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羣魔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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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行列與範良極分道揚鑣後,漫無目的般在街上溜逛着,似乎又回到了認識靳冰雲前那段獨往獨來的日子裡。

不知是否因靳冰雲的關係,他對女性生出了一種抗拒,若非谷倩蓮爲他不惜犧牲一切,情深義重,怕亦不能打開他緊閉的心扉。

而情火開始點燃後,加上體內匯聚的三氣,他有點不克自持地先後戀上了白素香和谷姿仙,與他們結爲夫妻。

白素香之死對他的打擊比厲苦海求仁得仁的光榮戰死,更是嚴重。

小玲瓏是一種補償。

而他已感心滿意足,再不作他求。

他與戚長征和韓柏雖同是英雄之輩,但性格卻很不相似。

戚長征乃慷慨激昂的豪士。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大理世俗觀念,我行我素、放浪不羈,視男女之防有若遊戲,與女人歡好就若呼吸吃飯般自然而然。

韓柏則是另一類型,在他的天地裡只有愛而沒有恨,就算對敵人他都大方得很,充滿了妙想天開的主意念頭。

他要追求是生命美好的一面,而對他來說,那隻能在美麗的愛情裡求得。他既重舊情亦貪新鮮,兼之身具魔種,使他變成浪漫多情的人。偏又是這種性格,使美女們一給他纏上,便情難自禁,給他迷得死心塌地。

這小子在一般事情上沒有什麼原則,全憑心之所好,恣意而爲。但他絕非貪色誤事的人,在重大的事情上,總能穩守不移,堅持目標和理想,不怕犧牲,令人激賞。

風行烈對這兩位好友最欣賞的地力,正是他們的“真”。

大部分人都多多少少口說一套,做又是另一套!但韓、戚兩人卻絕對言行相符,所以有時說出來的話頗爲驚世駭俗,只因他們不會以美麗的謊言,掩飾自己真正的意圖罷了。

初到媚孃的香醉居時,風行烈本亦有意荒唐一番。但終不能像他們兩人般與尚未發展到互愛相親階段的女子苟合。

他並非滿口道德禮教之士,亦不會認爲韓、戚兩人不對,根本男女間事乃人之常情,只要沒有強迫的成分,便沒有絕對的“對與錯”。

正想得入神時,耳內有傳音道:“風施主!可否過來一見?”

風行烈嚇了一跳,這悅耳的女聲爲何這般耳熟,環目四顧,終於看到久違已久,當日被龐斑重創後,由廣聞大師送去讓她照顧了一段日子的玄靜尼。

她赤足在左旁一所寺朝的入門處,手持佛珠,寶相莊嚴,清麗出塵如昔,一點不變,就像重演那山雨迷茫的當日送別的一幕,只不過山雨換上了雪花,在她的光頭和粗布造的灰色尼衣上。

吸引了風行烈的目光後,她轉身走進寺內去。

風行烈心中一熱,追了進去,穿過無人的殿堂,在白雪皚皚的後園方亭裡,找到了她。

玄靜尼低喧佛號,和他對坐亭心的石桌兩旁。

風行烈大訝道:“文靜師傅爲何會離開空山隱庵,踏足到這滾滾紅塵的京華之地?”

玄靜尼數珠唸佛的手停了下來,眼觀鼻、鼻觀心,恬然道:“風施主尚未知道貧尼主持的空山隱庵乃慈航靜齋分出來的旁支,纔會對貧尼忽然履足應天,感到驚異。”

風行烈這才明白,難怪當日廣渡會把自己送到那裡去。想起玄靜尼那種保持着距離卻又悉心關懷,無微不至地照顧着他的恩情,心中涌起感激,忙出言道謝。

玄靜尼容顏素淨、恬寧無波,清澈的眼神凝視着他,油然道:“有恩必有緣,風施主勿着相了。”

風行烈微笑道:“玄靜師傅說得好,有因必有緣,有緣當有因,這次師博遇到在下,自非偶然的事,不知是何因何緣呢?”

玄靜尼垂下目光,單掌作出法印,低喧道:“五塵障成作之智,人思蔽妙觀之境;往來火宅無安,漂流苦海何極。”

風行烈盯着她清麗素,不染半點人世華彩的容顏,訝道:“爲何在下感到師博禪心裡隱有不安和痛苦呢?”

