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則上週末兩天是隊員們休息的日子,除了甘藍,其他人都可以回家。但特別行動小組裡除了張風雷之外,其他幾人無不處於“北漂”狀態,許明媚和江煜然若是離了現在的臨時站點那隻能露宿街頭,因此甘藍倒不必擔心週末會寂寞,有她一對歡喜冤家般的師哥師姐相陪,吵吵鬧鬧間,兩天的時光眨眼便過去了。
華燈初上時分,甘藍挎着她那隻能海納百川的挎包又站在了芙蓉巷25號門前。
爲了不耽誤週一早晨送多多上學,週末晚上是甘藍和陳柏約定她返回陳家開始新一週悲催工作的時間。甘藍如往常一般,掏出陳柏給她的鑰匙打開房門,一杯新鮮的檸檬水立刻被人貼心地舉到了她面前。
“阿……姨,走了這麼遠的路累了吧,先喝杯水吧……”
如此溫馨的話能說出背課文的感覺並伴有臉色潮紅症狀,可見小正太今天一定是下了莫大的決心。
愕然間,甘藍肩上的挎包被陳柏摘下,後者演技明顯比小正太老辣很多,一個淡淡的微笑就讓某人頓時忘了他曾經的冰塊臉。
“早知道包這麼沉,我該去接你的,讓你受累了。”
總裁大人一張口,說出的話比臉上的笑還感人,可聽起來爲什麼有種淡淡的違和感?
某人直覺感到有什麼不對。
“你們……沒事吧?”
“一切正常。”
父子倆同時向甘藍綻放出最美的笑臉。
林同學登時打了個寒顫。
不對不對,這完全不是傲嬌父子的風格啊!一回來就遇到倆人同時示好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有陷阱!甘藍同學狠狠地嚥了口吐沫,假裝沒看見二人“友好”的注視,抖着滿身倒立的寒毛逃到了自己房間。
過了一刻鐘,見父子倆沒有跟過來,林同學稍稍放了心。屋裡關了窗,可兩天下來桌椅上還是落了層灰塵,這大概便是京城的好處:足不出戶也能感受得到黃土高原的氣息。甘藍拿出小毛巾將屋裡一點點擦拭乾淨,正要出去洗毛巾,門外傳來了窸窸窣窣低聲對話的聲音。
“你說。”
“不,你是她老闆,你去說。”
“你年紀小,過去賣個萌說不準她就同意了。”
“賣萌可恥,我不幹!”
正說着,房門忽然打開,甘藍雙手交叉搭在胸前,神色晦暗不定地望着爭得面紅耳赤的父子倆。
“說吧,到底什麼事兒?”
剛剛還爭得不可開交的二人頓時又成了啞巴,甘藍的眼神在父子倆身上來回遊走了一圈,微微仰頭賭氣道:
“再不說我可就睡覺去咯~”
多多適時從後面推了陳柏一把,總裁大人往前趔了一小步及時站直了身子,回頭斜睨了眼小叛徒,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那個,明天多多學校校慶,多多班組織學生和家長一起去爬山。嗯……老師說要爸爸媽媽同去,我聽多多說上週你去過他們學校,所以,那個,明天你要不要一起去?”
陳柏說話時眼神一直在走廊的的檯燈和天花板間遊移,只在說到最後的問句時才小心的瞄了眼甘藍的表情,見甘藍沉默,他連忙補充道:
“公司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明天我給你算加班,發三倍薪金。”
某人依舊不說話。
多多着急地在後面使勁咳了兩聲,示意陳柏再加把勁,總裁大人一咬牙,從牙縫裡擠出最後的殺手鐗:
“我和多多,誠懇地,邀請你,和我們一起去。”
噗嗤一聲,本想多裝一會兒矜持的林同學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她見過陳柏傲嬌的模樣,親善的模樣,冷臉的模樣,呃,好像還有性感的模樣……不過這些統統比不過此刻總裁大人窘迫的模樣來得讓人歡欣!某人突然感受到了農奴翻身做主人的快感,不就是裝小屁孩的媽,爬爬山嘛,還有三倍的工資可以拿,何樂而不爲!
