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艘大船離開海岸,遠遠的只能看到一條黑線。
每艘船上只有十幾個人,有老菸袋招來的新人,也有以前的舊部。當看到這龐大而精良的船隊,蒼雲第一次驚訝於老菸袋的財富和實力。而更多的新人是扒着船舷嘔吐,特別是跟老菸袋陳列的展品有過親密接觸的人。
那些都是跟隨過老菸袋的人,在一次次的挖掘中喪了命,僅有部分遺體被找回,成了教育後人的豐碑,雖然形式有些噁心。老菸袋說的沒錯,許多的候選者看了那些七零八落的身體碎片以後紛紛萌生了退出的想法。原以爲挖墳就是辛苦些,沒想到有什麼危險。雖然以前也聽說過挖墳送命的傳聞,不過沒有親眼見過,總不太在意。現如今血淋淋的事實擺在面前纔給了頭腦法人的人們當頭一棒。雖說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那也是衡量過危險係數以後做出的決定。如果死亡率太高,那就要考慮是不是有命花錢。
最終,跟隨老菸袋出發的只有三百人左右。當初老菸袋定下三百人的定額不過是經驗之談,能夠克服心理恐懼的人每次不過都是七成左右。按照老菸袋自己的說法:“我之所以不大量招人,也是爲了不造太多的殺孽。”
一決定出發,老菸袋沒有給入選的人們回家收拾,告別的時間,直接帶着大隊人馬出發,登上早在海濱等候的船隊。
上船以前,老菸袋給每個新人都喝了一碗水,普通人嘗不出這水有什麼特殊,蒼雲卻能感覺出這水裡有淡淡的妖力。喝下這水的衆人都覺得腦袋裡一陣清涼,很少再發瘋。
船航行在大海之上是枯燥的,茫茫無際的海洋,讓人乏味至極。
沒多久蒼雲和胖子,年輕壯漢,賣書小販熟絡起來。胖子姓楊,沒有大號,人們都跟他叫楊胖子,年輕壯漢姓盧,叫盧歡,賣書小販只有小名,叫餃子。期間,有老人介紹了妖王墳那邊的情況。各個國家基本都是從妖王墳那塊大陸的西岸登陸,慢慢往裡挖掘。經過長期的挖掘,最外圍的礦藏,有價值的植被都被探明,出產幾乎成了生產模式,很固定,過去挖墳的隊伍更像是運輸隊,這是蒼雲等一開始理解的挖墳。也有很多隊伍願意深入妖王墳大陸去探索更多的秘密和更有價值的寶物。毫無疑問,老菸袋就是這類。就算如此,也沒有隊伍會輕易拿生命開玩笑,就算是探險,也是在一定範圍內。因爲妖王墳大陸上生活着許多外界難以想象的強大生物。其中,妖王墳大陸的南方海域被定義成禁域,那裡生活着極其強悍的水生物,無論哪個隊伍遇上都是滅頂之災。好在那片海域的生物只在一定範圍內活動,極少去別的區域,幾千年來有過記錄的次數也就四五次,那是真正的千年一遇的災害,不是說隨隨便便就從千年一遇降級成百年一遇,五十年一遇的東西。北方是極寒冰海,船隊無法航行,至於東方,太過遙遠,沒有人會捨近求遠。
就這樣在海上航行一個月,衆人無所事事,從一開始的緊張,興奮,期盼,到後來的空洞。老菸袋對自己的隊伍很好,每條船都很大,裡面運載了許多的食物,酒水,算上每天捕撈海鮮,蒼雲一行的生活很滋潤。一個月時間對於蒼雲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一口氣幾百年的修煉都有過,何況這短短數十天。每天和楊胖子,盧歡,餃子飲酒聊天,蒼雲心情開闊,倒覺得自己有突破的可能。
老菸袋很少出現,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老手們也很少和新人對話,蒼雲覺得奇怪,而且想不通爲何老菸袋會弄這麼多的船,這些船樣式雖然一樣,但有新有舊。
日子渾渾噩噩,蒼雲完全入市。
這一日,老菸袋出現在領頭旗艦的穿透,眉頭皺着,面沉似水,看着遠處的天空,猛吸了兩口菸袋,吐出一團縈繞的白色煙霧:“通知全員,暴風雨。”
老手們見老菸袋如此嚴肅,立即知道失態嚴重,逐個通知各條船。見老手們頗有劍拔弩張的架勢,新手們有些不以爲然,這一段時間又不是沒遇到過暴風雨,這一次頂多是風浪大些,還能怎樣?
