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爹和那些乾兒子38
鄭冽給蕭燊的是一個小小的透明密封袋，裡面放着卓舒然的頭髮。
車禍的事是鄭冽理虧在先,他捏着鼻子認了。但他對卓舒然的認知不說徹底推翻，也至少推翻了一大半。
這種搞不好就成了買兇殺人的事，怎麼可能出自一個真正純良無爭的宅男之手？
但卓舒然做了。那麼他在鄭冽面前一直以來表現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也在鄭冽心裡打上一個問號。
那一晚鄭冽看着沉睡的卓舒然的臉，突然對他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當初卓舒然是殷兆瀾親手帶來的,但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只是正主和替身這麼簡單嗎？
接近九分相似的外貌，真的只是一個巧合？
所以他偷偷拿了卓舒然的頭髮,和殷兆瀾的做DNA對比。
蕭燊的人脈極廣，有他的關係在，檢測報告在隔天就送到鄭冽手上。
翻開報告，看到上面碩大的95%吻合度的字樣，鄭冽真想甩自己一巴掌。兩個身形長相都這麼相似的人,爲什麼以前他一直沒有想過他們會是親兄弟？
真是瞎了他的眼！
鄭冽沉吟了一下,撥通了財務部的內線,對殷兆瀾的助理說：“叫殷總長過來。”
對方愣了愣，乾脆利落地應了一聲“是”。
不一會兒，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鄭冽把玩着一支精緻的鋼筆，揚聲說。
殷兆瀾走進來，身形俊秀挺拔。他平靜地看着鄭冽：“鄭董，你找我有事？”
現在公司裡的員工都稱鄭冽爲“鄭少”，唯獨殷兆瀾，無比堅持地叫着“鄭董”，彷彿這樣可以徹底拉開彼此的距離似的。有時鄭冽看着這樣的他，都不知道自己還在堅持什麼。
“坐。”鄭冽擺擺手。
殷兆瀾頓了頓，依言坐在鄭冽對面。
鄭冽五指按在DNA報告上，倒轉後推給殷兆瀾：“爲什麼沒有告訴我你和卓舒然是親兄弟？”
殷兆瀾難得懵了：“什麼？”
鄭冽拿鋼筆頭敲敲DNA報告：“通過DNA測試，你和卓舒然的基因吻合度高達95%，是直系親屬。以你們兩個的年紀，應該是親兄弟。”
“不可能！”殷兆瀾大吃一驚，失態地站起來！他一把抓起面前的報告，一翻開就被第一頁上碩大的字樣深深震住！
他猛地看着鄭冽，深栗色的瞳仁裡滿是不敢置信：“怎麼可能？這、這怎麼可能？我從來不知道……我……我怎麼會有一個弟弟……卓舒然，是我親弟弟？”他無法接受地不停搖頭。
“我沒必要騙你。”鄭冽點點頭，淡淡說。殷兆瀾這副模樣，倒不像說謊。所以他的確是事先不知情？
“你早就知道這件事？”殷兆瀾突然兇狠地盯着鄭冽。
這種質問的眼神讓鄭冽心裡一陣不爽。他眯着眼說：“只比你早幾分鐘。叫你上來，是以爲你早已經知道了……我還想如果是這樣，你也太狠了點，居然讓自己的親弟弟做替身……”
想到卓舒然現在的身份，殷兆瀾的臉瞬間煞白！他知道卓舒然一直和鄭冽在一起，是鄭冽的固定情人之一！而這，還是他一手造成的！他親手把自己的弟弟送到鄭冽牀上！他和自己的弟弟都和同一個男人上過牀！
“我不相信……你騙我的……”殷兆瀾難受得想吐，他抓住自己的頭髮瘋狂搖頭：“鄭冽你只是不想我好過，才編出這個可笑的謊言……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雙手緊緊攥住報告，一步一步遠離鄭冽，目光驚慌失措，好像希望鄭冽否定這一切，告訴他這只是一個惡作劇。
但鄭冽微沉着臉，不發一語。
殷兆瀾突然轉身跑了出去！
在殷家出事之前，殷兆瀾一直都是衆星拱月的殷家老麼。他有慈祥和藹的爺爺奶奶，有親切和善的叔伯，有恩愛的父母，有關愛他的哥哥。殷兆瀾曾經以爲，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在殷家人的寵溺下，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遵循自己的喜好，憑着天賦和努力，成長爲一個優秀的殷家人，絕不墜了殷家的威名。後來殷家出事，殷家人死的死，逃的逃，曾經的幸福美好全部碎落一地，徒留下殷兆瀾一人在鄭冽的庇護下，屈辱地活着。支撐着殷兆瀾的，正是他心底裡對整垮殷家的人的仇恨。那些毀了他家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雖然隨着年紀和閱歷的增長，殷兆瀾發現殷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幹淨。殷家在維護自身的地位時，做出的事並沒有比毀了殷家的那些人善良仁慈多少。但殷兆瀾依然無法原諒！尤其當他想到爲了不連累母親和他而在獄中自殺身亡的父親殷瑾和。父親殷瑾和永遠是他心目中最高大威嚴的人。他對妻子專情體貼，對兒子們關懷備至，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好丈夫、好父親。他無比崇拜父親，曾經暗暗發過誓日後要做一個像父親一樣的男子漢。
