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奇的身影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一臉的大惑不解:“好小子,連我老奇也敢罵了!聽你之意,那個大鬧閒雲門的怪物,與你相熟麼?”
悟劍山莊的仙帥驚駭欲絕地看着窮奇,連大氣都不敢出,他一開始也沒有認出來這個模樣古怪的仙獸是什麼存在,聽到了老奇這個不倫不類的稱呼,再看到窮奇那非牛非虎的身軀批了一身佈滿尖刺的軟甲,腹下還有一對翅膀,猛然想起了這不是四大惡靈之一的窮奇麼!
這一下驚得他魂飛天外,好險沒有叫出聲來!
窮奇壓根不拿正眼瞧他一下,自顧與顧雲天搭話,這仙帥好不容易纔抑制住了自己的震駭,忽然間發現自己已經是渾身冷汗,不由得暗自慶幸幸虧剛纔沒有魯莽地出手,否則的話,自己的這一具分身,此刻已經消失了!
顧雲天痛苦萬分地說道:“相熟麼?他是我的兄弟!”
窮奇若有所思,點頭道:“兄弟?你曾說過你有一些夥伴,後來失散了,這麼說來,你認爲去閒雲門生事的,就是其中之一了?”
顧雲天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了,強忍着不適,輕輕點了點頭。
窮奇搖了搖大腦袋,有些不解地說道:“究竟是不是你的夥伴,你只是猜測吧?死的又不是你,何必如此激動?你等這些人類,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唔,好像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只要你沒死,大不了與他報仇就是了,爲何要賴到我身上?我老奇叫你認真修煉,不要隨隨便便丟了小命,難道有錯麼?”
說到這裡,窮奇語帶不忿,眼睛裡兇光漸露,心裡有些惱火,你這小子也太不識好歹了!
顧雲天倒沒有注意窮奇的態度有些不善了,他的心已經被焦急痛苦愧疚等撕成了碎片,雖然窮奇的話語中帶着揶揄調侃,他也沒有在動怒,只是想到:“我真是糊塗,真靈也好惡靈也罷,左右不過是些畜生,與它們講兄弟情義,豈不是對牛彈琴?”
他煩躁地說道:“帶我去閒雲門,若真是我的兄弟遭到了不測,我要屠盡他滿門。”
這句話大合窮奇的心意,也不再計較顧雲天言語中的無禮了,點頭說道:“這纔對了,即便他們沒有冒犯你,屠盡他滿門也無不可,何況他們還殺了你的兄弟?自怨自艾有個屁用,血債血償纔是真理!喂,你這個分身,趕快說,閒雲門在哪裡?”
悟劍山莊的仙帥渾身一哆嗦,急忙取出一枚玉簡,飛快地刻畫了一幅地圖,伸手一揚,一道靈氣託着玉符送到了窮奇面前,說道:“就在此處,上仙一看便知。”
窮奇撇了撇嘴,說道:“小子拿好,走吧。”一道烏光閃過,窮奇帶着顧雲天已經不見了。
悟劍山莊的仙帥驚魂未定,一陣後怕,覺得自己雙膝痠軟,差點軟倒在地,心中想到:“閒雲門這下是完了,那個打不死的怪物和這個同樣打不死的混小子究竟是什麼來頭,他的身邊,竟然跟着一頭窮奇?別說閒雲門了,它上面的那位大人,碧波仙君,只怕也要倒黴了吧?”
許還山站在大坑的邊上,望着深不見底的巨大窟窿,不知在想着什麼。這個窟窿已經形成了有半年之久,這段時間幾乎每一天他都要在邊上默立許久,若有所思。閒雲門的弟子們都在忙着修復滿目瘡痍的家園,許還山既無需操心,也不願多想,他的心情還沉浸在蘇傲天不尋常的舉動和他匪夷所思的手段裡,想不通蘇傲天這樣做的理由。
更多的,則是對蘇傲天的欽佩,一個天仙能夠將自己一個仙帥逼得快要走投無路了,如果有可能,許還山真想問問蘇傲天,他究竟是怎麼修煉的!
忽然間他心生警兆,大驚之下一道靈氣幾乎就要不假思索地出手,好在最後關頭還是生生忍住了。然後就發現大坑的邊上突兀地出現了一頭怪獸的身影,兇冽的氣息令他不寒而慄,古怪的形狀令他細看之後大驚失色,竟然是兇獸窮奇!
窮奇的身邊,站着一個身軀粗壯的青年,虎背熊腰的壯碩令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蘇傲天。若不是此人身材稍矮半分,膚色則是黝黑許多,他簡直要認爲蘇傲天又回來了!
他渾身的血液都冰涼了,腦海中除了恐懼,幾乎是一片空白,本能地察覺到來者不善,這一人一獸是來報仇的!
