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葉景誠貸款得來的錢終於不夠花,只好‘硬着頭皮’上門找方怡華商量。這一次見到方怡華,對方難得露出笑臉,當然是帶有嘲笑的那種。
“方女士,我們開門見山吧。這部戲我賣給邵氏,除了製作成本之外,另外我要三百萬的酬金。”葉景誠這次連稱呼都換了,話說他來這裡好幾次,還是第一次喝秘書遞過來的咖啡。
“不可能,最多額外加五十萬。”方怡華也不和他廢話,兩人進入議價的局面。
葉景誠放下手中的咖啡,說道:“額外二百七十萬的酬金,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對這部影片感興趣的並不止邵氏。”
“喔!到底是嘉禾呢?還是金公主?後生仔,我給你八十萬,見好就收吧。”
葉景誠這番舉動,在方怡華看來他不過是仰人鼻息。如果嘉禾金公主真給出一個高價,那葉景誠根本沒必要坐在這裡浪費口水。
“二百五十萬。”
“一百二十萬。”
最後,價碼在一百八十萬和兩百二十萬之間爭執不下,兩人都不願意退這一步。
“各自退一步,額外加兩百萬酬金,這已經是我的底線。如果方女士給不了這個價錢,我相信嘉禾的皺生會有興趣。大家賓主一場,我想沒必要不歡而散吧?”葉景誠煞有其事說道。
方怡華琢磨着這番話的真假,暗道葉景誠應該真的和嘉禾搭上線,片刻才慢悠悠的出價:“一百九十萬。”
三百萬不到買下這部電影,莫說是指望它突破千萬票房。只要達到上一部的成績,本地票房已經夠填數,海外票房完全是白賺。而且院線賺錢的並不止電影,周邊出售的小食同樣是一筆大收入。
呵,這女人還真是一點虧不想吃,到最後還是要別人順她的意思。
葉景誠長舒了一口氣,應諾道:“好,十萬元我沒必要和你說到口水乾,但是我要見到邵氏的誠意。”
“什麼意思?”方怡華剜了他一眼。
“這筆錢要先到我手中。”
方怡華笑着哼了一聲,從包裡拿出自己的支票本。唰唰唰寫上一串數字並簽名,遞交給葉景誠問道:“滿意了嗎?”
方怡華這個行爲並不是說明她有多豪爽,而是她手上握着葉景誠上一部電影的票房,根本不用擔心葉景誠會出爾反爾。
簽下一系列的文件之後,葉景誠一臉不甘的說道:“這一次是你贏了,希望還有下一次較量。”
只是他這一番舉動,落到方怡華眼中只剩可笑兩字。
走出無線大門,葉景誠先到銀行兌換了支票,順便將那兩萬元的貸款還清。其後叫銀行開出一張九十萬的支票,帶在身上並來到黃晶家裡。
“這九十萬是你那一份分紅。”葉景誠將支票交予黃晶。
黃晶看了看支票,問道:“九十萬?不是應該六十萬嗎?”
按理來說這筆錢是出售《陰陽錯》版權所得,所以黃晶到手的分紅應該是商定好的兩成,現在葉景誠給他一張九十萬的支票,換算過來三成有餘。
“給你就拿着吧,問那麼多幹什麼。”葉景誠懶得去解釋。
看到葉景誠那一臉高深莫測,黃晶不禁問道:“怎麼我看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有錢分誰不開心?”葉景誠換上一臉嚴肅,說道:“話我就和你說這麼多,如果你真把我當朋友,這筆錢暫時不要揚出去。”
“哦。”黃晶隱約感覺到哪裡不對,卻又說不出來。其實就算他知道葉景誠的全盤計劃,也沒有阻止和揭穿的道理。
直到這裡事情才告一段落,葉景誠名義上將《陰陽錯》的版權出售,如今兩百萬已經裝進他的口袋,但是他並不打算把這部戲的版權交出來。
即使方怡華和他玩賴賬,那他爲什麼不能耍手段?
他之前所做出來的一切假象,就是爲了讓方怡華誤以爲他窮途末路,只能依照她提出的條件將電影版權賣給邵氏,或者是讓邵氏強行插一隻腳進來。
好可惜方怡華打錯如意算盤,葉景誠不過是將這筆所謂的出賣版權費,當作上一部影片的海外分紅。至於《陰陽錯》這部影片?他早已經和雷覺昆商量好上映日期,那裡有它邵氏什麼事情。
其實這種做法很沒有道義,因爲葉景誠的行爲近乎詐騙。甚至方怡華只要對外一句話,葉景誠在圈內將會變得臭名昭著。不過話說回來,道義這種東西值幾斤幾兩?
