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簡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一篇熱血的縣委書記講話,就是他當年也不敢這麼講啊,這樣的幹部放在哪裡老百姓不歡迎?如果所有的縣委書記都能這麼熱血,都能這麼敢負責任,不怕得罪人,那麼他這個省委書記就要好乾多了,宰相起於州部,一個縣的縣委書記在國家的政治生活中十分的重要啊!
縣委書記的話還沒有講完呢,王簡又往下看到:我在這裡正告高溪的那些“中標二王”“中標三王”,你過去中的標還沒做完的你好好地做,有任何質量問題政府和老百姓都不會饒過你的,興陽壩河堤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以後,老百姓傳說的“即使是高溪街上拉板車的,只要搞定個把關鍵人,借個資質就能中個標”,“倒手就是錢,中個標就好像中次彩票”,這種“好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我也要正告各種項目主要的業主單位:水利局、交通局、水保局、林業局、農業局、環保局、住建局、國土局、移民局、發改局、財政局、扶貧辦、教育局、招投標中心……還有十二個鄉鎮,你們這些局長、主任和書記、鎮長,不要再在工程項目上想任何心思、做任何文章。在我們這樣貧困的縣,領導插手工程項目撈好處,就是在搜刮可憐羣衆的福利,用農村話說,是在“摁着叫花子撥眼屎”,怎麼狠得下心?怎麼下得去手啊?你必須明白,你的權力是公家的,你的位置是組織任命的,組織可以任你,也可以隨時免你!
我還要正告32個在職的縣級領導,大家在50萬人中脫穎而出,身上有組織的信任、羣衆的期待、個人的汗水、家庭的榮光,走到今天不容易。我真心希望張興棟是高溪走進監獄的最後一個縣領導。
在這裡我還要強調的是,各位主管領導千萬不能迷信制度,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興陽壩河堤的一標在初查時完全符合制度,按公開招投標嚴格走了程序,但是在18個報名單位中,所謂的專家一審就刷下來13個單位,只有5個單位進入最後程序,開標後一、二、三名都是中標大王的隊伍。紀委給我彙報這個情況的時候,我半天說不出話來。我寧願被明火執仗的搶奪,也不願制度的尊嚴如此被羞辱!在這些人眼中和手中,制度算什麼?就是一紙空文,就是一個玩物,就是一個他們搞鬼的工具和在世人面前的遮羞布!很多時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果“道”不跟着高起來,必然會羣魔亂舞。這必須跟着高起來的“道”,就是監督,就是建設項目主管部門對執行過程的監督和紀委對他們的再監督。
同志們,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鬥爭是歷史的選擇,是人民的選擇,是黨的選擇,任重道遠。我們必須“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王簡讀到這裡,不由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擊,這篇講話講得太好了,比當年駱賓王的討武檄文還要酣暢淋漓,讓人無比痛快!
“小劉,你過來一下。”王簡向外面的劉標喊去,劉標急忙答應了一聲跑了進來。
“王書記,什麼事?”劉標很奇怪王簡剛纔的行爲,因爲王簡從來沒有這麼興奮地喊過他,所以他進來後就問了一下。
看到他走進來,王簡就對他說道:“小劉,你去通知一下興陽市委,就說我要見這個高溪縣委書記杜光明!”
劉標一時奇怪起來,不知道王簡爲什麼要見一個小小縣委書記,他連這個人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剛纔的輿情通報他並沒有去看。
“王書記,是要見高溪縣委書記杜光明嗎?”劉標又確認了一下。
王簡仍然很興奮地說道:“不錯,就是他,他的講話很有水平,很有膽略,我要見他。”
原來是因爲杜光明講話的原因,劉標頓時明白了,然後就急忙走出去,打電話給興陽市委,讓杜光明到省委來。
杜光明此時正呆在興陽市委書記郭英明的辦公室裡,接受着郭英明的訓斥,因爲他在全縣幹部會議上的講話已經讓人給打報告,告他這裡了,說他抹黑高溪的幹部,講話不客觀,不符合實際,政治上不成熟,講話太隨意,要求興陽市委對他提出批評,甚至要將他免去職務。
郭英明一接到這些報告,看了看杜光明的講話,確實講得有些出格,怎麼能這麼講呢?你杜光明不過只是一個的縣委書記,哪來這樣的膽量講出這樣的話,就你一人正確,別人都是錯誤的?你要正告誰?全縣那麼多的縣級幹部,你能正告住他們?口氣太大了,把自己標榜的太高了,引起別人的衆怒了,必須得敲打他一下。
郭英明一個電話就把杜光明叫了過來,杜光明也知道有人在拿他的這篇講話在說事,心裡早已做好了準備,他說那番話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如果他不這樣說,全縣的工作就沒有辦法推進,還會是那個老樣子,他只不過說出了實情,作爲一名黨員,不就是要求實事求是嗎?明明存在那些問題,爲什麼不能大聲地講出來,爲什麼要爲一些不法的官員遮遮掩掩?他從小就有英雄情結,現在當了縣委書記還是這種性格,如果願意讓他幹,他就幹,如果不願意讓他幹,他就辭職了事!
