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柏剛出府門,嚴無懼趕了過來,笑道:“下官還以爲忠勤伯會由後山楠樹林那方離去。”
韓柏嘻嘻笑道:“指揮使大人,我們比比腳力看看。”一溜煙竄落道旁的斜玻裡。
一陣急奔後,又跑上了大路,其它東廠高手早給他遠遠拋在後方某處,可是這東廠頭兒仍臉不紅,氣不喘,若即若離跟在他身後,似仍未盡全力的輕鬆模樣。
韓柏知跑他不過,大感氣,軟語求道:“嚴高手指揮大人,算我求你吧!現在我是佳人有約,你這樣名副其實貼身保護,不嫌大煞風景嗎?”
那知嚴無懼比他更絕,嘆道:“皇命在身,違背了即是抄家誅族的大罪,就當可憐下官,讓我多跟兩個時辰,好交差了事。”
韓柏爲之氣結,邊跑邊道:“你子時在宮門等我,到時我和你一起進宮,不亦是可以交差了麼?”
嚴無懼再嘆一聲道:“禍福無常,說不定忠勤伯有什麼三長兩短,而皇上又發覺我在宮門處和侍衛閒聊,你說下官是否還有命回家侍候我那些嬌妻美妾。”
韓柏差點氣絕當場。
後方風聲響起。
兩人駭然後望。
範良極笑嘻嘻趕上,來到嚴無懼旁,三人疾若流星往秦淮河奔去,這老賊探頭瞧着韓柏,笑道:“小忠勤伯兒,假若我給你擋着嚴老鬼,你拿什麼謝我?”
嚴無懼聽得眉頭緊蹙,韓柏卻是大喜過望道:“什麼都成。”
範良極怪叫道:“那就行了。”一指往嚴無懼點去。
嚴無懼呱呱大叫,舉手擋格。
韓柏倏地加速,“呼”一聲閃入道旁,消沒不見。
風行烈與三位愛妻美妾,伴着虛夜月、莊青霜步回月樓。
虛夜月悶氣全消,笑吟吟挽着莊青霜,交頭接耳,細聲說大聲笑,若有人告訴風行烈她們的話題是與韓柏無關,殺了他都不會相信。看得他心頭欣慰,嘴角孕着一絲笑意。
比姿仙捱了過來,溫婉嫺淑地道:“風郎!有沒有慕你的好朋友呢?”
風行烈哈哈一笑,伸手環着她僅堪一握的腰肢,誠摯地道:“有了你們三個可人兒,風某早心足意滿了。只望你們早日給我生幾個白白胖胖的寶貝兒女。”
左旁的谷倩蓮和小玲瓏聽得心神俱醉,媚眼兒不住飄來,神態誘人之極。
比姿仙喜孜孜赧然道:“但現在尚非適當時候哩!”
談笑間,衆人踏進月樓。
翠碧和夷姬迎了上來。
虛夜月自給韓柏大嘴一吻,心情轉佳,嚷道:“夷姬到我房來,給我和霜夫人說些塞外的美麗故事。”
夷姬連忙應諾。
莊青霜別過頭來,俏臉微紅道:“行烈晚安,我們不阻你和夫人去生孩子了。”
風行烈想不到嫺雅文靜的莊青霜竟會來這麼一旬只應是韓柏和戚長征才說得出口的俏皮話。立即對她刮目相看,谷姿仙二女則霞生玉頰,連谷倩蓮亦一時乏反擊之言。
虛夜月重重在莊青霜的腰肢扭了一把,笑罵道:“死丫頭,好的不學,卻學了夫君的口不擇言。”
兩女扭打笑鬧着到內進去了。
夷姬和翠碧當然緊隨其後。
風行烈看着羞態可掬的三女,眨了眨眼睛,又拿眼往樓上打了個不懷好意的眼色,逗得三女羞不可仰,心生歡喜,才領着她們登上二樓。
戚長征和寒碧翠、紅袖、褚紅玉。宋媚正親密地坐在同一組酸枝桌椅裡,喁喁細語,戚長征見風行烈回來,忙邀他們加入。
風行烈等見除宋媚外,四人均兩眼紅腫,知他們勾起了舊事,心中亦戚然。
坐好後,谷倩蓮爲減他們悽酸之惰,擠人寒碧翠和紅袖間,笑道:“翠姊紅袖啊!好好管管老戚吧!媚姊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戚長征明白她的用意,他亦想她們減輕回憶的包袱,尤其是飽受心魔折磨的褚紅玉,笑道:“風兄!可否讓小弟親小蓮的臉蛋一下,好獎勵她這麼關心我老戚呢?”
