着。我們上街辦事兒,費董纔給我們另花錢。”
“省城是花花世界呀,你們來省城一趟也不容易,多開眼界是好事兒嘛。我想賓館和大酒店的住宿費很高,費董帶你們來省城玩,不會住那些高檔賓館吧?”
憨狗兒無意說出田主任和費董的情況,引起了武中陽的警覺。武中陽要詢問這些情況,是要知道費友財和田百成住的賓館後,馬上安排警察把他們也緝捕歸案。
“這話你就說錯了,我們的費董出手很大方,從不吝嗇。我跟隨費董來省城兩趟,都是住在悅意賓館。那家賓館很高級,連他孃的走廊裡都鋪着紅色地毯。房間裡也鋪着紅色地毯呢……”
即刻,武中陽對身旁的警察低聲道:“馬上緝捕!”
59、錄音口供
那警察走了。不難猜出,他出去是安排警察去悅意賓館緝捕費友財和田百成。這個情況,憨狗兒怎麼也不會想到。
武中陽仍親切地問道:“憨狗兒啊,你來省城這麼多天,覺得省城好玩嗎?”
憨狗兒頻頻點頭道:“好玩,好玩,真的好玩。我玩得都捨不得回去了啊。”
剛出去的警察又回來了,在武中陽的耳邊嘀嘀咕咕地說着。
武中陽點點頭,然後又點燃了一支菸,狠狠地吸了一口,繼續問道:“你們來省城是聯繫什麼業務吧?”
憨狗兒不知如何回答,手在腦袋上搔搔後說:“不……不是……是專門來玩的。”
“憨狗兒,不可能吧。剛纔這位警察出去問過你同伴的情況,你的同伴把來省城的事情都說了,你卻還不說老實話,怪不得人家叫你憨狗兒,你也真憨!”
武中陽只說同伴,沒有說犯罪嫌疑人這話,是不想給憨狗兒製造緊張的心理,以便誘敵深入,讓憨狗兒把雲霧縣的黑惡勢力的犯罪情況都交代出來。
這會兒,憨狗兒慌了手腳,臉上的汗水冒了出來。
他想暗害鄔婷紅的主意,雖不是自己想出來的,但胛胺磷農藥是自己買來的啊。當時苗志操只抱住鄔婷紅的身體,又是自己把農藥灌進鄔婷紅的嘴裡去的。鄔婷紅死了,殺人是要償命的,苗志操搶先把罪行交代,說不定都推到自己的頭上來了,他還不是想得到政府的寬大處理,我怎就這麼憨啊?
“撲嗵”,憨狗兒跪在了地上,向武中陽磕頭作揖,一副後悔莫及的樣子。
“警官,我徹底坦白,希望政府寬大處理,不判我死罪。剛纔我撒了謊,我們來省城不是玩的,而是專門來殺鄔婷紅的。要害死鄔婷紅是田主任的主意,毒死鄔婷紅是苗志操想出來的辦法,這些與我無關啊!我買胛胺磷農藥,是田主任指使的啊!”
武中陽早已打開錄音機,把憨狗兒交代的罪惡錄了下來。爲緩和憨狗兒的緊張心理,武中陽又叫警察給憨狗兒遞了一支菸,並問憨狗兒是否喝水,儘量營造出親切的氣氛,讓憨狗兒的緊張心理得到寬鬆,以便憨狗兒把其他的罪行都交代出來。
武中陽仍輕言細語道:“憨狗兒啊,大家都叫你憨狗兒的小名兒,這就說明你真有些憨,不然人家怎麼會叫你憨狗兒呢?你剛纔說的這些情況,如果你早說呢,就會被政府寬大處理。可是你沒有搶在你的同伴之前交代,這個功勞被他搶去了。”
“警官,您一定要救救我呀!殺害鄔婷紅不是我的主意啊!”
“憨狗兒,你被寬大處理的可能性很小了。我不是不救你,我救你要有事實啊!人們常說戴罪立功,要是你檢舉其他人的犯罪情況,只要不是假話,就有可能被寬大處理的希望。”
“警官,您要救救我啊!我殺人是田主任指使的呀!”
