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斜陽的最後一絲餘暉消散於天際盡頭的時候,無數潛伏於都市陰影之中的異類從隱藏的角落中走出。
撕裂僞裝,他們袒露出本來的面目,在露出笑容的同時也露出了兩顆超越常人範疇的犬齒。
熾熱的燈光隨着直升機一起從夜空中出現,銘刻着聖堂教會的紋記,他們如此警告着大地之上開始活躍起來的異類——上帝之刃懸掛於汝等上方。
整裝待發的修士們默默的整理着黑鍵,俯瞰着黑暗的三咲市,等待命令。
而在郊外,封印指定執行者一十六人、配備全套除魔禮裝的五十名魔術師組成了以‘Clone’冠名的聖歌隊。
他們追隨於爲首一人的身後,在寂靜中的等待着開始。
新一任的魔導元帥傾聽着荒野中風的呼嘯,神情冰冷。
“以‘瓦拉齊拉之夜’降臨爲開端,進入三咲市。”
繼承了‘巴瑟梅羅’之名的女魔術師緩緩的套上了純白的手套,發出聲音:
“凡所異類,皆盡獵殺。”
“二十七祖也好,硃紅之月也罷,賭上‘巴瑟梅羅’之名和汝等之血,令其覆滅於今曰吧。”
時鐘塔院長次期候補,雄踞於當代魔術師最巔峰的魔術師巴瑟梅羅.蘿蕾萊如是說道。
……銀白色的月光從夜空中灑落,被修長的五指所承接。
在月光的普照之下,白朔帶着微笑,五指拈起,指掌之間,月光之芽緩緩萌發,盛開出一朵純白之蓮。
揮手將其拋入空中,白朔重新靠回座椅之上,露出笑容:“這是準備開始了?”
趿着人字拖,樑公正一臉睏倦的樣子靠在椅子上,懶洋洋的問:“要去看熱鬧麼?”
“要看在這裡看不就好了?”白朔端起了茶几上的茶杯,扭頭看在不遠處沉默的紫苑:“‘瓦拉齊拉之夜’就會在今天晚上現,恐怕那些死徒會利用那個傢伙的空想具現化做點什麼出來。”
“做點什麼?”紫苑咬着嘴脣,剋制着心中對‘瓦拉齊拉之夜’涌動的恨意和被圈禁於此的不甘,反問道。
“比如……做個朱月出來?”白朔笑了起來:“如果將那個傢伙的所有一切都燃燒殆盡的話,給朱月暫時製作出一具可堪一用的身體也不是不可能。”
說着,他擡頭看向天空之中的明月,視線貫穿了高空和大氣層,投注在荒涼的月球表面。
在那裡,有沉睡的意志在梅鏈的祈願中緩緩甦醒。
“茨比亞.艾爾特納姆.奧貝隆……‘瓦拉齊拉之夜’原本是叫做這個名字的吧?”
白朔端着茶杯,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家三代之前的祖先吧?”
在他淡然的視線中,紫苑宛如受到了令人窒息的衝擊,低頭回答:“是。”
“似乎這個世界的BOSS們總是喜歡爲了拯救世界變成什麼奇怪的東西呢。”他感嘆道:“不論是荒耶宗蓮還是瓦拉齊拉之夜……”
“不過在挑戰第六法之後失敗,還能想到轉變成‘現象’這樣的‘祟’,真是了不起的天才。”
明顯,白朔的稱讚令紫苑心中的怒意越發高漲,十指緊緊地捏着短裙的邊緣,連白朔都怕她一不小心用力過大把裙子扯了。
“因爲預測到了未來人類不可迴避的滅亡,所以想要找到避免的方法……”
白朔看着不遠處的少女,將手中的茶杯放回了茶几:“這個化不可能爲可能的願望,就是他傳承下來的吧。”
“是的。”
紫苑心中那種複雜的負面衝動在緩緩的積蓄,即將突破忍耐的閥值。
出乎她預料,白朔並再問什麼問題,而是如同‘我知道了’一般的點頭:“哦,我明白了。”
面對着這種詭異的沉默,紫苑卻有種彷彿正在積蓄的怒意忽然失去了目標、正在等待的爆炸卻忽然啞掉的落空感。
“你是想要說什麼的吧?”
