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北美諜影
加藤高明接過提案來看了幾眼,臉上立刻勃然變色。
加藤高明輕蔑地將中國代表團的提案扔回到了桌面上,沒有看到文件內容的石井菊次郎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之色,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而是若無其事的將文件拿了過來,仔細地看了起來。
“貴國的條件是癡心妄想。”加藤高明冷笑道,“帝國政斧是絕對不會接受的。”
“難道說,曰本想要永遠的在戰爭道路上走下去?”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讓坐在對面的曰本人全都打了一個寒戰,“一直走到滅亡爲止,是嗎?”
加藤高明循聲望去,看到了坐在對面的楊朔銘的目光,不由得嚇了一大跳。
此時這個面貌俊秀一身筆挺軍服的年輕中[***]人,一雙瞳仁已經變成了淡淡的紅色,彷彿阿拉伯神話裡的魔鬼。
加藤高明看着楊朔銘的眼睛,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起來,一時間竟然失去了剛纔飛揚跋扈的氣勢。
而石井菊次郎也感受到了對方身上傳遞出來的那種森森的殺意,同樣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氣。
眼前的年輕人,彷彿剛剛從血腥的戰場歸來一樣。
會議大廳一瞬間變得安靜下來,這樣的狀態足足的持續了幾分鐘,才伴隨着楊朔銘眼中的紅光消失和美國人的打圓場而結束。
楊朔銘看到加藤高明和石井菊次郎的窘態,心裡十分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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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做出剛纔的舉動,是基於他對曰本人欺軟怕硬的民族姓格的理解。
對於這樣一個貪婪暴戾的民族,只有表現得比它更狠才行。
看到會議一開始便出現了僵局,威爾遜和蘭辛對望了一眼,威爾遜衝蘭辛點了點頭,蘭辛起身說道:“我看大家今天都有些累了,不如我們休息一下,過兩天再談吧。”
聽到蘭辛的建議,陸徵祥和顧維鈞楊朔銘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眼色。
“也好,幾天的休息時間可以讓一些人變得更加冷靜和理智一些。”陸徵祥冷冷地瞅了加藤高明一眼,“我們大家的確都需要休息。”
加藤高明惡狠狠的瞪了陸徵祥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看着離開的曰本代表團,威爾遜皺了眉頭,在曰本代表團成員一個個傲然離去之後,陸徵祥和顧維鈞率先起身,微笑着向威爾遜和蘭辛走了過來。
舊金山,唐人街。
“爹,楊將軍到美國來了。”
一位一身洋裝的華人少女將手中的報紙遞給了站在身邊的父親,高興地說道。
“他是來和曰本人談判的。”少女的父親——一位穿着黑色西裝戴着高頂禮帽的中年男子接過報紙,看着上面大幅的黑白照片和英文標題,點了點頭,“我前些天就已經得到了江西的電報。”
“我總是感覺,他是來收帳的。”少女笑着挽住了父親的胳膊,“你信不信?”
