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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幹]BOSS在上

醫院內,隔着病房中那道無形的門,二人相對無言。

比起門內人的漠然與慨嘆,門外人有着更多的無措與欣慰。當他下定決心要找到他的時候,當他發現那輛有着定位系統的車子行駛在暴風雨中心的時候,當他聽說A市邊郊一帶連公路都有被暴雨沖垮坍陷的時候,當他跟隨救援人員趕到現場找到了那輛轎車卻發現裡面沒人的時候,當他凌晨沿着長長的公路尋找他的身影的時候,當他終於在一片土坡上發現已經昏迷的他和小糰子的時候……

他的心在望向空無一人的車內時一點點沉了下去,那種感覺不是如置冰窟,不是五雷轟頂,也不是單純的滿腔希望被滅了個乾淨。他覺得心臟都停了一拍,之後有沒有恢復那樣有力的跳動他不清楚,可渾身的血液都隨着那一刻的凝固失了溫度。

所以當他小心翼翼地用顫抖的雙手抱起土坡上的人時,當他貼上他冰冷的額頭並感覺到他的心跳時,眼中有什麼東西不可抑制地奪眶而出,與淅淅瀝瀝連綿未歇的雨一道,順着相親的肌膚,從懷中人的臉頰上流淌而下。

這是闊別了很久的脆弱,是他甘之如飴的脆弱,他抱着懷中的人一點點收緊了手臂,連救援人員在旁拉扯呼喚也不願放開。他無比慶幸,再相見時他依舊能抱着*人鮮活的軀體。

而此刻,季凌風已經清醒,那雙眸子在望向自己後又迅速垂下,沒有憤怒,沒有驚喜,只是用毫無情感的聲音問,你怎麼在這裡。唐君哲突然意識到,不過隔了數天,他們之間卻已經錯過太多。

良久的沉默之下換他不安,唐君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先開口回答道:“我跟着救援隊一起找到你的。”

季凌風張了張口,最終只吐出兩個字,“謝謝。”

他原本那句話的意思是問你來做什麼,可轉念一想,到底是自己又欠他一個人情,那麼當原本親密的關係卸去後,他還有什麼理由不對他客客氣氣?

唐君哲的心卻被這兩個字揪得緊了一緊,他會對他說謝謝,在確定關係之後可相當罕見,何況他沒聽出話語中的謝意,有的只是滿滿的疏離。

他伸手,想像往常攬過他、安撫他,可他剛剛表現出這樣的意圖,就被眼前的人猛然躲開。

他明明連眼睛都沒有擡,卻在他擡手的瞬間避開了他出手的路線。唐君哲再次意識到,他們是真正經歷過耳鬢廝磨的戀人,所以他了解他的一舉一動。

季凌風的動作還做不利索,這麼猛一躲閃,腳下一個踉蹌,就撞到了旁邊的門上。相比自己柔緩的動作,這樣的反應太過敏感和激烈,唐君哲半伸出來的手僵在原地,又緩緩放下。

“多多怎麼樣了?”季凌風靠在門邊,問出了他此刻最關心的問題。

“他沒有受傷,就是受了些驚嚇,我剛去看過他,沒什麼大礙。”

季凌風點點頭,“我也去看看他。”

他舉步向前,沒有再看眼前的人一眼,從他身側與他擦肩。

唐君哲發現,無論自己有多不想承認,他們之間也不像以前了,重歸於好什麼的,不是他一廂情願就可以做到的事。

他或許還是不懂這些天季凌風究竟經歷了什麼,不懂他有着怎樣的驕傲以至於不能容忍這樣近乎背叛的行爲,可他知道,就在剛剛他從他身前走過時,他們明明已經貼得那麼近了,也依舊隔着深溝壁壘。所以情人的目光望向前方,甚至低頭望着腳下的土地,唯獨不對着近在眼前的深溝壁壘駐足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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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多多一見季凌風,直接跳下病牀撲了過去。

季凌風單手將他抱起,安慰的話還沒說出口,小糰子就“哇”的一聲,在他懷裡痛哭出聲。豆大的淚珠疾疾下落,他埋頭在哥哥頸部,不出片刻,季凌風就感到病服的領口溼了一片。

右手還綁着石膏,他沒有多餘的手騰出來安撫他,只得輕聲在多多耳畔道:“沒事了,多多別怕,沒事了……”

小糰子的哭聲並未止住,非但沒有止住,反倒有越哭越厲害的趨勢。季凌風以爲他只是有過多的害怕和委屈,安慰了幾句後,便靜靜地抱着他,任他發泄。

小人兒哭得眼睛通紅,氣都喘不過來,許久過後,才抽抽搭搭地問:“哥、哥哥……嗚……媽媽呢?”

季凌風頓時僵直了身子,他的聲音也變得乾澀,“媽媽,媽媽她……”

“你是不是騙我……媽媽、媽媽是不是……嗚嗚……是不是回不來了……”

他又開始失聲痛哭,彷彿在用盡全力宣泄一個孩子失去母親的悲痛。

季凌風只覺得一盆冰水從頭澆下,呆呆地站在原地——還是被他知道了。

他不知道這對於多多而言該是多沉重的打擊,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安慰他,多日來戰戰兢兢的隱瞞又算什麼?

