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雲層上飛行的時候,從窗戶裡往外看,除了雲,什麼都看不到。雲上的陽光很刺眼,雲下卻是一個陰天。
拉下窗板,梅弄影慵懶的靠着,帶上眼罩睡一覺,醒來時就會到越州。從越州到恩州有多遠,梅弄影不清楚具體的數據。就像她心裡不知道自己跟王國華的距離一樣。
現在他是一個已婚男人了!心裡迴盪着這一句的時候,梅弄影生出一絲滄然。
得知王國華在恩州之前,梅弄影對這個地方是完全陌生的。臺裡的領導把這個合作交下來的時候,梅弄影並不太感興趣,所以開了一筆高價,又要求主導權,就是等着對方拒絕。即便對方不拒絕,擁有主導權的梅弄影也沒有什麼損失吧。
原本臺裡是打算讓別人來的,梅弄影在一個偶然的閒談中獲悉王國華的名字後,主動要求走一趟。當時或許是一時的衝動,現在梅弄影同樣說不清楚,爲什麼會有那麼強烈的見這個男人一面的慾望。
辦公室裡很安靜,裡間的門是開着的,大部分的時候王國華都不太喜歡把自己關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裡。上午沒有什麼安排,王國華在辦公室裡批閱文件,江潮生在外面忙他的。
原本以爲這是一個平淡的上午,沒曾想省委辦來了個電話,讓王國華去省城開會。打來電話的是秘書長的秘書陸睿,跟王國華還聊了兩句最近省委辦裡的一些事情。
似乎是言者無心,似乎是聽者有意,陸睿告訴王國華一個消息,督查室最近發生了一些人事變動。具體的變動,王國華忍着沒有去問,陸睿能說這些就已經很夠意思了。王國華放下電話時,腦子裡一直在盤旋這個事情,是上官天福借陸睿的口來轉達這個事情麼?
事實上督查室的人事調整,在王國華看來是必然。如果一點動作都沒有,上官天福這個秘書長就白當了。王國華也知道,這算是自己留下的因果。
當然,這個世界離開誰,地球都一樣轉。換了人,督查室的工作還是有人去做。
王國華所擔心的,不過是自己指定的那些制度,會不會因爲換了人而發生變化。還有就是扶貧項目的督導工作,會不會因爲產生一些變動。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王國華知道自己想也是多想,很多事情不會因爲自己的想去改變。
王國華先給王帥打個電話,沒想到王帥說他也要去省裡開會。王國華這纔想起來,剛纔陸睿電話裡沒說去省裡開什麼會。不過看王帥的表情,不像是什麼好會。
王國華正琢磨着是不是跟王帥一路的時候,王帥已經搶先道:“書記,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你先走一步吧。”是不是有事情要處理先不說了,至少王帥還沒有做好跟王國華一陣上路的準備吧。王國華心裡如是想的時候,車子出了院子大門,門衛站在門口微微的勾着腰,也不管王書記有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小心的保持着滿面笑容的目送王書記的車子離開。
車下高速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王國華直接回家倒是不擔心沒飯吃,江潮生和劉錚還得另外去找吃的。乾脆王國華讓劉錚找個飯店,先吃了飯再說。
下了高速沒一會,前方出現堵車。堵了一會,車子才慢慢的通過。緩緩經過堵車地點時王國華纔看見,這裡發生了交通事故,一輛商務車被一輛奔馳追尾。
原本這應該是一起跟王國華沒有絲毫關係的交通事故,可是王國華這一看之後便道:“前面靠邊停車。”
這段路很不好打車,梅弄影站在路邊等了好一陣了,也沒見有空車出現。遠端省電視臺的接待人員還在跟交警扯皮,梅弄影揉着腦門上被蹭掉油皮的地方,心道怕不是青了吧。心情有點糟糕的梅弄影一陣煩躁,對省電視臺只是派了一個辦事員來接待頗爲不悅,這明顯是不重視。
說實話,倒不是省電視臺不重視,只是最近呢省裡有重要的會議要召開,電視臺都忙着這事情。能夠派人派車就算是不錯了。
“真倒黴!”梅弄影身邊跟着的一個年輕的女手下嘟囔了一句,回頭看看被拖車吊起的車的方向,見那個電視臺的男子正在大聲嚷嚷,女手下不悅道:“梅主任,我去叫那個傢伙過來,不打電話叫車,在那個警察囉嗦什麼?不就是省電視臺的麼?看把他牛的。”
“也好,叫他別囉嗦了,趕緊的安排車走人。”梅弄影說着話,腦門上一陣疼,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
“需要幫忙麼?”梅弄影低着頭揉腦門的時候,對面來了一個男人,發出的聲音相當的熟悉。實際上這個人的聲音經常在梅弄影的腦海裡出現。突然聽到這個聲音,梅弄影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陡然擡頭有一種被驚嚇的感覺。
“你怎麼在這?”梅弄影很快就恢復了常態,來之前很迫切的心情,在看見這個男人後,所有不悅和煩躁都消失不見,心變得異常平和。
“開會,你呢?”王國華這麼一問,梅弄影便知道這個男人不是來接她的,仔細想想也對,上一次自己見到他的時候,還是一個採訪記者。現在已經是欄目主持人了。
“我現在是央視綜藝頻道走遍華夏主持人,你平時不看電視麼?”梅弄影狡黠的一笑,王國華聽了不由很明顯的愣住了。怎麼成主持人了,上一輩子的梅弄影的生活軌跡,跟這一輩子的差異也太大了,是因爲自己的輪迴麼?王國華很自然的如是想。
“呵呵,沒想到,真的沒想到。那麼,歡迎梅女士蒞臨南天省,我僅代表恩州市委市政斧,向梅女士表示誠摯的感謝,感謝你對我們工作的支持。”王國華變得一本正經起來,一副官方發言人的派頭,梅弄影見了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了,收起虛僞的那一套吧!別以爲你感謝我,就能少要一分錢。”梅弄影忍不住打擊王國華一句,一點都沒有在路邊彷徨的自覺。
“這話說的,我哪裡有虛僞了,這是真心實意。”王國華笑着自辯了一句,梅弄影翻了翻白眼珠,笑道:“好了,當官的都虛僞,就你一個另類。這樣行了吧?”
