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氣氛沒有想象中那麼嚇人,一旁站立的管家卻還是沒覺得輕鬆,老覺得不應該是這樣啊,這麼大的官兒,受了這樣的冷遇,不是該生氣、發火、一甩袖子走人麼?
又或者是當面不發作,留着秋後算賬?
“本官冒昧的問下,聽說少夫人府上種植了百餘畝的水稻,不知是真是假?”孟巡按知道自己在這裡讓人家不自在,就直奔主題。
原來是奔那個來的啊,小菲心裡明瞭,人依舊坐着回話;“回大人,是真的,不知大人是從何而知呢。”知道了來者的目的,原來只是好奇水稻的事啊!她的語氣現在一點都不拘謹,就好像跟相識的人嘮家常。
“途中在酒樓吃飯的時候,聽見的,說是此地鎮上還爲此設了賭局。”孟巡按說着,心裡也佩服眼前這位小娘子的膽識,明明剛剛見面她也是有點慌的,卻竭力的掩飾,這會兒竟然完全放鬆了。
“是啊,大人或許也聽說了,壓小女子種成功的只有幾個人啊。”小菲說到這裡,想到自己也壓了銀子,就忍不住露出笑意,要知道贏的話那筆銀子不數目不少,即便不拿樊家的財務,也夠離家的經費了。
“那水稻是少夫人做主種的?”孟巡按有點不相信的問,因爲那日在酒樓的漢子好像喝多了,根本就沒說清楚。
“正是,那百畝多田,是灘塗圍的,種什麼農作物都無收成,所以小女子冒險壓一次寶,不成也沒辦法呢。”小菲沒有刻意隱瞞,大大方方的就承認了。
孟巡按臉上收起笑意,很嚴謹認真的點點頭問;“那我等想去看看。不知合適否?”
“這有什麼不合適的,大人請。”小菲現在對這位巡按印象也是很不錯的,沒有官架子,平易近人,長得麼也像個忠臣。
小菲前面引路,孟巡按幾人跟着,出了大門直奔稻田那邊走。
可是那是怎麼回事?小菲遠遠的看見原本留在大門口的那一隊侍衛現在都在稻田那邊,而且好像還把自己的人集中在一起有人看管着?
“去看看怎麼回事?”孟巡按年紀四十多,眼神兒也是好的緊,看的清楚。也看見身邊這小娘子臉色難看,轉頭對身邊的隨從命令。
那隨從應着,就飛快的跑去。
小菲覺得當官的可能都這德行吧。馬上也就快到那裡了,發生了什麼也就會知道,幹嘛還來這一出?那個去問了往回來,自己這邊也走到了啊,麻煩!
曹縣令跟在一旁。看見這情況也不敢插嘴啊,小心翼翼的跟在一旁當啞巴,暗暗乞求上天,可不要弄出什麼事來啊,就讓這巡按大人看完田裡的東西,滿足了好奇心走了。那就萬事大吉了。
一旁跟着的管家更怕,偷偷往少夫人那邊看,見她走路步伐雖快了些。卻走的很穩。再看她臉上的神情,好像是生氣了,卻沒有害怕的樣子啊。
心裡暗暗埋怨廖奎他們,見有貴客來,幹嘛不躲遠點。惹麻煩了吧?少夫人生氣了,以後對他們肯定好不了啊。
“袁將軍。怎麼回事?”走近前, 那個打探的人也想往回走了,孟巡按沒問自己打發出去的隨從,而是直接問還站在那背對着自己瞅農戶的人。
“哦,在下發現他們在這邊鬼鬼祟祟的,怕驚擾到大人,就過來查看一下而已。”那個穿着盔甲的男人回身,笑着對孟巡按解釋。
“什麼叫鬼鬼祟祟?他們都是附近的農戶,現在幫我看守稻田,生平就沒見過這麼大的陣勢,因此躲着看,怎麼樣,你可審問出什麼結果了?裡面可有心懷不軌的刺客?”小菲沒等巡按開口,在一旁開火了,誰讓她看見這些安分守己的農戶被人像犯人一樣圍着審問呢。
誰都沒想到會這樣,姓袁的也沒注意到來了這麼一位,但是往她臉上一看,他嚇了一跳,這叫什麼事啊,怕哪個就偏偏要看見哪個?
“你,你你你,怎麼在這裡?”袁天虎實在是沒有心理準備,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伸手指着小菲問。
他是視眼前的女子如蛇蠍了,前兩次見面的情景歷歷在目,噩夢一樣的存在想忘都忘不了。今個又是當着這麼多認識人的面,倆大人,還有自己幾十個兄弟,都在一旁看着呢,怎麼辦啊?
但是這些事,旁人不瞭解啊,在旁人看來,他退的兩步,還有面對這小娘子的表現,似乎就是害怕,對,就是害怕。
天啊,逆天了,堂堂馳騁疆場的袁大將軍,竟然怕一個小娘子?
