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羽鶴和唐畫龍落到這艘戰船的甲板上,頓時就感覺一股股陰森死氣撲面而來。
船頭的桅杆上有一盞橘黃色的枯燈,不曉得亮了多少年,在風中輕輕搖擺,發出一陣陣酸得要掉牙似的聲音,這盞燈就好像是指引死人靈魂歸隱的燈,唐畫龍只看了一眼,眸光就無法移開了!
軒轅羽鶴手捏法訣,取了一張符籙在唐畫龍的腦門上一拍,喝道:“莫要看那燈!”
唐畫龍醒悟過來,才驚覺一身冷汗,道:“好險,好險,那燈是什麼來歷?”
軒轅羽鶴搖頭道:“我也不曉得,但顯然來頭不小,不要再看了,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唐畫龍略微點頭,將元屠劍拔出,倒提劍柄於手中,將劍身貼於後背,可隨時應對突發情況,跟隨軒轅羽鶴腳步走入甲板上的那漆黑的艙門當中。艙門是鐵做的,推開時,發出一聲嘎吱聲來,讓人頭皮都有些發麻,渾身雞皮疙瘩直冒,這股聲音太噁心了。
一股氣息撲面而來,是歷史的塵埃,這開門的一瞬間,兩人就感覺經歷了彷彿萬古年月一樣,十分詭異。
兩人走入船艙當中,軒轅羽鶴將符籙祭起,頓時閃耀出金光來,照徹了黑暗。
唐畫龍和軒轅羽鶴忍不住都驚呼了一聲,這船艙當中……竟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棺材!
沒錯,整個船艙擺滿了棺材,一口接着一口,棺材的款式各異。
“你們是誰?驚擾了死去的英魂,想要與他們陪葬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他的聲音猶如殭屍的指甲刮在棺材板上一樣,讓人心煩意亂,頭皮發炸。
唐畫龍喝道:“你是誰?”
這人緩緩道:“這是送葬之船,你們不該上來,快走罷。”
此人的修爲顯然極高,就連軒轅羽鶴都無法知道他在哪裡,或者說,他躲藏在這裡的棺材當中?
“神燈在前,觀山指迷!你是上古的大能,觀山法王?!”軒轅羽鶴忽然大聲道。
這聲音沉默了片刻,才道:“原來是軒轅小公主,我在這裡有禮了。”
一口棺材被緩緩打開,一個面黃骨瘦的中年人從中爬了出來,他身穿黃色的法衣,雙眸微微閉着,向着軒轅羽鶴打了個稽首。這人顯然就是軒轅羽鶴所說的觀山法王了,他認出了軒轅羽鶴,不得不出來行禮了。
軒轅羽鶴道:“你怎麼會在這裡?我的父親呢?”
觀山法王看了一眼這成百上千的棺材,緩緩說道:“上古之戰,殞落無數大能,軒轅大帝是否安在,我也不知道。你知道,這些棺材裡葬的都是什麼人嗎?”他的聲音蒼涼而悲哀,“他們都是劍神大陸上的劍修大能,拼了性命使得我保全下來,讓我將他們的屍身送回劍神大陸埋葬。他們,要回家。”
說着,觀山法王的眸子中流淌下兩行眼淚來,十分悲慼。
唐畫龍可以想象得到上古時期的大戰到底有多麼慘烈了,這觀山法王的修爲不知有多高,心智自然強大無比,可是說到此處,竟潸然淚下,可以想見那上古大戰到底如何了。聽了他這話,兩人皆是說不出話來。
觀山法王輕輕走在諸多棺材之間,他的手指劃過一口口棺材,緩緩道:“這是獨孤世家的人,這是燕南天的兒子,這是謝家三少爺的小侄,這是白雲城的劍者,這是萬梅山莊的子弟……”觀山法王嘆息着,手指沾染了棺材板上的灰塵,“這些,都是劍神大陸上各位劍神的弟子、親人,他們無一不是劍道當中的絕頂天才,卻永遠沉眠了。”
唐畫龍和軒轅羽鶴都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悲涼,沒有經歷過上古大戰的人永遠不知道它的殘酷,也無法想象,或許,沒有生在上古是一種幸運,雖然那是一個盛世,但卻也是一個末世。
炎黃泣血,女媧捨身,伏羲取義,顓頊搏龍……
無法想象的悲涼,人族的祖先以血肉之軀換來而今盛世安康,但卻被人所遺忘,他們早已記不住祖先們的名字。幕後的這一隻推手,強大得可怕,“它”在抹殺人族的信仰,在製造一個天大的陰謀!
觀山法王道:“黑塔被截斷了,回來的路崩塌。於是我將觀山指迷燈掛在了船頭的桅杆上,讓它指引戰船到劍神大陸來……我們鑽入了一處時空縫隙之中,在裡邊飄蕩了百萬年,這纔出來。現在,我要帶着他們回家。”
回家,自然就是回劍神大陸,將他們安葬在那裡。
這是一艘送葬之船,埋葬了英雄的骸骨,帶着他們回到家鄉來。
軒轅羽鶴問道:“上古大戰究竟是怎麼回事?敵人是誰?爲何毫無預兆就爆發了?”
