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已罷,煩亂的心緒稍微得到了些舒展,洛盈袖忽然想到了蘇傲天,想起了兩人琴笛合鳴,心神交流的甜蜜時光。
她癡癡地想了半晌,嘆了口氣,收起瑤琴正待返回,忽然間心中一驚,這才發現身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小獸,正睜着一雙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她。
上山之前洛盈袖自然是探查過附近,並無異常發現,她的神魂相比起普通仙人來說,亦是十分強大,但卻對面前的小獸何時來的茫然無知,着實令她吃驚不小。
但小獸的眼神裡,透露出天真無邪和期待,微微擺動的尾巴彷彿在對她表達善意,似乎是被她的琴音打動了,乖乖地坐在瑤琴前等着她彈奏下一曲。
從小獸身上洛盈袖感覺不到半分兇惡危險的氣息,她的心在猛地一驚後慢慢平復下來,仔細打量這隻小獸。
小獸披着一身紫色的皮毛,個頭不大,有着短短的脣吻和長長的微微往下耷拉耳朵。一雙大大的眼睛漆黑透亮,看到洛盈袖在注視它,立刻將和善的眼神送了過來。它長着四條腿,此刻兩條後腿彎曲,兩條前腿直立地蹲據在地上,這幅模樣與凡俗間農家看門護院的小狗極爲類似。
不知爲何洛盈袖感覺到這類似小狗的小獸對自己沒有惡意,更不會造成什麼威脅,她的戒心不知不覺間已經消除了,不由得微微一笑,對這小獸說道:“你是來聽我奏琴的麼?”
她原本就是隨口一問,不料這小獸竟然聽懂了,一顆頭人性化地點了幾下,眼裡的期待之色更濃了。
這小獸竟然有如此神智,洛盈袖心中愈發喜歡,當即揮揮灑灑彈了兩支簡單的曲子,小獸聽得搖頭晃腦,樂不可支。
洛盈袖的心情因這小獸的出現徹底開朗起來,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頭,說道:“夜已深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家去吧。”
她站起身來,正欲轉身離去,腳步一動卻覺得有什麼東西拉住了自己,低頭一看,卻是那小獸輕輕銜住了她的褲腿,竟似不欲讓她離去。
看到洛盈袖低下頭來,小獸口中嗚嗚有聲,做出一副哀求的姿態來。洛盈袖心中不忍,說道:“你是不是沒有家了?那跟我回去可好?”
小獸頓時興奮起來,圍着她蹦蹦跳跳轉起圈來。洛盈袖見它果然通靈,心裡禁不住歡喜,伸手將它抱了起來,琢磨道:“如此聰慧的生靈,只怕也是來歷不凡。奇怪的是我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它是何時來的,難道是我方纔思念蘇郎,過於沉迷,故而纔沒有發現?”
洛盈袖沒有想到,當她在小山上奏出第一聲琴音時,就被一個偶然經過這裡的強大神識發現了。
洛盈袖奏琴的技藝之妙,這個強大的神識無法領悟太多,然而琴音中透出的意蘊卻將它驚呆了:“爲何這簡單的樂曲卻令我感到精深玄奧,細細品來卻又虛無縹緲,似乎有所得卻又無從把握,然而又有似曾相識之感?是了,這是法則,這個小女娃的琴音裡,竟然暗含天道法則!”
它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世間除了陰陽五行,自然之力,居然在樂律中也能體現出法則之意來,完全顛覆了它之前的認識,不啻於給它打開了另一個世界!
它不禁十分遺憾地想到:“若是吾亦能如這些人類一般,領悟法則之力,那吾今日或許就能成就天帝之位!”
最初的震驚過後,它再仔細聆聽洛盈袖的琴聲,又再次令它一驚:“奇怪,這女娃兒方纔的琴音,中正平和,暗含天道,接下來這幾段卻像是沾染了血腥味和戾氣,有違天道法則呢?看來這女娃兒並沒有意識到,她的領悟全是自發的,若是任其發展,她有可能參透法則,亦有可能迷失本心,墜入魔道,爲禍天下!嗯,吾不能坐視此事發生,須得跟着這女娃兒,令她不要行差踏錯。”
洛盈袖尚且不知自己已經被一個強大的存在盯上了,她抱着小獸滿心歡喜,不住地撫摸它滑溜溜的紫色毛髮,邊走邊說:“該給你起個名字,叫什麼好呢?我有兩個妹子,分別叫做青霜紫電,你這一身紫色的毛髮真是漂亮,與紫電的名字有暗合之處,就叫你紫雲,可好?”
小獸忽然渾身激靈了一下,但旋即無奈地點了點頭,似乎是默認了這個名字,心中則有哭笑不得的腹誹:“紫雲?莫非是將吾當做了侍女麼?”