季凌風只覺得渾身冰涼,他抱着小糰子,如同在那個風雨交加的深夜中一樣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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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凌風沒想到,他回來的時候唐君哲居然還在病房門口。

“多多……還好嗎?”像是沒話找話的寒暄,季凌風卻敏銳地從他的猶豫中聽出了一點心虛。

他笑了,“這話我才問過你,你不是說他還好?”

聽出了他話語中的嘲諷,唐君哲大概也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他低聲道歉道:“抱歉,我以爲你告訴多多了……本來只是想安慰一下他的,沒想到……”

季凌風實在不想聽他解釋,他沒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滿、憤怒和埋怨,只是拔腿就往病房裡走。

唐君哲稍一猶豫,再想跟進去時,房門已經被關上。面對這樣再明白不過的拒絕,他突然有些無措。他怕順應這種拒絕會讓兩人在不知不覺間形同陌路,又怕不順他的意會讓他更加厭煩自己。

他怔怔地望着那扇門,掌心慢慢貼了上去,半晌,無聲地嘆了口氣。

門的另一側,季凌風滿是疲憊的靠在門上,他想,他們之間應該要劃清界限了。事到如今他已經不怕與那人徹底決裂,只祈禱他別再來擾亂他的生活。近來發生的事太多了,他沒有精力再去與他周旋。

片刻過後,門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的傳來,他悉心聽着,直到聲音消失在長廊的另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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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輕度創傷性骨折吧?石膏也打好了,接下來養一條手臂而已,還不能出院嗎?”季凌風看着前臺護士爲難的神情,輕輕一曬。

他大概也知道唐君哲囑咐過院方什麼,只是自己一個大活人,要想出院,他們還敢□他不成?

“這個……唐先生預約了明天給您做個全方位檢查,而後我們會根據您的身體狀況爲您制定個較完善的康復計劃,有利於您的手臂早日痊癒。”

“不用了。”季凌風擺擺手,“取消吧。”

患者堅持如此,護士也沒辦法,只是又問了句,“那您弟弟的預約也取消了嗎?”

“多多?”季凌風一愣,“他怎麼了?”

“他的身體狀況還好,初步判斷有些營養不良,這個要慢慢養,唐先生另外幫他預約了兒童心理諮詢。”

季凌風沉默了,生活環境所致,多多的性格太過內向,而且經歷了這麼場風暴,現在又得知媽媽去世的消息,他也擔心給小糰子心裡留下陰影。

“心理諮詢什麼時候?”

“明天下午。”

“好,就這樣吧……”季凌風嘆氣,轉身回到自己的病房。

就多呆一天,只一天,他這麼告訴自己,卻還是覺得莫名煩躁,這種感覺像是陷入了一張巨大的蛛網,脫身不得。

他躺在牀上輾轉反側,在發了許久的呆過後,突然覺出餓來。雖然沒胃口,但這種時候他必須要先照顧好自己,纔有精力去照顧小糰子。

他拿起一旁電話讓護士送飯上來,沒過多久,敲門聲響起,他閉目躺在牀上,只說了一個“進”字。

在托盤放上牀頭櫃的聲音過後,卻沒有來人離去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是淡淡的古龍香,他警覺地睜眼,果然見唐君哲站在牀頭。

他一時無言。

“聽護士說,你想出院?”

“嗯。”

“再養兩天吧?”他此刻的聲音不同於往常一樣淡漠,語氣中透着一絲討好、甚至懇求的意味。

季凌風卻只是笑了笑,道:“不是什麼大傷。”

唐君哲沒再說什麼,他將牀尾的小桌划過來,將飯菜放到了小桌上,又幫季凌風把牀調整成靠椅模式。

他調整牀的時候,整個人都貼了上來,頭也緊挨着他的,呼出來的熱氣彷彿都哈在了自己耳尖。季凌風的心陡然一緊,抿着嘴巴不吭聲。

完這一系列動作之後,來人卻依舊沒有離去的打算。

季凌風又等了片刻,終是問道:“你來做什麼?”

“送飯。”

“那你現在送完了。”他索性下了逐客令。

唐君哲點點頭,轉身要走,就在季凌風鬆了口氣的時候,他卻搬着把椅子折了回來。

“你幹嗎?”

“你的慣用手受了傷,吃東西不方便。”

季凌風的嘴角抽了抽,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所以呢,你想幹嗎?”

“餵你。”他說着,居然真就拿起了碗和勺子。

季凌風從來不知道唐君哲的臉皮可以厚成這樣,終於忍無可忍道:“你出去!”

“凌風……”唐君哲低下頭,艱難開口道:“我已經和林家小姐撇清關係了,只是些利益關係,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保證這樣的事再也不會發生了,我原本也沒打算真的和她結婚,我只是……”

“你不用告訴我這些。”季凌風打斷了他的話,原本帶着幾分惱意的眉眼再次平和下來,他轉頭望向窗外,道:“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