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楚看不到的電話另外一頭。
史密思綠眸瞪大，頭頂的毛髮差不多豎立起來，就像一頭髮怒的金毛獅子般似的。
他們樂美服飾公司的確要改組分銷體系。總部那一邊，要求他們中國區把所有省級代理商換下去，所有的店鋪改爲直營店。
不過，按照他原本的計劃，這個過程起碼也要三年至四年的時間；而在這一段時間內，樂美服飾的業務還得依賴中國區的省級代理商們。
陳楚的一句話，卻將他們公司原本的佈置全部打亂了。
“陳先生，你現在的行爲已經嚴重影響到我們公司的運營。”史密思在電話中威脅道：“如果你再這樣下去，我們公司在必要的時候會採用法律措施來維護我們公司的正當利益。”
聽到這句話陳楚雙眼微微眯了一下。
“史密思先生，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三個月前，在羊城發生的和貴公司有關的盜版案件呢？在那一次由有關部門組織起來的打假行動中，打掉了五個製假窩點。”陳楚出聲道：“其中一個製假窩點，就是由我向打假公司舉報的。就是在那一次打假行動後，你們公司才找到粵省區總代理錢先生造假的證據，是吧？”
史密思先生勾鼻子動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三四月前才發生的事情。
“史密思先生，我之所以參與到那一件事中，主要還是因爲我的一位朋友涉及到其中一個案件。有時候我在想，你們公司是不是早就知道錢寧先生一直在做盜版，不過，你們中國區公司一直採用某種程度上默認的態度呢？”
陳楚一直認爲，當初他向樂美公司舉報錢寧，更多是和樂美公司在某種形式上的合作。他要減輕張老闆的罪刑，而樂美公司則要錢寧犯法的證據。
“陳先生，你什麼意思？有話就直說！”史密思的聲音似乎變得更冷。
“史密思先生，我有查過你們公司進入中國以後的一些資料。這麼些年以來，你們公司只在魔都有一個辦事部，對於中國市場的開拓，你們公司總部一直都很不重視。”
“你們公司開闢中國市場，最先依賴的是盜版商家。”陳楚肯定地出聲道：“史密思先生，你們品牌在我們國內之所以是國際名牌，一定程度上還得謝謝各位盜版商。”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前，樂美服飾品牌在美帝是知名牌子，但在國內卻沒有一家正規的專賣店。
那個時候，正是因爲某些盜版商看中“樂美”這個洋裡洋氣的品牌，開始冒仿生產才漸漸地打響這個品牌的知名度。九零年左右樂美進入到中國的時候，他們對於國內存在的製假售假，是持放任的態度。
等到一九九五年前後，當市場上形成樂美服飾是美帝著名服飾的品牌認知後，樂美服飾纔開始將代理權分配出去。從那時候起，打擊滿大街的盜版樂美店鋪，就成了代理商們的“義務”。他們作爲利益受損的一族，自然不會允許在自已的“勢力範圍”內有着假冒店鋪侵害他們權益的事情發生。
不過，就在那個開拓時期，樂美服飾對於代理商們某些違規行爲，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樂美服飾還要依仗代理商們，錢寧曾經所做過的某些行動，很有可能也受到樂美服飾方面的“縱容”。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樂美服飾在中國的發展史，就是盜版衣物的發展史。
這樣的情況在一個急速擴張、野蠻生長的市場上十分常見。據陳楚所知，那怕是到了二零一三年時，一些在國人眼中有着不小品牌知名度的品牌，在大街上看起來像“專買店”的店鋪可能全部是假的。因爲，這個品牌從來就沒有授權國內任何公司或者個人使用這個牌子，在市場上流通的每一件貨物都是假的。