夢溪舟在空間中穿梭,輔弼等人都是一臉茫然地看着洛盈袖,等待她發號施令。但洛盈袖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裡,夢溪舟一直在做着沒有目的的隨機飛行。
忽然間,夢溪舟毫無徵兆地停了下來,洛盈袖不太確信地說道:“前方有仙人聚集,看模樣是一處山門。按規模應該是某個天帝的屬下,吾等過去看看,若是無誤,即便進攻。”
輔弼看着洛盈袖,呆呆地說不出話來。帝尊的這個決定,也太隨意了吧!
洛盈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該如何進行了。
她生性恬淡,幼時因目不能視,因此心中難免有一些自卑和自暴自棄的想法,不願與人多接觸。長大後,漸漸醉心於音律,就想這一生在高山流水間撫琴奏樂,與世無爭,安安靜靜享受自己的生活。
自從蘇傲天闖入了她的生命中後,洛盈袖的心情也隨之改變了許多,明白了這世上有許許多多之人,沒有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只能在夾縫中苟且生存。蘇傲天本是這些普普通通不能掌握自己命運之人中的一個,然而他有着一顆不願屈服的心,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向這種不公平的命運宣戰,不僅是爲了自己,也是爲了普天之下飽受壓迫的可憐人。
這條路上註定充滿了艱難險阻,曲折坎坷,並且危險重重,簡直就是在刀鋒邊緣遊走,隨時都會有性命之憂。歷經了無數的腥風血雨,生死考驗,洛盈袖也逐漸成熟起來,柔弱的氣質裡,摻雜了幾分剛毅果敢,和冰冷無情。
但一直以來她都是站在蘇傲天的身後,默默地支持,同時按照蘇傲天的安排行動,始終不是一個將才,更沒有霜晨月那種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統帥能力,從來未曾主動策劃過征戰殺伐。憑着一腔熱血和悲憤,她毅然踏上了爲天機復仇,爲蘇傲天、爲自己的弟弟、爲夥伴們討回一個公道的反抗之路。然而當有一羣人在她身後,等待接受她的安排和指令展開行動,她自己卻迷失了方向,不知該當如何了。
這一刻,無能爲力的感覺從心底浮起,洛盈袖更加思念蘇傲天和其餘親人,只要他們在身邊,她就有了依靠和希望,無論什麼困難都能克服!
不一會兒,哨探回報,前方的宗門是神罰宮修羅殿。洛盈袖順口問道:“神罰宮?這是哪位天帝?”
輔弼真是有些目瞪口呆了,帝尊真是不能以常理揣度,還不知道這是那位天帝就要準備與之開戰了。他略帶無奈地回道:“神罰宮乃是慎行天帝的居所,領悟的是雷之本源。神罰之意是說雷霆之力本非自然,是上天降下的懲罰,一切有罪之人都要接受它的怒火。慎行天帝領悟了雷之本源後,深感這種力量的可怕,因而告誡自己凡事謹慎,三思而後行,儘量避免使用這種力量,故而自取封號慎行。”
洛盈袖說道:“這麼說來,這位天帝還是一個宅心仁厚,胸懷蒼生的大慈大悲的善人?”
輔弼說道:“當年爲了爭奪鴻蒙青炎燈,這位口口聲聲謹言慎行的天帝,操控着雷霆之力,當真如同神罰天降,恨不能將這方世界都抹殺了,也沒見他收手,無非是沽名釣譽罷了。”
洛盈袖頷首道:“既然如此,那攻打這修羅殿,也就沒什麼顧慮了。傳令下去,全體集結,準備完畢,即刻進攻。”
夢溪舟突然從空間中冒了出來,調轉船頭,舷板大開,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一陣齊射之後,修羅殿的防護罩產生了急劇的波動,破開了一個大洞,洛盈袖立刻驅動着夢溪舟殺了進去。
得到了紫薇天帝遺留寶庫的裝備,仙晶已經不成問題,夢溪舟可以肆意揮霍猛烈的炮火,強悍的火力足以攻破仙君的防禦,修羅殿這種勢力的防護大陣,可以說是不堪一擊。
一路上以炮火開路,修羅殿的建築土崩瓦解,各種防護禁制形同虛設,夢溪舟所到之處皆是暢通無阻,很快就攻到了修羅殿的中心。按照以往的慣例,洛盈袖率領天機舊部大肆破壞後就迅速離開,不多做糾纏,這一次的策略也是如此,洛盈袖準備橫穿修羅殿的宗門,從另一頭殺出去。
但就在夢溪舟衝殺到修羅殿正中心時,洛盈袖忽然感到夢溪舟前行的軌跡一下子澀滯起來,彷彿陷入了泥沼,速度頓時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