“憨狗兒,殺人可不是鬧着玩啊,這是要被槍決的呢!”
憨狗兒被武中陽這麼一嚇唬,心裡亂成了一團麻。慕友滏的兒子被槍決的情景,憨狗兒親眼目睹過。慕友滏的兒子被槍決的時候,面如死灰,平時飛揚跋扈的神情蕩然無存。
憨狗兒不想步慕友滏的兒子的後塵,他要爭取寬大處理。儘管他很憨,但村裡的老人常說,自古以來殺人都要償命,這個最簡單的道理,他心裡還是清楚。
猛地,他想起槍決慕友滏的兒子的情景來,脊樑骨上就滲出了冷汗。他想毒死鄔婷紅又不是自己的主意,警官說檢舉他人就可被政府寬大處理,也就是說能夠保住自己的這條性命。既然有這麼一個希望,自己就要積極爭取!
憨狗兒想畢,“撲嗵”又跪在武中陽的前面磕起頭來。
“警官,我檢舉他人的犯罪情況,爭取政府寬大處理。我們上次來省城,沈長復和我****過姬淑媛,我一共搞過她四次。警官,那不是我自願的,是田主任逼着我乾的啊!要是你們不相信,就問沈長復去。”
“這個案子警方早調查清楚了,不能算你的功勞。”
“警官,我聽沈長復說,邰休衛的車禍事故,好像是他與費董製造的。那次沒要我參加。把姬淑媛的證據調換,我聽費董他們悄悄說是公安局局長封得木乾的。田主任要陷害邰休衛,我聽說是姬淑媛的內褲,還有一塊在邰休衛的手裡。田主任擔心邰休衛會說出去,才陷害邰休衛的。”
“憨狗兒,這些情況警方早知道,也不能算你的功勞。”
“警官,我把一切都坦白了,你說話要算數,你一定要寬大處理我啊!我們替穆副省長的舅子辦事兒啊!”
武中陽在心裡說:果然不出梅傑羣所料,這是全省罕見的連環謀殺案,而一切罪惡都與邱俊輝強姦姬淑媛的案子有着直接的聯繫。梅傑羣分析沒錯,雲霧縣的黑惡勢力與官方已沆瀣一氣。雲霧縣的黑惡勢力這樣猖獗,正因爲有穆副省長這把保護傘。
憨狗兒還交代費友財與穆副省長合影過,那張合影像片就懸掛在友財家電城的營業大廳裡。如果你們不相信就去看。又說政府辦田主任的二奶,是費董長期養着的。
武中陽知道憨狗兒已經“肚空如洗”,便呶呶嘴。那位警察把憨狗兒就押走了。
憨狗兒被押走的時候,喊道:“警官啊!我都坦白了,您說話一定要算數呀!我們是替穆副省長的舅子辦事兒啊!”
武中陽坐在審訊室裡放着錄音機,反覆聽着憨狗兒的供詞。心想憨狗兒他們幾次作案都在雲霧縣,這件案子牽連到兩地怎麼偵破?他們來省城殺害鄔婷紅,殺人是要償命的,料想田百成也沒有那麼大的狗膽!這不可能是田百成自作主張的,幕後一定有人指使!
究竟是邱俊輝指使的,還是邱俊香指使的呢?要說邱俊輝指使,令人難以置信,因爲邱俊輝的權力有限。穆副省長上次給自己打電話,曾經暗示要放犯罪嫌疑人的意思。難道這次是穆副省長唆使邱俊香而間接指使的?
武中陽深感責任重大,這件案子辦起來確實很棘手,說不定邱俊香明天又跑來辦公室要放人。要是邱俊香明天來了,自己怎麼應付?怎得有個敷衍的藉口啊?