葉景誠是一個商人,而不是一位烈士。像名聲這種既飄忽又虛無的東西,最起碼他目前並不需要,或者說還不如這兩百萬來得實在。
而這個做法的另外一種結果,就是方怡華拿着簽署的合約將他告上公堂,這一點葉景誠根本沒擔心過。
港島是一個講求法律的自由城市,而講求法律的前提條件只有一個字——錢。只要有錢任何案件都可以不斷的上訴,沒到審判結果出來的那一天,葉景誠照樣過着往常的生活。
大不了是每年花十多萬元來請律師,方怡華想告他不遵守合約…結果堪憂。只要將官司隨便拖上三、五年,到最後還是隻能不了了之。
……
啓德機場。
一輛無字頭6號車牌的勞斯萊斯停駛在路邊,一位成功人士裝扮的婦女從中走了下來。車牌號之所以是6,因爲這輛車的主人在家中排行第六,而他又特別鍾愛6這個數字。
港島老一代都是多生子女,在家中排第六的大有人在。但是開得起勞斯萊斯這種座駕,並且成就最高的一人,恐怕只有享譽影業大亨這一個稱號的邵一夫了。
而車上面下來的那個中年婦女,正是過來接他下飛機的方怡華。說來這個車牌還是方怡華去年出面投標得來,足足花了她三十三萬,另外還倒貼幾個人情。
別人開車等於開一層樓出街,這個比喻已經有夠誇張。邵一夫單單一個車牌號,就已經趕得上一層樓的價格,再加上這輛座駕本身的價值,完全等於開整棟別墅出街。
不過千金難買心頭好,更何況還能討邵一夫歡喜。
“六哥,風大啊。快點上車。”一看到邵一夫下飛機,方怡華連忙走上去攙扶。
邵一夫這一趟新加波之旅,從他鬱郁不歡的表情就知道不盡人意。四哥邵人枚經過幾日幾夜的搶救總算是渡過了危險期,但是手術的後遺症卻是他以後連行動都有困難。
邵一夫到了這個年齡,說不怕死那是騙小孩的。
在新加波他看到同宗的子孫輩爲爭奪家產,導致兄弟反目而且無所不用其極。現在邵人枚還健在其子孫就做出這種事,如果邵人枚真的兩腳一鬆,子孫之間恐怕將有一番血雨腥風。
邵一夫早年跟着兄長出來闖蕩,同樣是沒有時間去顧及家人。所以他從邵人枚的身上,彷彿看到了自己以後的下場。以至於他一路上唏噓長嘆,對方怡華的關心鮮有入耳。
回到辦公室,邵一夫重拾心情,開始聆聽他離開這幾天的工作報告。最後注意力落到葉景誠售賣電影版權這件事。於是問道:“《陰陽錯》的底片交了過來沒有?”
“還沒,應該有手尾沒解決。”方怡華說道。
距離上次她和葉景誠達成協議,已經過了三天的時間。期間方怡華並不是沒催過,只是對方一直以沒完成後期來推脫。
“這件事我一直有疑心的地方,葉景誠這個後生不像那麼容易妥協的人,偏偏他又做了如此妥協他人的事情。”
邵一夫自信不會看錯人,雖然對葉景誠某些做法看不透,但是這個後生並不像表面那麼簡單。這件事是由方怡華全程處理,不過其中的一舉一動邵一夫再清楚不過。
之前在新加波被煩心事困擾,所以沒有深究這個問題,現在方怡華提起這件事,他才發現其中有不少可疑的地方。
“六哥你的意思?”方怡華仔細回想,還真發現其中的一些倪端。她和葉景誠交接好幾次,對方不像會和對手心平氣和商量的人。
邵一夫仔細斟酌,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恐怕他們是陷入了對方的圈套。
葉景誠在決定出售電影版權的時候,之所以要讓黃天林先給他打電話。其實並不是想向他討要說法,又或者是在談判中更好的議價。
葉景誠這麼做完全是混淆視線,讓他們陷入錯以爲真的思想誤區。爲了篤定心中的想法,邵一夫問道:“這段時間他和什麼人接觸得多?”
“他和嘉禾還有金公主都有接觸,原本我以爲他傍上了嘉禾,議價的時候纔會有如此底氣。而且事前我找了私家偵進行查探,他在財務方面出現很大的問題。”
方怡華在替邵一夫打理事務之前,完全就沒有半點的從商經驗。
之所以能夠在工作上得心應手,除了她比一般人更有管理天賦之外,靠的無非是人生最難吃的三碗麪:人面、情面以及場面。
而這一切都是邵一夫給予她的,所以處理事情容易進入誤區,覺得一切的事情都是理所當然。因爲邵一夫帶給她的光環,掩蓋了她能力上一定程度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