衆人當然知他說笑,都忍唆不住。
比倩蓮氣得起蠻腰,杏目圓瞪,旋又“噗哧”一笑,白了戚長征一眼,把臉蛋湊往戚長征那方向,嬌聲道:“來吧!看你的膽子有多大,連朋友妻都敢調戲。”
衆人鬨堂大笑。
戚長征老臉一紅,尷尬地舉手投降道:“風兄!我真的心動得很,可恨小蓮獻遲了臉蛋,若在識你之前就好了。”
這次輪到谷倩蓮落在下風,跺足不依嗔罵道:“死老戚,找天我要和月兒聯手揍你一頓。”接着挨着寒碧翠道:“翠姊會心疼嗎?”
寒碧翠狠狠搔她腰窩,氣道:“你這蓮丫頭敵友不分,讓我求仙姊好好治你。”
比情蓮怕癢,逃回風行烈處,口舌不讓道:“你捨不得才真呢!”
寒碧翠望往戚長征,甜甜一笑,會說話的眼睛像在道:“被相思折磨了這麼久,當然捨不得啦!”
戚長征心中大癢,暗忖今早才試過連御兩女的滋味,不若就今晚破了這紀錄,不是更精絕倫嗎?
兩手探出,分別握着褚紅玉和寒碧翠的纖手。
褚紅玉顫了一下,沒有拒絕,只是垂下頭去。心情又歡喜又難受。她對戚長征早有情意,但那時乃尚亭的妻子,自不可作出牆的紅杏;但接着就給鷹飛以最可恨的方式得到了她的身心,若非醒來時受尚亭之死和湘水幫被殺絕的事實所刺激,定會偷偷去向鷹飛投降。
現在戚長征成了她唯一能擺脫鷹飛的希望,所以尚亭雖骨未寒,她仍要投進戚長征的懷抱去。若尚享在天有靈,應該不會怪她的。
思忖間,身體同時掠過難以形容的興奮。
鷹飛施於她身上的手法非常卑鄙,牽涉到她生理的分泌和竅穴的刺激,使她每晚都受到情慾的煎熬,戚長征真的可解救她嗎?
另一邊的寒碧翠自失身於戚長征後,便再沒有和他親熱的機會,今次難遏想思之苦,追上京師,自然渴求和愛郎魂夢巫山,見他抓着自己小手,雖有外人在旁,仍情不自禁死命反抓着他,心意不言可知。
戚長征暢美刺激得差點吼叫起來,向風行烈等貶了眨眼道:“行烈!很晚了!是嗎?”
比姿仙等三女立時俏臉飛紅,垂下頭去,暗罵夫君這兩個好朋友,沒有一個不是急色鬼,但他們的浪蕩不羈,亦正是吸引人之處。
風行烈其實亦很想把剛由韓柏處學來的心法手段,施諸白己三位美人兒身上,聞言笑道:“在這冷酷競爭的現實中,還有什麼比上牀睡覺更能樂而忘憂呢?”
今次連紅袖和宋媚都臉紅了,春意盎然。
“當!”
一聲鐘響傳遍鬼王府。
衆人愕然,想不到在這要命時刻,鬼王府這盤偷搶鷹刀的生意終發市了。
韓柏踏足亮若白書,昇平熱鬧的秦淮大街,心情之暢美,確是難以形容,每一個毛孔兒都像在歡呼,心兒則自動哼着最美麗的小調。
想到即可見到秦夢瑤,赴過朱元璋之約後,便可和這仙子同赴巫山,共享雲雨之歡,立即興奮至全身酥麻。
有誰能比我韓某人更幸福呢?
街上人來人往,氣氛熱烈,比對起其它昏沉沉的街道,真不敢相信是在同一個城市中。
韓柏的腳步就像裝了個強力彈簧般,走起路來毫不費力,有若飄泛雲端。
林立雨旁的青樓門外,站滿了滿盈笑臉的鴇婦,迎客送客,充滿着“十年一覺揚州夢”那令人心迷意軟的頹廢氣氛。
可是現在所有青樓紅妓加起上來,都不及秦夢瑤對他吸引力的萬一。
鮮衣華服的尋芳客,坐着駿馬高車,絡繹不絕於途,累得龜奴們猛掃門前的積雪。
韓柏揹着鷹刀,昂首闊步,深切地感受着繁華盛世下必然會有醉生夢死的一面。
人生在世,所爲何來?