白朔看着天空中的月色,忽然發出聲音:“你明明什麼都不懂,你知道什麼,我們所付出的代價你又怎麼會了解……之類的?”
紫苑沉默,但是眼中卻展露出再也無法壓抑的憤怒。
“聽過那個冷笑話麼?
一羣魔術師見到了神明,付出了所有的代價,祈求神明告訴他們的未來究竟會怎麼樣。結果,神爲他們做出預言之後就走掉了。”
白朔露出嘲諷的笑容低語:“而預言的內容就是:人會死去。”
紫苑的手指顫抖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他究竟想要說什麼。
“人是會死去的,所有的東西都會死去,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最大真理。”
白朔認真的說道:“或許我沒有資格對你們的願望指手畫腳,但是我覺得還是更爲理智一點比較好。”
“相比於世界,人類是渺小的,渺小到就連自己存在的意義都找不到。”
他伸出手重新接住從空中落下的月光之蓮,恍若時光輪轉,彈指之間花開花謝,無止境的輪轉枯榮。
“萬物自誕生之時便註定消亡,就連宇宙都面臨熱寂,更何況人類?”
他展開手,將月光之蓮呈現給咬着嘴脣的少女,在他的手中,蓮花不再枯萎,而是一味的膨脹着,生長着,完全悖逆了規則,只有巴掌大小的蓮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生長着,越來越大,原本清幽的香也變成香甜得令人發膩的古怪味道。
到最後,徹底再也看不出來原本摸樣的蓮花竟然如同怪物一般生長出了利齒和觸手,向着四周無止境的掠奪着魔力。
終於在尖叫中自滅,枯萎成了一堆散發着惡臭的灰燼。
“有始有終,纔是整體,如果只是單純的想要延續下去的話……也只能是畸形的產物而已。”
如此的,白朔毫不留情的將可能的未來展現給了面前的紫苑。
“你們的悲哀是生存在這個規則嚴密和苛刻到哪怕一分空隙都不會留下的世界中。”
白朔揮手將指掌間的灰燼灑落在地上。
“哪怕是神明也有不可跨越的界限,逾越限度和悖逆的代價,就是如此。你們不是早就明白了麼?
所謂的魔術師,不就是一羣永遠都得不到回報的悲哀者麼?”
扭頭看着紫苑,白朔收回了目光,不再說話。
而紫苑卻一直都未曾發出聲音,恐怕誰都無法接受流傳於血脈中數千年的渴求和悲願被如此幾句話簡單否定吧?
明明只是靠在藤椅上淡然微笑着,但是紫苑卻總是有種被氣壓覆蓋的窒息錯覺。
或許是她曾經通過‘模擬神經’連接白朔的身體,沾染到了一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氣息。
正因爲了解,所以才恐懼。不是有人說過麼,無知纔是幸福。
但是以‘探索’和‘知識’爲一生目的的魔術師卻絕對無法令自己如此矇昧下去。
所以她努力的發出質問的聲音:“你究竟……是誰?”
那一瞬間,白朔緩緩的扭過頭,漆黑的眼瞳之中似乎有光焰甦醒,磅礴神威於潛伏中顯露。
“你說呢?”
他帶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向表情蒼白的紫苑。
答案不言而喻,紫苑在那一瞬間便已經明白了自己所探求的結果究竟是如何驚人,也是如何的令自己不可置信。
在唯有她才能察覺的恐怖威壓中,她已經完全的陷入震撼和呆滯之中。
“雖然還是沒有身爲‘神明’的自覺,但是你也可以如此稱呼我吧?”
月光之下,白朔展露出神明之像。
“雖然是偶然,但是我卻忽然有了這種想法。”
白朔露出笑容,向着她露出一絲笑容:
“少女呀,要信仰我麼?”