“我我我,我怎麼不能在這裡,我的家就在這裡,你腳下踩的土地就是我的,你說我怎麼會在這裡?”對方退,小菲進,蘭花指豪不猶豫的也指了過去,就差點點到袁天虎的鼻尖兒上了。
袁天虎原本指着小菲的手,手裡是握着一根馬鞭的,小菲欺身近前,他不收回的話那馬鞭就會杵到她胸部的位置,那還得了啊,她定然又是說自己非禮她吧,所以,袁天虎慌忙的收回了手,人又退了一大步。
他這一退,身後的侍衛趕緊讓開,閃出一大塊位置來,給他留着,防備着他再退。
“咂咂,原來還是個大將軍啊,還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依舊喜歡亂扣帽子?袖子還在不?這次怎麼說?你雙腳沾到我的地皮了,自斬雙腳麼?”小菲此時罵的已經忘記身邊還有什麼貴客,什麼巡按了。
“你,你你,不可理喻。”袁天虎罵不過小菲,聽她提起袖子的事,氣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少夫人和袁將軍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孟巡按也沒想到會這樣,見袁天虎的囧樣,看不下去了,不管怎麼說他也跟自己一樣,是朝中重臣,皇上的人啊,被一個小女人這樣罵。袁天虎被罵,自己臉上也無光啊,所以趕緊的開口。
曹縣令一聽,我滴個娘啊,平日怎麼就沒聽說自己管轄的地面上,還有這麼厲害的一個人物呢?將軍都敢罵,還是當着巡按的面!
好就好在,這裡不是自己介紹巡按來的,現在這裡的幾位,官都比自己大。所以也不用自己跟着參合,老實的在一旁呆着看戲吧,這戲碼可是有銀子都看不到的。
跟來的管家本來就沒底氣。現在見自己少奶奶真的生氣了,卻沒想到生氣的對象不是廖奎他們,而是個大將軍,還對人家那麼兇,那麼兇!管家嚇得身子弓的更厲害。頭更低。
什麼都不用管了,等着等下都跟着進班房吧!太太那裡也不用去通風報信了,叫了也沒用,保不準太太能嚇死過去。
“誤會?沒有,絕對沒有,我跟大人您說哈。這位腦子就是個有毛病的,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也不跟他計較了。趕緊讓他遠遠的呆着去。”小菲罵完了,也反應過來今個的場合有點不適合,就算自己不想僞裝成什麼淑女,也不能太那啥,就對孟巡按說着。
“不可理喻。孟大人,我在那邊等你。”袁天虎等小菲的話說完。立馬跟巡按打招呼,然後咬牙切齒的往遠處走去。
看巡按的面子?不是看你是個女人,爺一腳就踹你去閻王殿,袁天虎強忍着怒氣在心裡罵着。
一看鬧成這樣子了,那些侍衛們也都很識趣的散到一旁,不再圍住廖奎他們。
“沒事的,有巡按大人在,誰敢胡來啊,你們來見過大人,然後回窩棚裡歇着吧。”小菲見那個拽將軍走了,就招呼着廖奎他們。
廖奎他們趕緊上前,單膝跪地見了禮,然後都聽小菲的話回小窩棚去了。心裡除了害怕,就是震驚,少夫人到底啥來頭啊?
跟巡按一起來的另一位遊大人是督查使,在一旁始終沒插一句嘴。這會兒正在偷笑,怎麼看着這裡最大的官兒應該是這位小娘子纔對,好有氣勢啊!這回去一定要跟皇上學學,皇上一準愛聽。
“大人,咱別讓小人攪了興致,來這邊請,看看這水稻長勢怎麼樣。”小菲覺得自己今個又是佔了上風,也知道見好就收,這會心情不錯的招呼着。
小人?咳咳,不但倆大人神情不自在,就是縣令他們也都頭暈呢。堂堂大將軍呢,在她嘴裡成了小人,還好那袁將軍走的夠遠,不然還不得氣吐血啊。
大家都看出來了,袁將軍和這小娘子有宿怨,就是不知爲了什麼。什麼袖子啊?
巡按也爲難呢,來看個水稻而已,結果弄成這樣,不教訓這小女子吧,感覺有失威嚴。教訓吧,理由呢?
權衡過後,巡按見這剛剛很兇悍的小女人,很尊敬自己的請繼續看水稻,心裡稍微平衡了一點,只好藉着臺階就下。
至於袁將軍和這位少夫人之間的事,那畢竟是人家的私事呢,袖子啊!自己參合什麼?
巡按走到稻田邊緣,看清那沉甸甸彎下腰的稻穗,他的眼睛立馬就亮了。還來看看怎樣,這不是成了麼。
巡按撩起官袍的下襬蹲下,伸手去觸摸一簇稻穗,感覺着粒粒飽滿。
“霜降就要收割了吧?”巡按轉身問。
“非也,各地溫度有差異,所以各地收割的時間也是不同的。霜降割晚稻,立冬無豎稻,是指江南那邊。
老話說,割青不割青,相差百把斤,還有說種田早,勿如養米老,是提醒農戶不要割的太早。
還有一句是說九成熟十成收,十成熟九成收,則是主張並非越成熟越好,而是要熟的恰到好處。”小菲看着這位巡按對水稻是真的感興趣,而不是故意來作秀的,剛剛自己跟那個袁什麼將軍衝突,他似乎也沒有拉偏架,所以,小菲對巡按的印象更好了很多,很耐心的講解着。
“那,少夫人覺得何時收割才最合適呢?”巡按聽這位彪悍的小女子現在說起水稻,一套一套很有道理的樣子,忍不住的問。
得,聊上了水稻,這兩位好像剛剛之前什麼別的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其他人都忍不住的轉頭看很遠處的站在樹下,對着大樹砸拳頭泄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