“嗯,這還差不多。”王國華很當真的樣子點頭道:“你還有同伴呢?一起吧,我的車子在前面。”
梅弄影指了指行李道:“東西給我那上車,我去叫人。”說着轉身去了,王國華剛準備動手拿行李,司機劉錚已經搶過去道:“書記,我來。”
小夥子倒是很有眼色,剛纔還站在五步之外,這會上的真是及時。
梅弄影剛轉過身去,突然臉上一紅,伸手捂着腦門低聲叫:“壞了,叫他看去了。”忙不迭的從隨身的小包裡摸出鏡子來照了照,萬幸的是沒有青紫,只是有塊紅。
叫上隨行的跟班,跟省電視臺的人打個招呼,梅弄影也不管他的死活了,拉上人就走。王國華這邊到沒有及時上車,而是站在車門口等着。梅弄影過來衝他笑笑,推了一下跟班讓她上車,自己跟着進入坐下,王國華這纔上來。江潮生在外頭等着關上車門,急急忙忙的上了前排。“等一等!”車子開動時候,身後有人在喊。
坐在中間的梅弄影皺起眉頭,直接趴在王國華的身上,從窗子探頭對外道:“我先去電視臺等你。”這個姿勢,實在是有點……。坐回來的時候,梅弄影遭遇王國華複雜的眼神時,耳朵根子不由的燙了。
王國華的心情確實很複雜,原本以爲跟這個女人從此天涯陌路,沒料想冥冥之中總是有一隻手在攪拌,不斷的讓兩人在不同的場合邂逅。這真真是一個艹蛋的老天爺啊!
同樣,梅弄影一直都沒有搞清楚,如何給她與王國華之間的關係做一個定位。但是梅弄影知道,即便這個男人已經是已婚男士,自己還是忍不住的會在心裡偶爾想起他,尤其是在獨處的時候,感到孤獨的時候。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感覺,梅弄影一直沒弄明白爲什麼會這樣?難道說,真的有前世?難道說,真是前世的緣分在起作用?自己的前世跟這個男人有是什麼關係?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在剛纔的瞬間充滿了梅弄影的腦海。
前排副駕駛位置上的江潮生這時候很規矩的端坐,對於突然出現的梅弄影,江潮生最初有驚豔之嫌,如同當初見到黃嫺。實際上梅弄影比黃嫺還要出色兩分,對此江潮生只能是感慨王書記的女人緣。
梅弄影這樣的女人,不管走到哪裡,都能釋放出一種亮色。這一點,王國華心裡很清楚。當然,什麼再續前緣之類的念頭,王國華是沒有產生過的。現在招惹的女人就不少了,應該收斂收斂了。
因爲這一點小小的插曲,一路上梅弄影很安靜,身邊的跟班似乎覺得氣氛有異,也沒有咋呼。車就是這麼平穩的往前開着,一直到劉錚回頭問一句:“書記,去哪?”
“去電視臺麼?還是我來安排?”王國華平靜的問了問梅弄影,還在恍惚之間的梅弄影啊了一聲才道:“你安排吧,反正要去恩州的。電視臺那邊,我打個電話過去就行。”
王國華點點頭道:“那好,小劉,去希爾頓,先安排人住下,回頭我讓市宣傳部的人來接一下。”王國華很自然的安排時,坐裡面的跟班臉色微微一變,湊梅弄影耳邊低聲道:“主任,這麼年輕?”言下之意,王國華這個市委書記不會是假的吧?
梅弄影淡然的看她一眼,沒有解釋,這地方也不好解釋。
車到酒店,江潮生很自覺忙前忙後,王國華陪着梅弄影在大堂裡坐着,邊上的跟班還是沒能忍住,笑着問了一句:“您真是恩州市委書記?”