但鄭冽卻告訴他，卓舒然是他的親弟弟，是父親的私生子？
儘管手裡的DNA報告鐵證如山，殷兆瀾依然無法相信！
這一定是一個騙局！
殷兆瀾匆匆離開公司，直接開車去找卓舒然。他要親自去做DNA測試，他要卓舒然告訴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和他只是外表有些相似的陌生人！
自從卓舒然代替他留在鄭冽身邊，除了繼續給錢，殷兆瀾一直刻意不再和卓舒然聯繫。最後一次見面，是卓舒然考完高考，當面拒絕再接受殷兆瀾的錢的時候。
道別之前殷兆瀾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還會繼續留在鄭冽身邊嗎？”
卓舒然坦然道：“會的。鄭少人很好。而且有我在他身邊，你就不用再擔心他會抓住你不放了，不是嗎？”
殷兆瀾無言以對。這確實是他的初衷，鄭冽也如他所願沒有隻圍着他一個打轉了。但這一個“是”字他怎樣也答不出來，下意識地更加不想再和卓舒然面對面。
卓舒然是個宅男。除了學校和家裡，他根本不怎麼出門。因此，那之後他和殷兆瀾再也沒有碰面。
殷兆瀾到自己以前住過的別墅找卓舒然，完全是碰運氣，當卓舒然打開門和他一打照面，兩人都愣住了。
儘管衣着打扮不同，但過分相似的容貌讓雙方都有一種詭異的照鏡子的感覺。
以至於殷兆瀾不禁喃喃道：“你真的是我的弟弟？”
卓舒然眼裡精光一閃，緩緩摘下眼鏡，似笑非笑說：“我還以爲你會遲一點才知道……”
他轉身走進屋裡。
殷兆瀾得到肯定的答案，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僵硬地盯着他的背影，很久很久才終於擡起步子跟進去：“你……你早就知道……”
卓舒然面對他，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上的黑框眼鏡，表情依然是一慣的溫潤柔，吐出的話卻每一個字都戳着殷兆瀾的心窩子：“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的父親叫殷瑾和。”
見殷兆瀾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他愉悅地繼續說：“殷瑾和一直知道我的存在，他也讓我叫他爸爸。我媽媽死了之後，他對我說他一直想把我帶回殷家。但是……殷家不能有一個患有哮喘病的不健康孩子……”
但這都是假的。卓舒然的媽媽是殷瑾和的初戀女友，大學四年他們都在交往，後來分了手。卓舒然的媽媽不知道殷瑾和的身份，一直無法對他忘情，拖到30歲依然沒有結婚。後來兩人重遇，殷瑾和感動於卓舒然的媽媽對他的深情，又對她展開熱烈的追求。因爲殷瑾和騙卓舒然的媽媽沒有結婚，兩人很快又重拾舊戀，直到卓舒然的媽媽意外懷孕，想親自告訴殷瑾和這個喜訊，卻發現殷瑾和早已經結婚，還有三個親生兒子，最少的那個纔剛滿一歲。而她不過是殷瑾和厭倦了一成不變的婚姻生活的一次出走。如果告訴殷瑾和她懷孕了，她唯一的下場只會是把這個還沒成形的胎兒打掉。
於是卓舒然的媽媽逃了。一直到卓舒然7歲，他的媽媽身體太差，再也無法繼續撫養他，她才告訴殷瑾和卓舒然的存在。
她要殷瑾和好好照顧卓舒然，否則就把他們之間的事曝光，把殷瑾和完美的家庭攪得雞犬不寧。她說她已經把他們之間有過一段的證據委託給可靠的人。如果殷瑾和不遵守承諾，即使她死了，也會有人把這些證據曝光。
她只是一個有點天真的想保護自己的孩子的女人。殷瑾和已經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官場裡打滾多年，哪裡看不出她的虛張聲勢？卓舒然畢竟是他的親生血脈，有着和自己最喜愛的麼子相似的臉蛋，性格又那麼安靜乖巧，殷瑾和也不會真的狠到動手弄死他。
但爲了保護自己真正的家，殷瑾和只能抹殺卓舒然的存在。卓舒然的媽媽死後，殷瑾和就把他送進孤兒院，暗中則給孤兒院院長錢，讓她特別照顧一下卓舒然。但也僅此而已。
他不知道卓舒然的媽媽已經把一切事情都告訴了小小的卓舒然。她的目的只是讓卓舒然不要傻傻地相信他的父親。所以，卓舒然很早就知道他還有三個異母哥哥。而且通過觀察他很快得出自己的結論：他的爸爸，爲了那三個哥哥不要他，甚至殘忍地拿他出自孃胎的哮喘病作爲藉口。