所以當他來到郭英明的辦公室時,他根本沒有任何懼怕的意思,要說他還是郭英明提拔的,但是他也沒有想到杜光明會這麼大膽,所以見到他之後就拉起了長臉說:“光明,有些話你在小範圍內說說就可以了,怎麼當着全縣所有黨政幹部的面講出那番話?現在好了,有人將你告到我這裡來了,你說我是支持你呢還是不支持你?支持你,你在高溪還能站得住腳嗎?”
郭英明就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爲杜光明着想着,杜光明聽到他這樣說,就表示道:“郭書記,他們有什麼本事就衝着我來,我不怕他們,我這人就這樣的性格,寧可屍橫遍野,也不肯低頭認輸,我就是不能再讓他們再舒服下去!”
看着杜光明在他面前還如此倔強,郭英明不禁有些火了,說道:“你想幹什麼?你真以爲你是救世的大英雄?你耍什麼個人英雄主義?你要知道你不是普通的黨員,你是縣委書記,一切都要聽從組織,要講政治,講大局,不能任着性子來!”
郭英明就批評起杜光明來,杜光明一言不發,但他卻是鐵定心不認錯,如果非要讓他認錯的話,那就把他免職好了。
看到杜光明不說話,郭英明就說道:“你回去在小範圍內表個態,收回那天的講話,安撫一下人心,免得再讓媒體炒起來。”
杜光明聽到郭英明這樣安排,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說道:“郭書記,這個我辦不到,如果我的講話是犯了政治上的錯誤,那麼我請求市委處分我,但讓我向他們認錯,收回我的講話,辦不到!”
聽着杜光明鏗鏘有力的話,郭光明一時也傻眼了,說道:“怎麼,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杜光明:“郭書記,這不是不聽,而是我覺得這樣對我不公正,對我們的事業不公正!”
郭英明啪地一聲拍起了桌子說道:“你這是在說我不公正?你信不信我撤了你的職?”
杜光明感到心裡在滴血,但他還是堅持道:“郭書記,是你提拔重用了我,現在再把我免去,我不虧欠組織什麼了!”
“你!”郭英明感到有些讓杜光明氣瘋了,半天沒有說得出話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市委辦公室的人跑到他的辦公室,郭英明坐在那裡喘着粗氣,看到有人這麼着急地進來,便想着再發火,卻是沒有想到那人進來後就報告:“郭書記,接省委辦公廳電話,省委王書記要見杜書記。”
“你說什麼?”郭英明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道:“省委王書記要見他幹什麼?”
郭英明不由地掃了杜光明一眼,杜光明聽到省委書記要見他,也是感到很奇怪,心想難道是那些人都告到省委書記那裡了?
市委辦公室的人就說道:“我們也不知道爲什麼見面,只是說王書記要召見杜書記,讓他馬上過去。”
郭英明一聽到這種情況,心裡就納悶了,不知道王簡爲什麼要見杜光明,難道那幫人手眼通天,都告到王簡那裡了?
郭英明揮手讓那人出去,坐在那裡卻是想了起來,然後又看了看杜光明,說道:“你聽到了吧?省委王書記要見你,你現在一下子出名了,我們省的最高領導都關注到你了,你說是福還是禍?”
杜光明看到郭英明的樣子,輕鬆地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郭書記,你不用擔心,我去就是,要殺要剮,隨便!”
“你這個杜光明,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了!”郭英明感到無可奈何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