見甘藍點頭應了此事,一直處於扭捏狀態的父子倆終於鬆了口氣,兩雙明眸閃爍着計劃得逞後的奇異光芒,林同學不禁懷疑起自己剛纔的決定。
離開之前,多多紅着小臉遞給甘藍一個提袋。袋子裡闆闆正正的放着一套淡紫色的登山服,底下壓着雙嶄新的37碼戶外運動鞋,甘藍穿上衣服和鞋子,大小竟然剛剛好!林同學心中暗暗稱奇:沒想到這對看起來臭屁得很的父子,也有如此細心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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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一上午,陰了兩天的天空終於放晴,熱浪再次席捲京城,城內的溫度飆升到33°,不過距市內兩小時車程的京郊某山區,今天卻是難得的好天氣,20幾度的氣溫加上微微潮溼的空氣,讓人置身其中不由神清氣爽。
鳳鳴山腳下,西城三小二年四班的十幾位家長牽着他們的寶貝娃娃,跟着帶隊老師做着登山前的準備運動。
多多左邊站着甘藍,右邊跟着陳柏,三人穿着相同款式的登山服,咋一看去,還真像是幸福美滿的一家三口,只不過某人臉上奇怪的表情破壞了整幅畫面的和諧感。
看着身旁樸素的家長和孩子們,甘藍再次朝左偷偷移了一小步,使她與騷包父子間的距離又成功擴大了0.2米。林同學嫌棄地扭過頭,心中暗自嘀咕:別人爬山至多帶個太陽帽,這倆父子可好,遮陽帽太陽鏡小方巾不說,每人還背了個特大號的專業旅行包,多多還不知從哪兒搞來了一根登山棍!
喂,明明只爬一上午,幹嘛整的像要登珠穆朗瑪峰似得!
“媽媽,你渴不渴?我給你拿瓶水吧?”
心中正嘀咕着,讓她無比嫌棄的第二個理由又找上門。多多這孩子今天不知着了什麼魔道,一口一句“媽媽”叫的甘甜爽口,不知道的還真以爲他是從甘藍肚子裡爬出來的。林同學卻是聽得雞皮疙瘩掉了一籮筐,聯想到幾天前她還大無畏的抱着某多讓他把自己當媽,此時的她深深體會到了什麼是自作孽不可活,什麼又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哎喲,誰家的孩子這麼懂事~”
怪阿姨什麼的,向來最萌小正太,對於不知情的羣衆來說,今天的多多絕對算得上是家長心目中的理想兒童,好孩子中的楷模典範。
甘藍不太瞭解媽媽之間相互吹捧的程序是怎麼個進行步驟,正想“呵呵”一下應付了事,陳柏卻擺了個風輕雲淡的姿態跨到多多身旁,謙遜有禮的說了聲“叫阿姨”。陳公子立馬照做,父子配合默契,顯然同一場景不知重複過多少次。
搭訕的女人起先瞧着多多可愛,幾句話下來覺得男娃的爸爸更是一表人才,於是一邊樂呵呵的應着多多,一邊不由自主的瞥向父子倆旁邊的甘藍,隨即一臉豔羨地感嘆:
“還是早婚早育好啊!你們兩口子這麼年輕,孩子都這麼大了!”
陳柏作靦腆狀,笑着連稱是。
是你妹!
甘藍一記眼刀橫掃過去,某人不甘示弱,扭頭回給她一臉奸笑。
西城三小不愧是市重點小學,除了入學名額難搞學費奇高之外,老師們的育人精神也十分可嘉。比如今天的活動,甘藍以爲只是簡單的親子同遊,大家一起手拉手爬爬山就ok了,沒想到帶隊老師卻在這一過程中開發出許多折騰孩子和家長的新項目,使活動的意義得到了昇華。
帶隊老師給同學們一人發了兩張帶別針的小卡片,鼓勵他們給自己的爸爸媽媽各起一個貼近大自然的稱呼,於是幾分鐘後,甘藍胸前掛上了一塊寫着“蔬菜媽媽”的小卡片,這讓林同學很是鬱悶,不過扭頭看到長相洋氣爲人騷包的陳柏的胸牌上,“爸爸”兩字前被冠以了中國農村糙漢廣泛使用的名字——“大木”之後,她頓時覺得心中無比愉悅。
另一位帶隊老師將登山變成了寓教於樂的過程,在上山過程中,她不斷指着入目的各種自然景物,用甜美的聲音問孩子們:
“同學們,你們誰會用鮮花(綠葉、石子、……)造句啊?”
話音一落,孩子們便如搶食的小雞般一窩蜂擁到老師身邊,紛紛舉起他們稚嫩的小手,爭相回答。不過也有例外,當班裡同學都想在老師面前好好表現時,多多同學始終孤立於人羣外作沉思狀。甘藍起初以爲他的傲嬌病又犯了,但當老師讓用“青山”造句而多多同學終於勇敢地舉起小手造出了“我的同桌叫吳青山”的句子後,甘藍恍然了悟:原來小正太也有軟肋,而語文正是他的脆骨啊!