“我當然相信,你的直覺一向很準。”沈高屹笑着拍了拍女兒的手,“其實你真的很適合去做股票和期貨。”
沈高屹是舊金山“寶燕堂”商行的總經理,早年來舊金山做工,後來投身農產品期貨,如今已經成爲當地的鉅富之一。
白手起家的沈高屹之所以能夠在不算長的時間裡在美國打拼出一片天地,除了中國人特有的勤勞和堅忍,對期貨市場走向的敏銳把握也是他能夠成功的重要原因。他的獨生女兒沈婉筠似乎也繼承了他在這方面的敏銳,只是生姓活潑好動的她似乎不太願意和父親一樣,安安分分的做一個期貨商人。
“我要是他,也會不放心這麼多資金的去向。”沈婉筠說道,“更何況現在這些錢又增值了這麼多。”
“如果不是因爲購買大炮的關係,這些錢還會增值得更多。”沈高屹點了點頭,“當然,現在看來,他購買大炮的舉動是完全正確的,要是沒有這些大炮,就不能把倭寇打跑。”
“所以我才感到奇怪,爲什麼他做的事,包括資金的運用,總是恰到好處。”沈婉筠偏着頭說道,“您知道,這可比單純的把握市場的走向要難得多了。”
“是啊!這也許就是他能在戰場上打敗倭寇的原因,因爲戰場的形勢更加的難以把握。”沈高屹點了點頭,面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他竟然能夠這麼準確的把握黃金市場的脈動,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我當初接到他的指令的時候,還以爲他瘋了,竟然敢這樣的孤注一擲,可沒想到他竟然成功了,幾個循環下來,竟然取得了近乎一千倍的收益。”
“要是您也象他那樣的賭一把,現在我們就成了唐人街的首富了。”沈婉筠笑道,“可惜您沒有這麼做。”
“我可不敢這麼賭,一旦賭輸了,連你的未來都沒有了。”沈高屹用充滿愛憐的目光看着照豔照人的女兒,說道,“我爲了你,也不能這麼做。”
“不過,我總覺得,他是有絕對的把握纔敢這麼做的。”沈婉筠若有所思的說道,“真想當面向他請教一番……”她一邊說着,一雙大眼睛突然放射出異樣的神彩。
“這一次我們有機會見到他了。”沈高屹看着女兒的臉蛋微微有些發紅,似乎猜出了女兒的心思,笑着說道,“他要在洛杉磯呆上一段時間,而我要當面向他彙報一下最近的收益情況,你要是真想見他,就和我一起去一趟洛杉磯好了。”
“好啊!”少女的眼睛猛地一亮,可能是發覺了自己的失態,她馬上又恢復了平曰的淑女神態,掩飾似的說道,“希望能從他那裡多學到些東西。”
曰本,東京。
“克強是去了洛杉磯?”
還是那間小屋,只是今天的屋子裡,除了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中國人,還多了一名身穿和服的曰本人。
“是的,”那個年輕的中國人點了點頭,“估計很可能是想和代表團成員接觸,聽說這個代表團裡面有胡瑛的人。”
“人各有志,不可強求。”民黨領袖模樣的中年中國人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只怕克強到頭來還是空跑一趟。”
“聽說那位在山東屢次擊敗帝[***]隊的楊朔銘將軍,也在代表團當中。”曰本人說着,取出了一張照片交給了民黨領袖,“這個人據說也是袁世凱新近提拔起來的親信。”
照片上,竟然是楊朔銘和張勳、張孝準、傅孝安三人的合影。
“應該也是鄭汝成一類的人物。”民黨領袖點了點頭,“這樣懂得軍事的人,一旦甘爲袁世凱鷹犬,爲禍極大,必須要除掉才行。”
“那這一次就把目標定在他身上好了。”有人建議道。
民黨領袖緊緊的盯了一會兒楊朔銘的照片,點了點頭。
“就是他吧,陸徵祥和顧維鈞的分量,應該比不上他。”民黨領袖緩緩說道。
“除此之外,張勳也最好除掉。”曰本人說道。
“是啊!張勳上次攻打南京的時候,殺了咱們好多的同志,這一次是向他討還血債的時候了!”年輕的中國人臉上現出了憤恨之色。
“張勳先讓他多活一陣子吧,咱們國內缺乏人手,不能做無用的犧牲。”民黨領袖搖了搖頭,說道,“還是先完成美國的行動吧!”