玄靜尼仰起俏臉,嘴角飄出一絲安詳的笑意,油然道:“罪過罪過,貧尼竟忍不住向施主吐露心聲,使施主因貧尼的孽障心生困惑。阿彌陀佛。”

言罷眼神投往雪花紛紛的園裡,神色一片平靜,但又似帶着淡淡的悽然。

風行烈心中一震,難道這拋棄塵世的方外美女,竟愛上了自己,那真是罪過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玄靜尼輕柔地道:“真心不動,則是光明,一經妄動,即生諸苦:不動時,無所謂見,一經妄動,便生妄見。”

幽幽一嘆,別過俏臉,凝眸看着風行烈,靜若止水緩緩道:“世間諸相,無非幻象,惜吾等夢夢不覺耳。妄心一動,境界妄現,即起分辨之心,故有愛憎苦樂之別。愛則生樂、憎則生苦,念念追逐,欲欲驅迫,無有窮時。即生苦樂,便有執着,或困於苦境不脫,或耽於樂境不捨,施主能體會貧尼的心意嗎?”

風行烈心頭劇震,終於知道這美麗的女尼真的對自己動了情,天啊!怎辦纔好若換了是韓柏,那管對方是否出家之人?可是風行烈卻感到罪孽深重,充滿壞了人家修行的歉疚。

玄靜尼露出一個美的笑容,幽幽道:“業相既起,境界爲緣,業起緣生,重重束縛,何有自在。貧尼這次發下宏願,下山來尋施主,就是要對症下藥,針治妄念。”

(圖檔模糊,這一行看不清楚。)接着垂頭道:“施主當日不理貧尼勸阻,逞強離去,貧尼竟因此捏斷佛串,貧尼便知墜入情障,生出妄念。此後難加勤功課,絕食七天,可是顛倒妄執,卻仍有增無減,才知解鈴還須繫鈴人,於是下山尋來,終於見到風施主。孽障孽障!”

風行烈目瞪口呆看着她,但心中卻不但沒有絲毫看她不起之意,反因她高尚的情操生出景仰。

她對自己的愛,令人感到是一種超越了慾念或佔有的愛戀,完全發自良心,沒有絲毫僞飾,心中憐意大起,柔聲道:“師傅想在下怎麼辦呢”玄靜尼仰起俏臉,露出一個深情甜美的笑容,平靜地道:“眼耳鼻舌身意、色聲香味觸法,諧之六根六塵,因人而在,因在而生出世間諸般幻象。玄靜這次此來,非是要求施主憐惜受寵,而是要見施主一面,把心中愛戀之思,徹底抖淨。今日一會,貧尼即重返空山隱庵,永不出世。行列明白玄靜的意思嗎?”

風行烈心中一陣激動,用力點頭。

文靜尼俏臉泛起神聖的光輝,美目閃耀着奪人神魂的採芒,盈盈起立,走出亭外,任由雨雪再飄到她身上。

風行烈涌起衝動,追了出去,叫道:“師傅。”

玄靜尼停了下來,緩緩轉身,走了回來,當嬌軀抵上風行烈時,深情溫柔地輕輕一觸,吻了它的脣,低頭淺笑,緩緩轉身,輕移玉步,瞬即遠去,沒入雨雪交融白茫茫的深遠裡,雪地上被她赤足踏出來的印跡,轉眼被新雪蓋掉了。

戚長征找了間僻靜的小酒鋪,先付了只有多沒有少的酒資,獨據一桌,看着外面雪雨迷漫的世界,一杯杯苦酒灌落喉嚨裡去。

他很想笑笑,無奈滿腹辛酸過於濃重,無法哭得出來。

自出生以來,他還是首次慘嘗失戀的滋味,剛纔對着韓慧芷說氣話時,他還能擺出不在乎的姿態,其實只是在心裡吞嚥着淚。

酒人愁腸,那種胸口被重壓堵塞的感覺,更是難過得差點要了它的命!。

我是否比不上宋玉呢?爲何他可輕易便把韓慧芷奪去?

想到這裡,不禁暗恨起韓慧芷來。

好!我老戚爲她再多喝三杯後,以後便把她徹底忘記,以後她走它的陽官道,我自過我的獨木橋。

可是三杯下肚,忍不住又繼續喝下去,早忘了先前自己立下的決心。

忽然一個脆響悅耳的女子聲音在旁道:“這位兄臺衣衫單薄,如此狂喝不怕傷了身體嗎?”