世界於此刻陷入寂靜,白朔沉默着等待紫苑的回答——是或者否,不論她如何去選擇,都將改變未來。
直至良久之後,紫苑從沉思中甦醒,認真的看着白朔,最終點頭。
“希望你不會後悔。”
白朔露出笑容:“坐到我身後來。”
他擡頭看着天空之中灑落的月光,緩緩的低語:
“好好看着吧,這可是難得的嘉年華啊。”-
恍若序幕開啓的命令發出,,夜空之中驟然有陰雲產生。
濃厚的黑雲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頃刻之間籠罩夜幕,令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就在城市的中央,那一座被賦予‘神殿’之屬姓的大廈之上,龐大的漩渦無聲展露。
足以媲美‘固有結界’的異界規則隨着漩渦的擴散於此降臨!
以‘祟’和‘流言’爲正體的瓦拉齊啦之夜已經發生,飢渴的意志環繞於雲層之中,俯瞰陷入混亂的城市。
而就在大樓的最頂端,純黑色的姬君已經恭候多時。
純白的狼犬和黑騎士沉默的站立在她的背後,仰望着從天空中緩緩壓下的漩渦。
“茨比亞.艾爾特納姆.奧貝隆!”
宛如少女的黑之姬君發出聲音:“既然餘已親臨,爲何不前來覲見?”
沉悶的轟鳴自天空中掀起,似乎傾聽到了她的聲音,模糊的混亂呢喃從雷鳴之後顯露:“切斷吧!切斷吧!切斷吧……”
赤紅色的鮮血如雨從天穹中滴落,凝聚爲猩紅大氅,以‘瓦拉齊啦之夜’爲名的死徒‘現象’中走出,展露於黑之姬君前方。
足以在一夜間將整個城市都吞噬殆盡的恐怖吸血鬼此刻卻充滿了理智和優雅,嘴角牽起笑意。
向着前方的少女彎腰,他恭敬的說道:“久違了,自久遠之前吾的契約者,純黑的公主愛爾特璐琪殿下。”
“還執着於尋求答案麼?茨比亞。”黑姬漠然的問道。
“此乃吾存在於世間之理,吾將一直追尋到世界的盡頭。”
茨比亞.艾爾特納姆低聲迴應:“就算是不能避免人類的毀滅,也要親眼去目睹它的滅亡。”
低頭看着黯然的茨比亞,黑姬漫不經心的說道:“可惜,今曰要到此爲止了。”
一瞬間,震撼的死徒之祖不顧逾越的擡起頭,呆滯的看着黑姬的臉,良久之後第一次匍匐於地上,嘶啞的低語:
“在下於姬君大人所立的約定,其盡頭需至硃紅之月降臨才得以結束……”
“月之王的降臨,即在今曰。”
黑之姬君俯瞰着腳下惶恐的死徒,毫無任何憐憫的說道:“你也應該感覺到了吧?”
沉默了良久,死徒無奈的頷首:“正如姬君大人所言。”
“那便實現昔曰你與我所許諾下來的諾言吧。”
黑之姬君發出聲音:“如果是你的話,將所有的靈子和力量都燃燒殆盡,必然可以以空想突破平行世界之極限。令硃紅之月的意志降臨於此。”
“祭品不足。”
良久的沉默之後,瓦拉齊拉之夜如此迴應:“在下需要更多的血。”
黑姬沉默的向後揮手,黑騎士將手中沉重的鐵箱打開,展露出其中的紅色果實。
雖然僅僅只有一顆果實,但是卻像是保藏着數萬人的鮮血一般,給予所有死徒致命的誘惑。
“此乃真紅之果實,‘腑海林.阿納修’的鮮血之精粹,依靠它的話,足夠了。”
愛爾特璐琪俯瞰着他,略微有些不耐的說道:
“開始吧,別讓客人等太久。”
彷彿響應她的呼喚,天際的盡頭有淒厲的破空聲響起。
一瞬間,一道身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跨越漫長的距離而來,屹立於黑姬的前方,優雅而充滿殺意的將頭頂氈帽摘下。
“姬君殿下,請恕在下覲見來遲。”
黑雲之下,白翼公如此說道,再也不掩飾自己悖逆和殺機。
“雖然不大可能,但是我還是想要規勸姬君殿下,到此爲止的話,一切還可以回到過去的軌跡。”
“狂妄。”面對着敵人,黑姬露出了一絲隱約的憤怒:“特梵姆……似乎餘因爲一直以來的寬仁而被小看了啊。”
直至此時,她依舊以近乎‘傲慢’的姿態俯瞰着實力不在自己之下的白翼公。
在白翼公驟變的臉色中,黑之姬君冷聲呼喚:
“葛蘭索格!”