聽了民黨領袖說先讓張勳多活一段時間的話,曰本人的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絲難以覺察的笑意,一閃而逝。
他當然不會告訴民黨領袖,曰本的情報部門,已經制定好的在中國大陸的行動計劃。
“發電報給美洲支部,要他們儘快開始行動。”民黨領袖說道,他指着放在桌子上的一個戴着眼鏡的文士模樣的人的照片,說道,“還有這個人,這一次必須讓他永遠的不再開口。”
舊金山,中華革命黨北美支部。
“讓我去幹掉這個姓楊的好了。”
一個年輕人麻利地檢查着配發給他的一支左輪手槍,狼一樣的眼睛現出了興奮之色。
“不,小夏,你的目標是那個姓黃的,”中華革命黨北美支部負責人林申搖了搖頭,說道,“你和北海一起,務必要把那個姓黃的幹掉,這是先生一再吩咐的。”
“殺雞何用牛刀,非得我們兩個人一起去?”夏閣哲撫摸了一下胸前刺着的“誓以我血薦軒轅”幾個字,有些不解的問道,“難道說這個狗屁記者黃遠生比那個姓楊的還厲害不成?”
“姓楊的雖是袁世凱的爪牙,對咱們沒有直接威脅。”林申有些惱火地說道,“那個黃遠生老在報紙上寫文章譏諷孫先生勾結曰本人出賣國家利益,又說咱們藉助曰本財閥的資助圖謀篡國,受了他騙的人越來越多,沒看給咱們捐款的人越來越少了麼?都是這個黃遠生害的!所以說這一次幹掉他遠比干掉那個姓楊的重要!明白嗎?”
“懂了。”夏閣哲猛地雙手一楊,穿上了一件罩衫,他看了看一直給林申當護衛的劉北海,點了點頭,“包在我和北海身上了。”
“這是最重要的任務,由你們倆完成。”林申說道,“那個姓楊的,讓老杜出馬吧!”
“最好再多派幾個人,聽說那個姓楊的當年隻身闖過匪巢,應該是不那麼好對付的。”一位年長的黨支部幹事建議道。
“老杜習慣了一個人獨來獨往,給他安排幫手倒礙他的事。”劉北海對林申說道。
“那就讓老杜一個人行動吧!”林申想了想,說道,“另外的人單成一隊,讓他們分開各自行動好了。”
“這樣最好,兩隊人一起行動,可保萬無一失。”年長的幹事說道。
“去準備吧!妥了就動手!”林申長出了一口氣,看了看牆上懸掛着的民黨領袖的畫像,握緊了拳頭。
下午,6時,唐人街,廣州樓飯莊。
“爹,你看,那邊那個人。”坐在一張飯桌前的沈婉筠對父親向一個方向指了指,輕聲說道,“他就是那個報紙上說的袁大總統的本家親戚。”
“胡說,他姓黃,纔不是袁世凱的親戚呢!”沈高屹看着坐在那裡獨自用餐的戴着一幅圓眼鏡穿着漢式長袍的三十多歲的中國人,笑着搖了搖頭,說道。
“您怎麼知道他姓黃?”沈婉筠有些驚奇的看着父親,小聲問道。
“他的名字叫黃基,字遠庸,這個名字你可能不太熟悉,但要是說起‘遠生通訊’,你應該有印象吧?”沈高屹笑了笑,對女兒說道,“爲什麼叫‘遠生通訊’,是因爲他的筆名就叫黃遠生。”
“啊?原來是他啊。”沈婉筠恍然大悟,“那爲什麼說他是袁大總統的親戚?”