有些事,不親自經歷,就算講述者講的再嚴重,聽者也不會有什麼觸動,除非身臨其境。
這次如城牆般的海浪確確實實的給一幫新人上了一課。從晴空萬里到彤雲密佈,再到巨浪滔天,不過半盞茶的時間。
新人真的傻眼了,原來老菸袋等每次都要經歷這種煎熬嗎,這種危機麼?再看老人們,也傻眼了,這十幾丈高的浪是怎麼回事?還有那雨,砸在人身上生疼,四周黑漆漆一片,完全辨不清方向。
老菸袋的嘶吼在風雨中被埋沒,所有的船員都只能依靠自己可憐的航海知識和活下去的信念操縱者船,同涌上甲板的海水作鬥爭,每時每刻都有船員被巨浪捲走,永遠消失在黑漆漆的海水中。
災難來的突如其來,蒼雲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凡人葬身在自然災害中。巨浪爬上甲板,退回海中是,若有人沒有抓緊固定物,就會被生生帶走。這是殘忍的畫面,又是那麼自然的畫面。
水少的時候,人們戲水。
水多的時候,水控制人。
蒼雲一時間有些呆住,忘了對身邊被海水捲走的同伴加以援救。就是靜靜的看着一切發生,就像自己不處於這個世界,只是一個旁觀者。
看盡世間百態。
死,絕對是最有震撼力的。
一個凡人的死,和一個王級存在的死,有什麼區別?
都是肉體潰爛,元神消失。
在天地面前,所有生物都一樣,除非到了尊級境界,乃至更高的,蔑多羅那樣的妖神境界。
蒼雲有所悟。
在這狂風暴雨中,別人沒有精力去關係別人,只顧自己保命。蒼雲表現雖怪異,也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堅持了半個時辰,風雨沒有減小的趨勢,開始有船沉沒。
老菸袋帶許多船的目的就是爲了保障穿過大洋以後仍有足夠的船隻,只是這一次有全軍覆沒的危險。老菸袋已看慣生死,此刻手指仍不禁微微顫抖,他沒想到過自己會還沒到達妖王墳就死在海上,這實在不是體面的死法。挖了一輩子墳,總希望自己能夠埋在黃土裡。
在這等風浪面前,只能盡力求生,聽天命。
一艘又一艘的大船被掀翻,絞成碎末,蒼雲靜靜的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那彷彿一幅幅完美而淒涼的畫卷。
呼嘯,風雨,寒冷,絕望。大海化作了黑色的魔鬼嘶吼,咆哮,撕裂他的獵物。
不知何時,風停,雨駐,雲散,天開。
一縷陽光灑向船隊。
衆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能夠活下來,海面上依舊有碎木漂,昭示着方纔發生的慘案。
沒有人歡呼,就算活下來,方纔一條條鮮活生命的逝去在衆人心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新人們臉上多了一份滄桑。就連老菸袋都有些發呆,這還是第一次出海就損失慘重,難道這次不應該出海?
衆人還在發呆,回憶險死還生,沒有注意到海水下面有一條巨大的黑影在遊動。黑影粗壯如山,遊弋範圍比整個船隊所佔海域還要寬廣。老菸袋不愧是領頭人,第一個發現了水中的異常,瞬間臉色煞白,差點屎尿齊流。
看到老菸袋震驚的表情,衆人紛紛向海中看去。不看則已,一看幾乎魂飛魄散。
“這,這是禁域中的生物?”老菸袋喃喃道,就算老菸袋經驗再豐富,也不會見過禁域生物,否則他早死了。
蒼雲皺着眉頭看着水下的巨大黑影,在蒼雲看來這就是一個還遠遠沒有修煉到小妖門檻的弱小存在,但是在這顆星球上,這等生物是致命的存在,至少這個船隊中蒼雲沒看到能夠抗衡這東西的人。
“隊長,怎麼辦?”有人近乎哀嚎的叫道。
老菸袋苦笑一聲:“怎麼辦?除了死,還能怎麼辦?難道剛纔那離奇的暴風雨也跟這禁域中的怪物有關?若是如此,那就是天要亡我,真是糟了妖王的報應啊!”
見領頭的老菸袋都如此絕望,剩下的人們哭嚎連天,剛剛看到的生的希望又破滅了,得而復失,是多麼大的打擊。
嘩啦一聲巨響,如山般的身軀彈出海面,帶出的水砸到海面又是一層層巨浪,好似銀河倒掛九天一般。那怪物生的像是蜈蚣,通體黑紅色,腦後長着許多黑黃色的毛髮,嘴如馬,鼻如牛,一雙大眼黑白分明,閃閃發亮,雖然是虎視眈眈的盯着穿上的衆人,卻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可愛。
只是這種可愛除了蒼雲旁人都享受不了。
怎麼辦?
面對這等探出海面部分就高有百丈的怪物,一羣凡人如何抵抗?
蒼雲看看身邊,楊胖子,盧歡,餃子都撐過了剛纔的劫難,現在癡呆的盯着那禁域蜈蚣。
蒼雲搖搖頭:“看你們失態的樣。”
話沒說完,咔嚓一聲,蒼雲被那禁域蜈蚣咬到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