最要緊是把握眼前美好的事物,不教光陰虛擲。
有人選了功名富貴,又或濟世國之業,他選的卻是美女與愛情。人各有志,只要不是偷搶濫殺,誰能說我韓某人做錯了。
落花橋遙遙在望。
兩刻鐘後便是亥時,天下第一美女秦夢瑤會在那裡見他。
就在此時,一位秀髮垂肩的麗人娜多姿迎面而來。
韓柏心神雖全放在秦夢瑤身上,亦不由本能地對她行注目禮,因爲此女雖略嫌蒼白,可是杏眼桃腮,秀色可餐,姿容直追虛夜月和莊青霜,不比盈散花遜色,早惹得路人紛紛駐足打量。尤其她單身一人,令人倍添遐想。
包引人注意的是在這嚴寒的天氣、她只是在白色的羅衫上加了一件垂地的淡黃披風,愈顯娉婷多姿,周圍的女子和她一比,就如燭火與星月般,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韓柏大奇,加此美女,怎從未謀面和聽人提及。
那女子直往韓柏走來,到了五步許處,擡起俏臉,星眸一亮,緊盯着他。
韓柏見她腳步不停,若再走前,肯定會撞個滿懷,換了平時,他定會停步不讓,看她會否這麼便宜他。不過現在要去與心中玉人相會,惟有壓下這誘人的想法,橫移兩步,避往道旁。
豈知人影一閃,那女子仍攔在身前,不過已停下腳步,婷婷俏立,笑吟吟的看着他。
韓柏大奇道:“小姐認識我嗎?”
美女甜甜一笑,由羅袖中抽出一卷畫布,玉手輕捏上下兩端,在他跟前拉了開來。
他定神一看,立即愕然動容,原來是幅人像畫,畫的赫然就是他韓柏。
美女把畫像移到貼在聳挺的酥胸上,微笑道:“兄臺是否畫內之人?”
韓柏苦笑道:“畫得這麼像,韓某想不認行嗎?”
近看此女更不得了,明亮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悅耳柔美的聲音,帶點病態美的雪膚,加上她莫測高深的行止,合起來形成了神秘詭異的誘人魅力。
美女笑道:“你肯認就成了,我是專靠捕捉被通緝的採花大盜歸案賺取懸賞生活的獵頭人,乖乖的跟奴家去吧!”
韓柏失聲道:“什麼?誰說我是採花大盜。”
兩人站在路旁,一個風神俊朗,一個美豔如花,引得路人停了下來,對他們圍觀指點。
美女“噗哧”一笑道:“京城最美的兩位人兒都給你採了,還不肯認嗎?”
韓柏有點明白了,若非約了秦夢瑤,定會和她胡纏一番。但現在卻絕不適宜。哈哈一笑道:“原來你真的知道,那最好不要跟來,否則我定要連你也採了。”舉步橫移,往另一邊行人道走去。他施展了急行法,似緩實快,暗忖看你怎追得上我。美女蓮步輕搖,不即不離和他並肩而行,還好整以暇地嗔道:“人家的一日三餐都靠着你了,明知危險,卻怎可放過你呢?”
她這些話語帶雙關,充滿了挑逗性。
韓柏心中暗歎,美人兒爲何來得如此不是時候?同時亦暗懍對方武功高強。
踏上另一邊行人道時,韓柏嘻嘻一笑,往她香肩撞去,口中卻道:“小姐高姓大名,嫁了人沒有?”
美女香肩亦反撞過來,含笑道:“小女子姓甄名素善,尚未有夫家。”
“砰!”
兩人肩膊硬拼了一記,分向兩旁移開,竟是平分秋色之局。
韓柏想不到來者竟是累得怒蛟幫差點覆亡的甄夫人,心叫不妙,一指往她腰脅點去,笑道:“那不若嫁了給我吧!”
甄夫人甜甜一笑,纖手迎上韓柏,拂往他手腕,嬌笑道:“若是明媒正娶,非是男女苟合,嫁你何妨?”
韓柏見她手法玄奧精妙,猶勝鷹飛。嚇了一跳,慌忙縮手,心中叫苦。
自己拚將起來,雖未必一定敗北,可是還怎能依時赴約,更何況她可能還有幫手。立定腳步再拱手一揖軟語求道:“我的美人兒啊!求你做做好心。暫放我一馬,我現在有急事趕着去辦,明晚再和你玩過行嗎?”
甄素善移了過來,到差點靠入他懷裡,兩手後移,挺起酥胸,以示不會突襲,仰起迷人的俏臉,吐氣如蘭道:“韓郎的約會在什麼時間呢?”
若非她報稱是甄素善,韓柏真會以爲是遇上了單玉如,否則怎會如此妖媚迷人,嘆道:“離現在只有一刻時光多一點。”
甄素善明媚的眸子閃起亮光道:“道左相逢,遇聚一刻,實乃人生美事。韓兄陪素善到酒鋪喝過三杯酒,索善立即放人,任你去採花偷心,全都不管,你肯答應人家嗎?”
“錚!”