窮奇看也不看他,自顧看着深不見底的窟窿,搖着大頭說道:“錯不了了,散魂碧水可是仙界有名的異寶,不僅侵皮蝕骨,更爲歹毒的是損傷神魂,碧波仙君的大名很大程度上都是此寶所賜。你那兄弟只要不是仙君,絕對承受不了,地底下沒有半分活的氣息,早已經魂飛魄散了。”
顧雲天猛地擡起頭來,瞪着許還山,說道:“當日那個人被打落坑底,可是你親眼所見?”
一股磅礴的殺意令許還山的魂魄都要凝固了,雖然眼前此人修爲遠不如他,他卻覺得難以抗拒,不知不覺地點了點頭。
窮奇說道:“就是這裡了。你不是要屠他滿門麼?趕快動手吧!”
許還山只覺得一個霹靂當頭擊落,心中的恐懼變成了現實,而且絕望地知道,已經無法避免!
窮奇環顧了四周,嘖嘖嘆道:“你的兄弟看來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啊,看看這閒雲門成了什麼樣子,難怪碧波仙君要下死手,換做我老奇,也絕不能容忍有人在我的地盤上如此放肆!”
顧雲天滿腔的怒火忽然間消失無蹤,他的心彷彿被撕開了一個大洞,再多的悲痛哀傷也不能將它填滿。聽到窮奇的話語,他遊目四顧到處是斷壁殘垣的閒雲門,多少有了些同感:“小天將這個宗門破壞成了這個樣子,被人報復也不算爲過吧?”
他沒有了向閒雲門報復的念頭,轉回頭來望着深不見底的窟窿,面無表情地問道:“當日出手的可是碧波仙君?”
許還山不敢不答,硬着頭皮說道:“正是。”
顧雲天又問道:“老奇,你可知碧波仙君所居何處?”
窮奇說道:“自然。碧雲天微瀾湖,在仙界也是鼎鼎有名,雖不在三十三層天上,也沒人敢小視。怎麼,你想找碧波仙君報仇?”
顧雲天乾脆地回道:“正是。”語音鏗鏘,透着一股斬釘截鐵的味道。
窮奇倒不以爲異,畢竟這個小子可是連天帝都不放在眼裡的,仙君又算得了什麼?它慢悠悠地說道:“小子雄心壯志可嘉,但碧雲天微瀾湖豈是好進的?你先能扛得了二十層的黑煞風,熬過二十三層的烈焰洞,闖過二十五層的蝕骨流沙,再去考慮領教一下碧波仙君的散魂碧水吧。現在的你,還弱得很,不要說碧波仙君本人,她手下的幾個厲害仙帥,人人都能要你的命。”
顧雲天的反應大出窮奇意料之外,不急不躁,十分沉穩,說道:“我等得起。終有一日,我要讓碧波仙君飲恨在裂天斧之下,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窮奇說道:“那麼小子,你可要加倍努力了。別等到你功夫沒練成,碧波仙君一不小心成就了天帝之尊,那你這個仇可真的沒法報了。”
顧雲天緩聲說道:“就算是天帝,也別想阻止我。”
他的語氣平淡,彷彿在說着一件無關緊要之事,許還山聽到這番豪言,本能地就想發笑,卻發現自己實在笑不出來,內心深處竟然涌出了連自己都感到荒謬的念頭:“爲何我覺得此人不知所云的誓言,終究會實現呢?”
窮奇和顧雲天早已離去,許還山依舊呆呆立在坑邊。他的心裡思緒翻滾,不知該不該將顧雲天荒謬的誓言告訴碧波仙君,不敢確定仙君聽到他將一個螻蟻的狠話當真了,會不會勃然大怒,痛斥他膽小怯懦。思來想去,他決定將顧雲天的話語略去不提,但必須要告訴仙君,這個愣頭愣腦的青年,有窮奇相助,不可小覷。
揮手製止了屬下熱火朝天的修建工程,許還山發出命令,閒雲門的基業不要了,另覓靈山寶地,重建宗門,這南田湖是不能呆了。
閒雲門遷走了不久,島上又來了一男一女,還帶着一條毛茸茸十分可愛的小黃狗,正是洛問天和練瓊宇。
練瓊宇無心之下誅殺了秋葉宗的大批仙人後,一直內疚自責,沉浸在這種情緒中無法自拔,心境裂痕日深。洛問天極力開導,然而收效甚微,無奈之下他就帶着練瓊宇隨處閒逛,散心解悶。
碧波仙君降下的懲罰將整個仙界十五層都驚動了,時間一長也傳到了他們兩人的耳朵裡,與顧雲天的想法一樣,他們也立刻猜到了,出事的一定是蘇傲天。
洛問天也沒有探查到任何生靈的氣息,悲痛良久後兩人黯然離去。明黃忽然發現練瓊宇又拿出了天空之翼,將一個又一個的“極度嚴寒”疊加在裡面,她不再愧疚自責,內心中充滿了復仇的火焰,心境的裂痕竟然被撫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