作爲一位服飾行業的從業者，陳楚有時候心裡不無陰暗地猜想，這些外國品牌公司在看到這樣的情形後，會不會心裡暗爽、嘴裡痛心疾首地說着“打擊盜版”、手裡卻寫着進軍中國市場的策劃書呢？
現在，樂美公司在中國發展，終於到了發展專賣店可以給他們帶來更大收益的地步。
他們終於要放棄曾經合作過的夥伴。
對於這個著名品牌的某些記憶，讓陳楚可以百分之一百肯定自已的判斷沒有任何錯誤。
“史密思先生，用你們美帝人的話來說，在中國的代理經銷商們，他們都是你們的合作伙伴。”陳楚淡淡地出聲道：“我給你們以前的合作伙伴找一條出路，讓你們和他們好聚好散，不是很好嗎？”
在商言商，樂美公司方面改變運營方針，和各位曾經的代理商中止合作關係，是正常的商業行爲。
儘量說，在一些代理商的眼中，自已辛辛苦苦開闢的市場，就這樣被人收回去很殘酷。他們化費了那麼大代價纔拿到代理權，再推廣開這個品牌，就是應該“坐享其成”的。但是，他們沒有想到，還沒有多上多久的好日子，他們就要被收回代理權。
樂美公司這樣的做法雖然是過河拆橋，但按照當初雙方簽定的合同，樂美公司在合約到期後沒有再續約，也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情。
陳楚和這些代理商聯繫，隱隱中提醒他們樂美公司下一步動作，讓他們早做準備就有錯了嗎？
史密思先生那雙綠眸漸漸變得平靜下來。
“陳老闆，你覺得你說的話，我們樂美公司的代理商會相信嗎？”史密思出聲道：“不要忘記了，和我們合作，他們這些代理商也能賺很多錢。”
正是因爲看到代理商們某種程度上的“忍讓”、史密思纔敢宣佈在全國範圍內開設二百家直營店。
對於這些經銷商來說，他們代理樂美服飾還是很容易掙到錢的！
“史密思先生，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先掛掉電話了。”陳楚手中拿着電話，雙眼微微地眯了一下。
他心裡很明白史密思現在的想法。這位史密思先生，還真的以爲他沒有辦法挖走樂美服飾的代理商嗎？
“陳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再做無用功了。”說完這句硬梆梆的話，史密思就掛掉了電話。
嘟嘟的忙音中，陳楚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日曆。
現在的時間是二零零六年十一月九號，離二零零七年還有五十天，離那一場金融危機還有五個月。
時間對於陳楚來說已經不多了。金融危機到來，半年後將會傳導到國內，分銷商們將會採用壓縮投資的策略。那時候想要招收這批加盟商是一件很困難的事。而在進入二零零八年以後，整個行業都會變得輕微蕭條。那個時候，想要他們加盟陳楚新設立的天語品牌，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陳楚又拿起電話，看着杜先生的電話號碼，想了一下後馬上拔通過去。
“陳老闆，你好啊……怎麼今天這麼有空打電話給我！？”電話裡面傳來杜先生那帶着笑意的聲音。
“杜先生，你好。最近的生意怎麼樣？”陳楚問道。
“還行，現在進入旺季，生意比以前好一些。”杜先生哈哈一笑，道。
“杜先生，請問你和樂美公司浙省總代理金先生關係如何？”陳楚直接地出聲道。
“呃……陳老闆，你怎麼問這個問題？”杜先生的臉聲，微微帶着驚訝道。
同樣作爲樂美公司的省級代理，杜先生和其他的代理商之間自然有交集。
不過，如果要說和誰關係好的話，他和浙省代理金堅的關係最好。當初，他們倆都是八年前，一起從樂美服飾公司得到省級代理權的。
這位陳老闆又怎麼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比較好呢？