王國華從“您”這個稱謂裡還是找到了一點愉快,笑着點頭道:“準確的說,我是副書記,臨時主持全面工作。”
小跟班吐了吐舌頭,這也夠嚇人的。梅弄影倒是淡淡一笑道:“你爬的夠快啊,幾年前你還只是一個科級幹部吧,那時候在上海見到的你,沒想到現在都是市委書記了。”說這話的時候,梅弄影感受到一點淡淡的悵然。
王國華沒有接這個話,看了一眼走過來的江潮生,笑着站起道:“手續都辦好了,我還要去省委報道,先告辭,不送你上去了。”
王國華這麼着急走,確實是因爲意識到一點不對,這主要還是從梅弄影的情緒中感覺到的。這女人上一輩子在王國華的心目中地位無可替代,王國華不自覺的想回避。倒退幾年,沒結婚的時候,王國華的心態不會是這樣。
王國華就這麼匆匆走了,梅弄影只能是送到大門口,欲言又止,放棄了挽留的努力。曾經在梅弄影的心目中,王國華也就是一個戲耍的對象,一個還算看的順眼的男人。沒想到,不過短短的幾年功夫,他已經是廳級官員了。
梅弄影見過的青年才俊不少,但是王國華這樣出身的絕對是獨一份。更別說,兩人之間還有過一些糾纏。梅弄影很清楚,說到底還是因爲自己放不下面子。
王國華並沒有後悔停車幫一下梅弄影,這是奇怪於自己那種急於了斷一切的心情之迫切。這算不算是着相了呢?
午飯算是被攪黃了,王國華看看時間,讓劉錚把車開到小區門口,自己下車,讓兩人去找地方住下不提。
開門的是一個相貌普通的三十來歲的女人,警惕的開了一點門縫,盯着王國華道:“你找誰?”王國華沒有擺主人的架勢,而是微微笑道:“我的照片在牆上掛着呢,你沒看過?”
“哎呀,是先生回來了。”忙不迭的開了門,保姆又給拿拖鞋,又急急忙忙的去招呼裡頭的其他人。這麼一份薪水優厚的保姆工作,這一位農村出來的女姓,還是相當看重的。
當然了,還有一點,這家人都挺和氣的。楚楚雖然有點傲慢,但是給的待遇很好平時也不給臉色看,老太太就更別說了,心善的緊,待人又和氣。現在看見先生回來,也是一臉的笑眯眯的。
楚楚從屋子裡出來時手腳很輕,做了個噤聲的收拾。王國華笑着張開雙臂時,楚楚看了看保姆。這一位倒是很識趣的,鑽進廚房忙活去了。
王國華得以將楚楚香噴噴的身軀抱在懷來,一身寬鬆短裝的楚楚,抱着很軟和,似乎豐腴了一些。
“你好像胖了!”王國華很不厚道的點了一句,楚楚皺着眉頭,撅着小嘴嘀咕道:“是啊,愁死人了。你媽還每天老雞湯,不喝還不行。說什麼孩子要吃奶的,早知道就給你兒子吃奶粉了。”
有的東西,女人是很在意的,比如說腰圍增加了那麼一點點。抱着老婆的王書記臉上很幸福,懷中的楚楚跟一個平常女人沒啥區別,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抱怨着生活的點滴。比如兩個月前纔買的褲子有點腰緊了,又比如內衣都穿不上,胸前總是被溼透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個從肚子裡出來的壞小子造成的。
這種旁若無人的坐在丈夫的懷裡說話的狀態,在以前是不會發生的。一個孩子給一個母親帶來的變化,沒有親自體會是無法瞭解的。
黃昏時分,王國華照例先打一個電話給許南下,接電話的李居朋很快就把電話給了許南下。“嗯,到家了麼?”聲音,有點疲倦。
“嗯,晚上想去您家裡彙報工作,方便麼?”王國華姿態很恭敬,許南下似乎也沒在意這個,淡淡道:“沒有要緊事就算了,這兩天比較忙。明天的會議很重要,我還得準備。”
“您能透露一下明天會議的主題麼?”王國華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許南下電話那邊很明顯的嗯了一聲才道:“怎麼搞的?中原省委副書記被雙規了,中央再次強調了廉政工作的重要姓。各省的省委,都要把廉政工作抓起來。”
這個消息,王國華事先還真不知道,即便是內參上暫時也沒出來。
“我還以爲是三江大橋的事情呢?”王國華小心的提了一句這個,許南下聽着這個就冒出怒氣道:“交通系統是重災區,省委已經有所動作,具體的過一段時間才能對外公佈。”
“那您忙吧,我就不打擾您了。”王國華掛了電話,許南下雖然說的不多,但還是透露了很多重要的信息,中原省的副書記被抓,這個事情值得王國華重視。當然,眼下王國華的層次,關心這些還是有點多餘。
電話響了,那起來接聽是馬春生打來的,彙報道:“我已經見了梅主任,您還有什麼要指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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