戚長征勉力睜開醉眼,模糊間身旁出現了幾條影子,其中一人身材窈窕,似乎就是那出言的女於,便揮手道:“傷便傷吧!不要你們理。”心中涌起一陣悽苦,腳步踉蹌,奔出店外,走了十多步,一腳踏空,撲倒雪地上。

隱約中聽那女子道:“救人一命,勝過七級浮屠,找輛馬車來,先送他回道場去,我辦妥事後,纔回來看他。”

按着被人扶了起來,他正要拒絕,一陣天旋地轉,已不省人事。

韓柏離開月榭,正要去找七夫人,前面出現了一位美女,只看她玉步輕移,婀娜動人的美姿,便認得是白芳華。

想起昨晚她叫自己莫要管她的事,以他這麼不記仇的人,仍要心中有氣,忙閃人道旁的園林去,才走了十冬步,白芳華的嬌喝在後方叱道:“韓柏!給芳華站着。”

韓柏攤開雙手,擺了個無奈的姿勢,轉過身來。

白芳華臉罩寒霜,來到他身前,怒道:“芳華那麼討你厭嗎?一見人家來便要避道而走?”

韓柏一向吃軟不吃硬,冷言回敬道:“白小姐想我怎樣對待你呢?既不准我管你的事,我避開又不獲批准,究竟要怎樣纔可令你滿意。”

白芳華兩眼一紅,跺腳道:“好了好了!什麼錯都錯在芳華身上,你走吧!以後都不用你管了。”

韓柏大感頭痛,她既決定了不離開燕王棣,還來找他作什麼?搖頭苦笑道:“記着!是你叫我走,叫我不要管你,不要下次又忘記了。”

白芳華氣得差點給他再來一巴掌,掩臉痛哭道:“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

韓柏那見得女人眼淚,立即無條件投降。踏前三步,展開雙臂,把她摟入懷裡。

白芳華象徵式地掙扎了幾下,便伏入他懷裡委屈地哭成了個淚人兒。

哭得韓柏心都痛了,又逗又哄,才勉強令她止着了眼淚,摟到一旁的小亭內緊挨着擁坐一起。

韓柏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覺得這次接觸,比之以往任何一次更刺激熱辣,使他心頭神動,體溫騰昇,心跳加劇。

只恨不能立即她融化爲一。

白芳華變得溫婉嬌癡,無限柔情道:“都是芳華不好,累得專使大人這麼氣惱。”韓柏被她一聲”專使大人”叫得魂魄不全,在她臉蛋親了一口道:“好姊姊!離開燕王吧!他根本不尊重你,充其量姊姊不過是他另一件用具而已!”

白芳華輕輕道:“離開了他又怎樣呢?”

韓柏一手捉着她的下額,仰起她的俏臉,迫她看着自己,大喜道:“當然是嫁給我哩!我包保你會幸福快樂。”

白芳華俏臉霞飛,羞喜交集,但叉黯然搖首道:“你想得事情太簡單了,你見燕王肯送你金髮美人,以爲他對女人大方得很,那就完全錯了。若我改從了你,他必然會懷恨在心,想辦法報復。”

韓柏聽得籲出一口涼氣,這才明白京官們爲何這麼怕燕王登上帝位。想起這傢伙連老爹都要宰,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燕王找人殺他,雖說是爲了他的大局着想,但亦隱然含有對他的恨意,說不定便因白芳華愛上白己而引起的。

如此說來,白芳華不跟自己,可能只是不想他受到傷害,完全是他錯怪了她。

憐意大起,先來了一個火辣熱烈的長吻,纔看着臉紅耳赤,雙目充滿情焰慾火的白芳華道:“哼!別人怕他燕王棣,我纔不怕他!而且他一天做不成皇帝,便一天不會和我反臉,嘻!說不定我有方法教他自動把白小姐送給”浪子”韓柏哩!”

白芳華聽到他充滿男子豪氣的情話,更加迷醉,情深款款道:“韓郎啊!芳華這幾晚片刻都沒有睡過,因爲一闔眼便見到你,人家差點苦死了。幸好現在有了你這番話,芳華縱死也甘願了。”

韓柏涌起不祥的感覺,責道:“不准你再提”死”這個字。”

白芳華千依百順地點頭,回吻了他一口道:“芳華領命。”

韓柏嗅着她熟悉的體香,包心又起,俯鼻到她敞開的領口,邊向內裡窺視,同時大力嗅了幾口,一本正經地道:“那以後白小姐是否全聽我的話呢?”

白芳華對他充滿侵略性的初步行動擺出欣然順受的嬌姿,含羞點了點頭。

韓柏喜出望外,這個似是有緣無份的美女,忽然間叉成爲他房中之物,還發生得如此突然,如此戲劇化,心中一熱,把她拉了起來道:“隨我來!”

白芳華大力把他反拉着,悽然道:“若這樣就背叛燕王,芳華會覺得很不安。”

韓柏像給一盤冷水照頭澆下。不是已答應了全聽從我韓某人的話嗎?