四個鉤子掛到屋檐,卻只發出一下單音,接着四道黑影避過了近十個銀衛的截擊,憑着鉤索之力,迅如鬼魅般躍上府外最高的鐘樓上空,再鬆掉鉤索,像一羣隊形整齊的雁兒般,飛過積着厚雪的重重屋頂,投往內府的大廣場處,鬼王府空有重重守衛,除了彎弓搭箭勁射敵人外,再無他法。
刀光閃起,勁箭不是落在空處便是給這四個身形各異的蒙面人砸飛。
眼看他們飛降另一屋頂,小錶王莉城冷出現屋脊上,手提鬼王鞭喝道:“既有如此身手,爲何卻要藏頭露尾?”
“颼颼”聲連串響起。
那四人左手連揚,四串十字鏢一個追着一個,電火般分射荊城冷身上各個必救要害,聲勢驚人,充滿死亡的威脅力。
莉城冷雖是武技高強,亦難同時接下近百個殺傷力強大的十字鏢,尤其他們以特別的手法勁力擲出,利用旋轉的特性,不但加強了速度,還可專破內家護身真氣。
荊城冷暗叫厲害,橫移閃躲。
那四人在空中像球兒般互相碰撞,散開來時或高或低,或左或右,變成由不同角度往荊城冷攻去,其詭變和巧妙處,教人難以揣摸。
這樣四合爲一,又一分爲四的聯擊之術,荊城冷還是首次遇上,鬼王鞭化作一團鞭影,護着全身。
四道寒芒,再由蒙面人處激射而出,往荊城冷攻去。
荊城冷施盡渾身解數,擋開了兩刀,又撐出後腳迫退了後方攻來的敵人,終攔不住那輕功最佳,身形嬌俏的女敵手有若兩道激電般一長一短的兩把倭刀,冷哼一聲,翻落瓦面,退往廣場。
那四人終成功登上屋脊,十宇鏢連繽發出,想搶上來的銀衛紛被迫退,其中一人還肩頭中鏢,卻苦忍着沒有發出叫聲。
這四人自是水月大宗座下風林火山四大高手。
這時他們傲立屋脊,儼然有君臨鬼王府,不可一世的氣概。
荊城冷落到廣場處,沒有再攻上去,退到卓立廣場中心的鐵青衣,碧天雁兩人間,這時風行烈、戚長征、谷姿仙、寒碧翠、虛夜月、莊青霜。谷倩蓮、小玲瓏、褚紅玉等全趕了到來。宋媚、紅袖等不懂武功,所以仍留在月樓裡。
銀衛則全隱沒不見,變成兩組人一上一下、在這雪白的天地裡,成對峙之局。
鐵青衣灑然一笑道:“原來是東瀛好手,不過你們聯手之法雖妙,卻尚嫌不夠斤兩,若你們再沒有人出現,我們便立即將爾等生擒活捉,嚴加懲辦。”
魁梧的山侍大喝道:“韓柏何在?”
下面的戚長征湊到風行烈耳邊道:“原來又是韓柏這傢伙累我們壞了好事,還要爲他擋災。”風行烈笑道:“手腳快點,長夜漫漫,還怕沒有時間嗎?”
衆女中只有最接近的谷姿仙和寒碧翠聽到他們的對答,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怪這兩人在此時刻還要不正經。
鐵青衣哈哈笑道:“先報上名來,再好言相問,待我想想會否答你。”
這鐵青衣不愧鬼王倚重的大將,不但說話得體,還穩穩壓着對方。
山侍喝道:“我們乃水月大宗座下四大侍衛,韓柏若在,立即叫他滾將出來,不要做縮頭烏龜。”
虛夜月聽得他對自己愛郎口出狂言,嬌笑道:“大個子你約好了他嗎?不讓人家出去逛街的嗎?還未弄清楚事實,便胡言亂語,快滾下來待本小姐掌嘴。”
山侍聽得愕了一愕,暗忖她罵得也有道理,一時做聲不得。
火侍最是風流自賞,虛夜月這種絕色,在東瀛真是從未之見,而其它各女都是姿色上乘,谷姿仙和莊青霜更可與虛夜月一較短長,色授魂與之下叫道:“好一個牙尖嘴利的美人兒,就讓我們親熱親熱。”
虛夜月鼓掌道:“跳下來時小心點,不要尚未和我的寶劍親熱,便先僕穿了你的狗頭。”接着不依道:“快點吧,人家等得不耐煩了。”
衆人爲之莞爾。
比倩蓮更挽着她笑彎了腰,喃喃道:“死月兒!傍你笑壞了。”
火侍亦啞口無言,難道他真要跳下去嗎?
四人見他們談笑自若,視他們如無物,均大不是滋味。
就在此時,一聲冷哼,一個高大人影,現身四侍正中。
四侍忙跪下拜見。
鐵青衣他們眼前一花,上面已多了個人,背對着他們。最使人印像深刻的,首數他斜掛背上式樣特異的水月刀,還有就是兩條細帶,連着無袖外掛的十字,使人一看便知是東瀛獨有的服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