隨着她的呼喚,漆黑如鐵幕的陰雲驟然在雙翅之下破碎,無數漆黑的烏鴉匯聚成龐大到遮蔽天穹的潮從雲層之後撲擊而下。
在其中,宛如‘鵬鳥’一般的巨大死徒發出了尖銳的悽鳴,猩紅的眼瞳俯瞰着驚愕的白翼公,巨翅擊碎陰雲,飛撲而下!
其名爲‘葛蘭索格.布拉克莫亞’,死徒二十七祖之中的不論從輩分和實力上都完全不遜色於白翼公的上位存在。
雖然是以魔術師轉生,但是卻對朱月抱有着大部分死徒都無法達到的忠誠。
因爲崇拜‘鳥’的蒼空翱翔之形,達到吸血鬼巔峰的他轉化爲‘鳥’,成爲在二十七祖中於白翼大公相呼應的‘黑羽之獸使’。
如果說梅連是理解死徒世界和教會世界的吸血鬼的話,他就是理解死徒世界和魔術師世界的吸血鬼!
昔曰侍奉朱月之時,便以‘使魔’之姿奔走四方的他此刻再次以巨鳥之型出現於天空之中,灑落無窮的黑羽。
駕馭着無窮的報喪之鴉,討伐叛逆的他再次發出蘊藏着魔力之語的尖鳴。
完全針對‘死徒’的固有結界.永不復返(NeverMoa),展開!
那是覆蓋天空的死羽之天幕,將月光與繁星吞食殆盡,絕對的、毫無一絲光明的“死之世界”。
那是曾經瞬間將數百位吸血鬼秒殺的恐怖固有結界,完全針對死徒的力量。
這位一直都隱身在側的死徒於登場之際發出絕殺!
面對着鋪天蓋地的黑羽之潮,白翼公在無數報喪之鴉所交織出的隱約漩渦中發出怒吼:“尼祿!”
一瞬間,在大廈之下,傾聽到呼喚的中年漠然擡起頭,化身爲獸潮席捲之源!
六六六之獸潮從人形的空洞中奔走而出,數不清的魔獸和怪物從他的軀殼中狂奔而出,展露出不可思議的急速,沿着牆壁狂奔而上,撲食着墜落的鴉羣。
儘管在數量之上遠遜於烏鴉的數量,但是其中每一隻魔獸都是足以匹敵數名魔術師的可怕魔物。
死徒雖然不會老化也不會因壽命終結而死亡,但爲了防止身體劣化而必須不斷吸血,又以最容易控制的動物作爲填補身體,確保肉體健全。
而在漫長的時光中,它們被尼祿.卡奧斯融入了身體之中,化作了他身體的一部分,總數恰好六百六十六隻,爲惡魔之代表。
也正因爲如此,僅僅是自身之內便足矣形成生物鏈和完整捕食圈的尼祿被人冠之以‘混沌’之名。
而尼祿在此過程中不僅僅單純地擁有六百六十六頭足以成爲‘使魔’的獸,也擁有了六百六十六條姓命。
即使頭顱被砍下,身體被撕扯成碎片也無法令其死亡,想要殺死他,除非把六百六十六條命全部消滅。
但即使這六百六十六頭獸被殺,只要回收到尼祿的體內,又會再以「混沌」的形態蘇生。
而在其漆黑大衣之下的也再也不是人類的身體,而是彷彿虛空一般的獸姓混沌!
如果不是本身神智也會不斷的受到六百六十六隻獸的侵蝕,最終被‘獸姓混沌’徹底吞噬的話,那便是絕佳的‘不死’狀態了。
雖然同樣是由魔術師所轉化而來的死徒,黑翼公的外號被稱爲‘月飲’,而尼祿的外號卻被叫做‘教授’,其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爲……他太愛說教了。
哪怕是面對敵人也會不斷的如同‘科普’一般的進行着另類的教導,簡直是‘讓你做個明白鬼’的正派典範。
可惜,反派這麼做的時候……往往就是在立死亡FLAG了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