“杜先生，據我所說，你和金先生現在都有引入其他服飾品牌，取代樂美服飾的打算吧？”陳楚一臉篤定的道。
這兩位可是二零零七年七月份聯合反水樂美服飾的經銷商。
那個時候，不少省級代理商，依然對樂美服飾中國區運營中心抱有期望。
在陳楚看來，他們二人在反水前，或多或少都是經過商量的。
“陳老闆，我們的確是有商量過這件事。”杜先生可以肯定，這一件事，一定是金堅泄露出去的。
“陳老闆，我不知道老金和你說過什麼，但是，我和你合作的條件只有一個，就是你們公司把楚語服飾品牌在閩省地區的代理權交給我。”杜先生又一次說出報出價。
那個還沒有影響力的天語，對他們來說實在沒有多大的吸引力！
“杜先生，楚語服飾是我的底線。”陳楚直接地出聲道。
他不可能讓這個品牌成爲加盟品牌的。
“呵呵，陳老闆，那你做‘天語服飾’就是想在行業內圈錢了？”杜先生的聲音隱隱帶着不滿。
“當然不是。”陳楚悠悠地出聲道：“天語服飾這個品牌，我會成立一間子公司，我會讓你們入股，我們可以聯手運營。像金先生或者其他分銷商，他們也可以入股我。我們一起發財，我們一起賺錢。”
對面杜先生微微一愣，才慢慢地出聲。
“陳老闆，你這個法子根本就行不通。”
“據我所說，樂美公司在全國各地有二十一位省級代理。你要是希望他們每個人都入股的話，根本上就不可能。”
這一位陳老闆，到底還是年輕一些。
那怕就是兄弟間合夥做生意，也要把帳目分得明明細細的。同樣，那怕是親兄弟做生意，往往也會產生矛盾。
像他們二十多位萍水相逢的代理商組成一間品牌公司，彼此之間都不是同一條心，又怎麼可能把這個品牌運營得好呢？
“杜先生，我想你可能理解錯我的意思。”陳楚出聲道：“我成立的那家品牌公司，除了我、杜先生、金先生之外，人數會限定在十人以內，等到我們公司成立後，其他分銷商，那怕他們真的想加入我們，我們也會拒絕掉。”
“陳老闆，你所說的這個法子，以前根本就沒有人用過。”杜先生微微沉默一下，緩緩地出聲道：“我們做代理商都是有業績要求的，要是我們達不到業績要求的話，那品牌公司是中止還是不中止和我們這些代理商的合作關係呢？要是中止的話，那我在品牌公司的股份又應該如何處理呢？”
陳楚聽到這裡，微微沉默一下。
這一切說到底都是一個問題：信任的問題！
陳楚想到二零零七年後出現的那個二線服飾品牌。
那個名叫“維斯”的品牌，就是依靠着和代理商之間的股權聯合，從而實現品牌的快速的擴張。
而現在，從陳楚的實際運營情況來看，維斯品牌的操舵者，一定是和這些代理商有較好的合作關係，才能說服加入這個聯合體。
“杜先生。”陳楚出聲道：“你只要成爲公司的省級代理商，就能得到品牌公司的股份。對於你們來說，這部分的股份，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的。”
陳楚出聲道。
杜先生微微沉默下去。
“陳老闆，與其這樣還不如貴公司在給我們代理商的貨物價格上，優惠幾個點更實際。”
“這方面的優惠會有的。杜先生，我現在不打擾你了，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好的，我會的。陳老闆，再見。”
掛掉電話以後，陳楚重新坐回到自已的辦公位置上。
對於自已被拒絕，陳楚早就有所預見。
在這個世界上，任何創新或者是沒有人採納的固執已見，或者說被其他人證明曾經失敗過的創新。
懷着感情是需要培養才能變好的心態，陳楚馬上給樂美公司浙省的代總代理金先生打了一個電話
然後，在這一個電話中，陳楚在“無意”中提到自已剛纔和杜先生提到的那種商業模式。
“陳老闆，很好啊，我覺得你所說的這個模式，其實還是挺不錯的。”就在聽完陳楚的話後，金先生的聲音間似乎多了一絲興致。
“如果合適的話，我們還是可以進行合作的。”金先生哈哈笑了一聲，道。
終於。