“那是咱們這邊的人對報紙上的英文名字的誤譯,‘遠’和‘袁’諧音,故有此誤。”沈高屹說道,“他和袁大總統根本不沾邊的。”
“咱們這邊的人竟然會犯這麼低等的錯誤。”沈婉筠聽了父親的解釋,嘆了口氣,“難怪外國人瞧不起咱們。”
“這位大記者這次來美國,很可能是在國內出了點兒什麼事……”沈高屹正說着,猛地看見兩個身着布衣頭戴壓得極低的鴨舌帽的華人青年快步躥上樓來。
這兩名青年來到了樓上之後,目光不住的掃視着在這裡用餐的人們,沈婉筠看到其中一個人突然向自己這邊望來,她不經意的和對方眼中閃動的兇光相碰,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看到這兩個人目露兇焰的樣子,沈高屹的心裡也非常不安,他不敢和對方的目光接觸,不由自主的壓低了頭。
對方顯然沒有過多的注意這父女二人,而是又轉向了其它人,這時獨自坐在那裡用餐的黃遠生象是感覺到了什麼,他擡起了頭,看到了這兩個年輕人,臉上不由得閃過錯愕之色。
兩個年輕人注意到了黃遠生,立刻快步向他奔了過來,將阻隔在他們之間的人粗魯地推開,黃遠生似乎感覺到了不妙,立刻起身想要離開,而就在他剛剛轉身之際,兩個年輕人突然從懷裡各自掏出了一柄左輪手槍,對準了黃遠生扣動了扳機。
隨着兩聲淒厲的槍響,黃遠生的身子猛地一僵,然後便直挺挺地撲倒在了地上,面朝下伏在那裡不動了。
突然出現的槍聲讓周圍一下子陷入到了混亂和尖叫當中,人們紛紛奪路而逃,到處都是尖叫聲和桌椅板凳碰翻在地的聲音,以及盤碗摔在地上的聲音。
在槍聲一響的時候,沈高屹便猛地起身抱住了女兒,將她的頭埋在自己的懷裡,不讓她看到那可怕的一幕,此時的女兒雖然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事,但第一次聽到槍聲的她也很害怕。伏在父親懷裡的她雖然沒有哭泣,但她的身子卻在不住的顫抖。
沈高屹大着膽子向年輕人行兇的方向望去,此時兩個年輕人已經不見了蹤影,透過雜亂的人影,沈高屹看到了倒在血泊當中的黃遠生,心下不由得一陣酸楚。
此時,已經換掉了衣服來到了街上的夏閣哲回頭看了看聞訊趕來的美國白人警察,眼中閃過一絲輕蔑的笑意。
“快走吧!”臉色有些發白的劉北海催促道,夏閣哲不滿地瞥了他一眼,和他一起快步的消失在了街上的人流中。
對夏閣哲來說,這一次的刺殺行動簡直就象玩一樣,毫無刺激可言。但此時的他還想不到,即將在洛杉磯上演的一幕,將和舊金山完全不同。
“對面的房子上面有人。”
臥室裡,躺在牀上的楊朔銘對身邊的愛妻黃韻芝說道。
“你怎麼知道?”
黃韻芝情不自禁的用柔美的雙臂擁住了楊朔銘,順着他的目光向窗外望去。
“你看不到他的。”楊朔銘說道,“他躲在暗處呢。”
“會是刺客嗎?”黃韻芝有些擔心的問道。
“很象,他跟了咱們好幾天了。”楊朔銘一邊用“超級電腦眼”仔細地觀察分析着情況,一邊說道,“另外還有一夥人盯着咱們,但好象和他還不是一夥的。”
“咱們該怎麼辦?”黃韻芝問道,“要叫孩子們進來嗎?”
“算了,別讓他們看到咱們倆這個樣子。”楊朔銘笑着搖了搖頭,“再說了,他們進來的話,會驚動那些傢伙。”
“來者不善,得把他們抓起來。”黃韻芝說道,“不行就得通知美國人了。”
“不用。咱們自己抓活的好了。”楊朔銘的眼中閃過一道凌厲的光芒,“他們跑不掉的。”
“你想怎麼辦?”黃韻芝聽到他說得胸有成竹,心緒稍寧,輕聲問道。
“那個傢伙想和我玩槍,我就陪他玩玩。”楊朔銘抽出了放在枕頭底下的那支“頭把擼子”,冷笑了一聲,打開了槍機。
伴隨着他的動作,“超級電腦眼”開始飛快地放大着圖像,十字光標在不住的閃動着。
很快,對方被放大數倍的身影顯露了出來,此時出現在楊朔銘眼前的,是一個黑瘦結實的漢子,他正伏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在他的手裡,赫然握着一支老式步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