卓舒然一直安安靜靜的，但他的智商很高，加上心性早熟，很小已經明白很多事。
其實他在孤兒院裡見過殷兆瀾一次。殷家在慈善方面也算做足面子。當時的殷兆瀾是跟着殷母一起來的。十歲的小男孩，穿着帥氣的小西裝，一本正經的，乾淨整潔，衆星拱月，和與他有着相似容貌但總是髒兮兮的卓舒然，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明明彼此之間的距離那麼近，卻怎麼也無法靠近。
小小的卓舒然有個疑問：他和殷兆瀾明明差不多，爲什麼爸爸最喜歡的是他？
這個疑問一直藏在他的心底深處。即使他很努力的長大，漸漸展露過人的天賦，連殷瑾和都重新關注他，他依然有這個疑問。
在他還沒有搞清楚之前，殷家出事了。殷瑾和又再一次選擇了殷兆瀾。他爲了殷母和殷兆瀾在獄中自殺了。
這個只會給錢打發他的父親，卻可以爲了另一個兒子去死。
卓舒然覺得不公平，很不公平。爲什麼明明是差不多的兩兄弟，殷兆瀾可以得到這麼多？
好吧！殷家倒了，父親死了，殷兆瀾沒有父親護着，總該有悲慘的時候了吧？
他等着！他相信有一天，他會過得比殷兆瀾好……
但是他居然等不到！
聽說有個姓鄭的傻蛋巴巴地追着殷兆瀾不放，不惜把殷家的麻煩攬上身，對殷兆瀾愛逾生命，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卓舒然氣極了！
爲什麼殷兆瀾的運氣總是那麼好？他卓舒然到底有什麼地方比不上他？
他忍不住設了個小小的局，靠近了殷兆瀾。
“……難道你真的以爲，可以在南風市這個小小的地方，遇到一個和你長這麼相似的人，是一種巧合？”卓舒然溫和地勾起脣，看着殷兆瀾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白癡。
殷兆瀾感到窒息。卓舒然所說的一切對他的衝擊力太大。他艱難地開口：“你明知我們是兄弟，爲什麼，同意做我的替身，和鄭冽、和鄭冽……”
“因爲他愛你。”卓舒然雙手慢慢環胸，有些不滿說，“他居然真的愛你，對你那麼好，那麼專一！父親是這樣，鄭冽也是這樣！你憑什麼？你到底憑什麼？最可笑的是，我求都求不來的東西，你還端着架子說不要！”
殷兆瀾震撼地看着他。
卓舒然說：“既然你不要，我就搶過來！都搶過來！”他朝殷兆瀾伸出手，緩緩握成拳：“你永遠都不可能再得到那個對你一心一意的鄭冽！只要有我在，他就會永遠記得，你對他做了什麼，你是怎樣侮辱他的真心！”
“卓舒然！”殷兆瀾突然大叫了一聲，向着卓舒然揮拳打過去！
卓舒然側開頭，伸手一抓一拉，卡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到牆上：“你知道你最可悲的是什麼嗎？”他湊到他的耳邊，一字一頓說：“你最可悲的是，明明你也愛着他，卻親手，把他推開，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讓他只要你一個……”
“……所以，舒然，我只是你報復殷兆瀾的工具？”一把突兀的聲音從門口處響起。
卓舒然一僵，手一鬆，失神的殷兆瀾緩緩滑在地上。他沒有理會殷兆瀾，愕然地看過去——
鄭冽的拳頭握得喀拉喀拉直響，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乾爹，我……”卓舒然欲言又止。他一時沉浸在終於打擊到殷兆瀾的快/感中，竟然沒有注意到鄭冽進來了。
“不要再說了，說了我也不信。”鄭冽怒極反笑，“你們，都給我滾就行！”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緢玖丶大扔了一個地雷，感謝peppercola大扔了一個淺水炸彈！！！！特別是辣椒大，要抱一個！！
PS：有木有虐得大少的痛快感？這一章已經設定了很久了，所以看到大家一直在討伐大少我都沒有作聲就是因爲這個。因爲他已經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還是他親手毀掉的。鄭少是個很搶手的渣攻！！大少不要還有大把人想要呢！
PS：關於卓少的黑化其實有很多伏筆。比如第一次和鄭少正式說話，卓少覺得鄭少“居然是好人”（也就是說本來以爲他不是好人來着），比如大少和卓少的長相太相似——可能因爲替身的原因，大家都覺得他們的相似是正常的。但長大後90%的相似度……其實關於卓少的貓膩有很多~~這個就有待大家繼續發掘了。多的我就暫時不揭秘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