觀山法王說道:“我也不知道敵人究竟是誰。他們的修爲高絕,戰力強大,無可匹敵,那一戰,打了足足百年甚至千年之久,無數英雄殞落,天驕泣血,宇宙都被打得崩塌了下去,活下來的人少之又少。劍神大陸被人一掌給拍得破碎,黑塔被軒轅大帝和神農活生生截斷了,不知封印到了何處去。”
軒轅羽鶴道:“黑塔竟然是被父親和神農伯父截斷的,這黑塔是什麼?”
觀山法王道:“黑塔,是通往戰場的路,被稱爲通天之路亦稱通天之塔!炎黃將黑塔截斷,是防備敵人通過通天之路入侵到九州來,不過這也只是一時之策,我已經感覺到了,那些力量在蠢蠢欲動,要不了多久,整個九州,又會再次陷入無邊戰火當中。”
觀山法王將這艘送葬之船送回了九州大陸來,黑塔被炎黃截斷,沒有了退路,他們的戰船被吸入了一道宇宙的空間裂縫當中,他將觀山指迷燈掛在船頭的桅杆上,這纔在裂縫中飄蕩了百萬年,進入了九州大陸,出現在了這死海之上。這一船都是劍神大陸的英雄們,他們戰死在無垠宇宙中,現在要回到家鄉,而觀山法王無異於一個趕屍人了。
這是一種痛入骨髓對悲與哀,難以想象的殘酷。
軒轅羽鶴嘆息一聲,道:“打擾了!”
觀山法王道:“不打擾……我這百萬年了,都未曾和人說過話。”
唐畫龍道:“多謝觀山前輩指點,我們去了。”
觀山法王擺了擺手,又重新躺進棺材當中,道:“去吧,快去吧。”
他已經好像是個死人,心中被一股悲哀所佔據,心死了,人活着,還算活着嗎?哀莫大於心死。
兩人出了船艙,將門關上,心頭都忍不住嘆息一聲。
軒轅羽鶴泣然道:“父親怕是活不了了。”
唐畫龍也不曉得說什麼,只拍了拍她的肩膀,緩緩道:“軒轅大帝乃人族祖先,洪福齊天,肯定沒那麼容易殞落的!他遲早會回來,帶領我們重新走上巔峰,將那敵人給真正打敗,造出一個繁華盛世。”
軒轅羽鶴垂淚,心中甚是想念父親軒轅大帝,思及軒轅大帝好處,更是忍不住傷心。
她本來就身體虛弱,此刻傷心,竟然動搖了道心本源,突然昏迷過去。
唐畫龍將軒轅羽鶴攔腰抱住,腳踏劍氣,踩在虛空當中,緩緩落在金色的彼岸小舟之上,然後將她尋了個舒適的位置放好,心中不住嘆氣。上古大戰謎團無窮,參與上古大戰的觀山法王竟然連敵人的頭目是誰都不曉得,但敵方的勢力顯然極爲強大,是九州世界敗了,炎黃纔會截斷了黑塔,將通天之路徹底阻斷。
“他們下來了,那神秘女修士好像昏迷了過去。”
“他們在幽靈船上遇到了什麼?竟然還能全身而退,不愧是人仙高手。”
衆多修者看到唐畫龍抱着軒轅羽鶴安然返回,都不由引論紛紛,未知總是最讓人好奇的。
忽然,這艘星空戰船之上響起了喪鐘敲動的聲音,彷彿在告訴別人,陽人迴避。
“這艘幽靈船敲響了喪鐘,是要通往地獄嗎?那桅杆上的枯燈,是前往地獄的指路燈嗎?”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忍不住牙關打顫,唯有唐畫龍負手站立,目送着這艘戰船遠去,嚴重滿是敬意。
百萬年前上古大戰殞落的英雄,在無盡的宇宙和虛空當中飄蕩了足足百萬年,終於能夠歸於故里,葬身劍神大陸,算是了卻一樁心願了,落葉歸根。
“風蕭蕭兮,易水寒兮!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唐畫龍忍不住嘆道,唱起了前世高漸離爲荊軻所著的歌來。
一股莫名感覺在心頭滋生,有一種一往無前的豪氣,亦有一種十分低落的悲傷。
“荊軻刺秦,懷抱死志,他算是古往今來最爲出色的劍者之一了!荊軻的劍,是一往無前的劍,是豪氣的劍,是捨生取義的劍!這些殞落的劍者,亦是最出色的劍者,他們的劍,也是一往無前的,也是豪氣的,也是捨生取義的。他們爲了大義而戰!”
唐畫龍緩緩道,手中凝聚出了一股股劍氣,這劍氣化爲一個小人,正在演練劍法。
“如此……這劍法,便稱爲刺秦三絕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