梅傑羣審訊苗志操,卻沒有武中陽審訊憨狗兒那樣順利,無論怎麼審訊,苗志操就是閉口不開。當然,梅傑羣也沒有武中陽的審訊方法。梅傑羣來到武中陽這裡,聽過憨狗兒的供詞後又去審訊,在掌握了苗志操的犯罪事實後,審訊就容易多了。
這晚,武中陽與梅傑羣審訊苗志操,一直折騰到天亮。倆人沒有睡覺,睏倦已極,而今連眼皮也擡不起來了。
翌日上午,邱俊香又到河西公安分局找武中陽,仍沒有找着。武中陽的手機也撥不通。給武中陽的家裡打電話,說他一夜都沒有回去。邱俊香焦急不安,找河西公安分局的警察打聽,都說不知道武局長哪裡去了。
邱俊香找不到武中陽,心裡就更着急。她與田百成同樣心情,時間耽誤久了,就怕那兩個草包,把犯罪事實交代出來。
穆副省長下基層去了,也沒有回來,打他的手機不知是距離太遠,還是其他原因,也沒有回話。事情往往火燃眉毛的時候,就難找到人。因此,邱俊香便把一切憤怒傾注在武中陽的身上:自己要狠狠地教訓武中陽一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陽奉陰違!
憨狗兒和苗志操沒被放出來,邱俊香的心裡就一刻不得安寧。她這輩子從沒求過什麼人,對求人的事情相當陌生,這次卻有了深刻的體會。人家求她的時候,往往碰得頭破血流;她求別人的時候,同樣碰到一鼻子的灰。以前,是人家來求她,想不到而今爲弟弟的麻煩事兒,卻屢屢要求別人。這世上求人的事情,好像是一種因果關係,一報還一報。
邱俊香這輩子從沒這樣着急過。她想弟弟的前程不能毀在那兩個草包的手裡,一定要把他們弄出來。要是事情鬧大了,弟弟不僅會丟官罷職,而且還有可能坐牢。前幾天,老頭子還說省領導已有提拔俊輝當分管旅遊的副市長的事情。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田百成又惹出這個麻煩。這個田百成呀,也真是一個大草包,事先怎麼就不提防着警察喲!而今埋怨田百成也沒有用,再埋怨,那兩個草包也不會放出來。
老頭子常說與武中陽有些交情,武中陽兩天沒來公安局上班,也許出差了。即使故意躲避,也躲不得一輩子。想必武中陽也不是個傻瓜,一定是出差了,抑或在哪裡花天酒地。她對求武中陽雖沒抱多大的指望,但仍想把死馬權當活馬來醫。
不管費多大的勁,那兩個草包一定要救出來!
邱俊香思考就緒,喃喃道:武中陽若不答應放人,就要老頭子出面打招呼。如果武中陽不買老頭子的面子,就會讓老頭子反感。到時挑撥幾句,武中陽的局長職務就有可能撤掉!
武中陽與梅傑羣審訊憨狗兒和苗志操折騰了一夜,實在太疲倦了,需要好好地睡一覺。武中陽在睡覺之前,對值班警察吩咐:不管什麼人來找,都不要說我在這裡睡覺。囑咐完畢,與梅傑羣在刑偵大隊的值班室倒頭睡了。
刑偵大隊在省城郊區的一個山彎裡,沒在公安分局的院裡辦公。辦公樓與看守所鏈接在一起,也許當初修建看守所的時候,考慮提審犯罪嫌疑人方便才修建在一起的吧。
邱俊香沒有懷疑武中陽會跑來這裡親自審訊犯罪嫌疑人,是因爲而今的領導都坐在辦公室裡發號施令,沒哪個親自做下屬做的事情。還讓邱俊香沒有想到的是,梅傑羣也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抓到苗志操和憨狗兒後,就秘密送看守所來了。
河西派出所沒幾個警察知道苗志操,和憨狗兒被緝捕的情況。梅傑羣先前就把好了關,一切行動都秘密進行,緝捕苗志操和憨狗兒的任務,是安排幾個靠得實的警察執行。要不是田百成和費友財漏網,邱俊香就不會得到這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