在和其他幾位代理商打了一圈電話後，陳楚提到的這個模式，在最後引起金先生和桂省代理商的興致。
掛掉最後一個電話後，陳楚由不得鬆下一口氣。
在陳楚看來，能引起兩位代理的興趣，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算得上成功了！
這一天下午。陳楚將自已從未來維斯品牌中得到靈感的運營方式，和年曉提了一下。
“老闆，我覺得你說的這個辦法，還是挺不錯的。”對於陳楚所說的這種讓代理商參股的方式，年曉沒有表示反對。
反正，根據自家老闆所言，在那一家公司成立後，他們公司會佔有這家新品牌公司的大部分股份。那些代理商們只佔有一小部分股份，肯定不會威助到楚語服飾對於新品牌天語的控制。
不過，如果按照這一種模式運營的話，天語公司要獨立運營財務、管理等各個方面，楚語方面要組建出一個獨立於楚語服飾的團隊。
“那是自然。”對此，陳楚早就有所預見。
“老闆，我覺得新公司在發展到一定程度後，我們可以把分銷商手上的股權全部收回來。”年曉在這個時候又提出了自已的意思。
在年曉看來，自家老闆現在的做法，僅僅是權宜之計罷了。
陳楚笑了一聲，對年曉的這個提議不置可否。
“這個是自然，年曉，現在我們就準備設計天語服飾產品吧。”陳楚出聲道。
“對了，老闆，還有一件事。”年曉想了一下道：“最近大雅製衣廠生產的一批貨，次品率好像比較高，我想準備中止和這家制衣廠的合作。還有，我們公司準備建立一套供應商准入制度……老闆，在貨款方面，我想把打給供應商的回款週期，從原來的三十天延長到六十天。”
在服飾很多種類中，有不少是陳楚手下兩家制衣廠不能生產的，在這一種情況下，楚語服飾只能向其他製衣廠進行採購。
“六十天？”聽到這個說法，陳楚卻是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
“老大，你覺得這個天數太長了嗎？”年曉出聲，搖頭笑道：“其他一些做服裝品牌的，打貨款給供應商的天數一般都是九十天。”
他們楚語三十天就打款回去，實在算得上業界良心了。
一些“黑心”的服飾零售品牌，打款給供應商的週期就長達一百二十天。
事實上，越遲打款回去給供應商，就越有利於服飾品牌藉着供應商錢來擴張。原本，楚語服飾因爲“不差錢”，所以才能在三十天之內打款回去給供應商。
提到這個問題時候，陳楚心中也是不無感嘆。
在他還是製造商的時候，批發商和零售商能在六十天之內把欠款還給他，他就謝天謝地了。
不過，陳楚已經是一位零售商了，他要站在零售商的立場看這個問題。
“六十天太短了，還是九十天吧！”合作。還有，我們公司準備建立一套供應商准入制度……老闆，在貨款方面，我想把打給供應商的回款週期，從原來的三十天延長到六十天。”
在服飾很多種類中，有不少是陳楚手下兩家制衣廠不能生產的，在這一種情況下，楚語服飾只能向其他製衣廠進行採購。
“六十天？”聽到這個說法，陳楚卻是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
“老大，你覺得這個天數太長了嗎？”年曉出聲，搖頭笑道：“其他一些做服裝品牌的，打貨款給供應商的天數一般都是九十天。”
他們楚語三十天就打款回去，實在算得上業界良心了。
一些“黑心”的服飾零售品牌，打款給供應商的週期就長達一百二十天。
事實上，越遲打款回去給供應商，就越有利於服飾品牌藉着供應商錢來擴張。原本，楚語服飾因爲“不差錢”，所以才能在三十天之內打款回去給供應商。
提到這個問題時候，陳楚心中也是不無感嘆。
在他還是製造商的時候，批發商和零售商能在六十天之內把欠款還給他，他就謝天謝地了。
不過，陳楚已經是一位零售商了，他要站在零售商的立場看這個問題。
“六十天太短了，還是九十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