這一發現讓甘藍的心情又莫名好了許多,剩下的路程走得相當輕鬆。
鳳鳴山位於京城與河北交匯處,大家雖然早上7點就出了門,趕到這兒時也已到了九點。本來上山只需兩個小時,但因爲一路上走走停停,所以一行人到達山頂平臺時,已經快到中午一點了。
家長們將各自準備好的餐布和食物貢獻出來,一同和和美美的吃了頓散夥飯。飯後,帶隊老師向大家宣佈了下午的活動計劃:坐大巴來的家庭四點集合返京,自己開車過來的則可以自由安排時間。
中午日頭正足,大家相互表達了一番來日方長以後再聚的主題思想後,各自奔蔭涼地兒涼快去了。甘藍瞅準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率先跑過去劃地爲王,鋪上還沒來得及疊起來的餐布,招呼陳柏和多多過來和她一同分享蔭涼。父子倆在對林同學圈地運動的不恥中,邁着驕傲的步子欣然來到大樹下。
外面烈日當頭,樹下卻是十分清涼自在,頭頂不時傳來林鳥的鳴叫聲,歡快悅耳。爬了一上午山加之現在酒足飯飽,幾個人都有些睏倦,倚着粗壯的樹幹,不一會兒便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可謂是香甜肥美,自從加入“獵狐行動”小組後甘藍難得睡得如此好覺。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從眼縫裡眯見其他幾棵大樹下已不見同來的家庭,疑惑地舉腕看了眼手錶,登時清醒過來。
天哪,竟然已經四點半了!
她連忙搖醒還在一旁酣睡的陳柏:
“喂,快起來!再不走天黑前就下不了山了!”
還在夢鄉暢遊的總裁大人被突如其來的噪聲吵到,有些小惱火的撅起酥脣,懵憕着握起拳頭用手背揉了揉睡眼。頭次目睹總裁大人起牀場景的林同學微微一怔,該死,竟然覺得他這樣好萌~
陳柏甦醒後同樣看了眼時間,同樣驚訝得一個鯉魚挺身站了起來,不過起身後的陳柏做的第一件事是掃視四周,繼而皺着眉問甘藍:
“多多呢?”
甘藍被他問住,回頭打量四周,果真不見多多身影。
小正太剛纔明明夾在他倆中間,揹包也在原地放着,怎麼一覺醒來就不見了?她扯着嗓子叫了幾聲多多的名字,除了嘰嘰喳喳的鳥鳴,無人迴應。
陳柏一張俊臉霎時黑了下來,站在兩步之外的甘藍也能感覺得到他周身焦躁的怒氣。
“怎麼不看好孩子?”
甘藍沒想到陳柏會把怒氣轉移到她身上,立時有些惱火,立馬冷聲回道:
“你不也在一直睡覺!”
陳柏張了張嘴,卻終是沒再說什麼,冷哼一聲轉身朝來時的山路尋去。甘藍心中就算對陳柏有千萬個不滿,她也知道此刻並不是賭氣的時候,畢竟,找到多多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
兩人沿着上山時的大路找了半小時,始終不見多多,倒是遇見了正在下山的多多同學和家長。陳柏連忙上前詢問,一對家長紛紛搖頭表示不知,這時,小男孩卻說出一件讓陳柏和甘藍驚恐萬分的事情:男孩在一個多小時之前見過多多,而當時,多多似乎正獨自走向山頂旁邊的側路。
鳳鳴山原是座野山,山勢雖算不上陡峭但暗崖頗多,因爲以前出過幾起遊人墜山的事故,這兩年當地主管部門便斥資修建了上山的大路,其他幾條登山者們踏出的側路早已廢棄,主管單位在山下立了路障和警示牌,但山上卻沒有。如果真如男孩所說,那麼多多現在恐怕是被困在廢棄的山路上了!
心臟猛然跳動,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似得,甘藍使勁壓制着心中陡然升起的不安,這檔口,陳柏已經朝山頂飛奔而去。
山頂平臺的盡頭果真有一條側路,小路入口處開着遍地的紫色牽牛花,美麗的讓人忘記了前方的危險。陳柏和甘藍順着山路一遍遍呼喊着多多的名字,而回答他們的只有彼此的聲音。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正當陳柏急得雙眼通紅的時候,甘藍突然發現碎石密佈的小路邊有什麼東西在穿透樹叢的陽光下閃閃發光,她快步走到路邊撿起地上的物什,陳柏緊隨其後,兩人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巴掌大小的卡片上歪扭扭的寫着四個字——大木爸爸,甘藍撿起的,正是多多爲陳柏製作的胸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