爲何心中還想着燕王,怕他不高興?白芳華見他臉色一變,大吃一驚,撲上去縱體人懷,歉然道:“韓郎千萬不要生氣,若華再不敢說這樣的話了。”

韓柏想不到她呵以頓時變得比朝霞、柔柔更馴服,那還可以惱得來,抱緊她道:“好吧!待你再沒有半點心事後,才和我好吧。”

白芳華幽幽一嘆道:“韓郎你不要說話口輕輕,剛纔你說過有方法教燕王自動把我給你,不要說過便忘記了。”

韓柏暗暗叫苦,剛纔衝口而作的豪言壯語,其實主要是爲了安她的心,完全沒有具體的計畫,而且燕王棣如此厲害精明,他韓柏那有資格擺佈他。

白芳華見狀駭然道:“難道你只是說來玩玩的嗎?”

韓柏硬着頭皮道:“當然不是。”怕她追問,岔開話題道:“那盈散花和燕王間有什麼所發展,上過牀沒有?”

白芳華沉吟片晌,道:“應該沒有,否則燕王不會明晚在燕王府設宴款待。”

韓柏鬆了一口氣,陪忖待會怎也要見她一面,弄清楚她何苦要不惜獻身給燕王。

白芳華奇怪地瞧着他道:“你和盈散花究竟是什麼關係?”

給她看穿了,韓柏尷尬道:“總之沒有肉體關係,就像和白小姐那樣。”

白芳華嬌哼着白他一眼道:“但卻是有男女私情啦!花心鬼!”

韓柏想不到她會吃起醋來,大喜道:“好姊姊真的下了決心從我了,所以才露出真情來。哈!原來白小姐這麼兇的。”

白芳華郝然道:“芳華以後都以真心待韓郎好嗎?”

韓柏笑道:“算你還有點良心!原來一直在騙我,真正的白芳華其實這麼乖。”

白芳華似感到和這風流浪子調足一世情都不會有半點沉悶,喜道:“知道就好了,看你以後還會不會避開人家。”

韓柏差點以爲她是虛夜月扮的,這麼小心眼兒,失聲道:“和我算賬嗎?那你欠我的賬韓某人找誰算?”兩人對望一眼,忍不住笑作一團。

所有怨恨立時不翼而飛。四片嘴又纏綿起來,白芳華的體溫不住高升,還劇烈扭動着,顯然抵不住韓柏催情的魔氣,像中了媚藥般動情起來。

韓柏亦是慾火焚身,心中大奇,以往他每逢涌起情火時,人變得更靈澈,更清醒,爲何這次卻像有點不克自持呢?究竟是自己魔功減退,還是白芳華有誘惑力?

難道她比虛夜月和莊肯霜更厲害嗎?白芳華開始發出動人魂魄的嬌吟。

腦際似“蓬”的-聲,韓柏整個人都燃燒起來,體內魔氣似脫野馬,隨處亂竄,嚇了一跳,忙運起無想十式中的“止念”,回覆神朗清明,心中一凜,表面仍裝出急色姿態,兩手侵犯着她峰巒秀麗處,趁機輸入勾魂的魔氣,同時暗察她體內真氣運行的情況。心中的寒意不住轉濃,同時記起了鬼王剛說過了的一番話。對方真氣流動的情況,儼然竟和媚孃的媚功大同小異,但卻是強勝百倍。

他可肯定白芳華若不是天命教的“法後”單玉如,必是兩位護法之一。

天命教真厲害,竟能打進鬼王和燕王兩股勢力的核心處。而如鬼王所言,連他都真的給她瞞過。難道她就是那單玉如,否則誰可這麼厲害?

白芳華狠狠齧了他的耳珠,道:“人傢什麼都不理了,立即要嫁你呢。”

齧耳的痛癢傳遍全身,韓柏的神智立時迷糊起來,慾火熊熊燒起,嚇得他暗咬舌尖,笑道:“我不能這麼急色!怎可令姊姊心內不安呢?”

白芳華驚異地看着他,通:“不准你再提這句話,韓柏,我帶你到閨房去。”

韓柏被她拉着朝虛夜月小樓的方向走去,暗暗叫苦,剛纔地只略施手段,他使差點給攝了魂魄,而自己的魔氣卻對她一點抗拒都沒有,上牀後,豈非更不是她對手。

何況鬼王說過單玉如武功和他相若,那即是和裡赤媚同級,反臉動手更是不成。

我的娘啊!怎辦纔好呢!還有一個問題是她是否單玉如,或只是其中一個護法妖女。

只看她隱藏得這麼好,便知她如何可怕。他感到自己像被帶往屠場的小羊。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遍鬼王府的上空:“在下鷹飛,望能與韓柏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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