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兩三天,拜訪了樑廣之老先生介紹的一些評委,居安發覺這些人一般都是滿客氣的,說話也是心平氣和的,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大畫家的派頭,心高氣傲目中無人的感覺,個個倒像是一個慢聲慢氣的長者,另居安的印象大爲改觀。
三個人到了一個三層的小洋樓前面,停下了車子,跟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進了房子裡,中年人把居安三個帶到了門口,輕輕地把門推開,對着居安三個小聲的說道:“你們進去小聲點,我父親正在寫字”。說完就示意三人進去。
居安三個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看着一個頭上光溜溜的老頭正站在大案子前面寫着字,寫了幾個,就把寫好的字揉成了一團,隨意的仍在地上,現在地上已經扔了十來個紙團兒,老頭扔完又從座子後面的架子上拿下來一張紙,繼續寫着,看都不看居安三人一眼。就當三人是空氣。
悶聲的坐在門邊的三個太師椅上,看了十來分鐘,居安就有些無聊了,轉着腦袋看着四周牆上的書畫,不知不覺的就站了起來,看完了這幅看那副,居安哪裡懂得什麼撈子繪畫,就是在這種古色古香的書房裡,有點像是被感染了一樣,覺得自己的藝術細胞提高了不少。
裝模做樣的看了會兒,正在看着一副青松白鶴圖,青松紅日,白鶴展翅迎着太陽飛着,就跟自己小時候看到,姥爺家裡客廳掛着的差不多,至於筆法用色什麼的,居安哪裡看的出來。純粹是這幅畫勾起了自己兒時的回憶,去世的姥爺姥姥每次居安一家來的時候。就忙着給自己三個外孫外孫女張羅着甜瓜,西瓜什麼的,家裡養的小雞小鴨什麼的也要有幾個遭殃,無緣無故的斷送了性命,兩個老人看着三個孩子吃的滿臉都是的汁水,臉上總是帶着慈愛的微笑,時不時的幫着自己擦着嘴。看着看着自己就有點癡了,完全沉浸到了對兩個老人的回憶之中去。
“別人看這幅畫的時候,都是面帶微笑。你這小夥子看的怎麼是滿臉的悲切”突然一聲聲音在居安的耳邊響起,居安一轉頭就看到剛纔寫字的老頭已經站在了自己的旁邊,正看着自己笑着說道:“我這幅畫,畫的哪裡悲涼了?”。
居安從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不是您的畫的問題,是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說完看着老頭身邊的王凡和趙奇峰一眼。
老頭對着居安坐了個手勢。居安三個和老頭走到了一張小八仙桌邊上坐了下來,老頭對着門外就喊了一聲:“給客人們上壺茶來”。然後轉過臉來就對着居安幾個人說道:“你們是樑老師推薦的,我也沒法推脫,其實你們來不來的沒什麼意思,只要到時候別欠着我的出場費就行了!”。
居安聽到一愣,頭一次遇到這麼猛的老頭,見面沒幾句話就直奔着錢而去。王凡在旁邊笑着說道:“這個您就放心好了,按着協議的價格來,該怎麼樣怎麼樣,評獎一結束第二天保準錢就到了您的戶頭上”。
老頭聽了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樣最好。我這是被一些人弄怕了”。跟着就聊了這些年遇到的一些事情,聽得居安都睜大了眼睛,居然現在的騙子簡直說是無所不用了。這什麼招式都想到了,有些招式居安都好奇。這些人腦子怎麼長的,有這功夫乾點事實那也能賺到錢。怎麼就想着這些歪門邪道。
跟着讓居安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了,老頭跟着王凡和趙奇峰談起了合同上相關的事情,比如酒店的等級,到江南的用車情況,甚至是車的檔次都仔細的詢問了一下,甚至什麼時候去,什麼時候離開,都精確到了小時,讓居安對於老頭的水準產生了很大的懷疑。這一副商人的嘴臉,居然能算大師?完全沒有這幾天來見過的幾個老人風淡雲輕的模樣嘛。
把事情的時間詳細的確定了下來,王凡就把帶來的禮物放在了桌子上,老頭看了一眼,就對着王凡說道:“這四瓶酒不便宜啊”。這老頭還真的識貨!自己酒莊的頂級酒,到了國內確實不便宜,四瓶一起怎麼說也要十幾萬。
老頭拿着酒看了一下,直接對着居安幾個說道:“挑副小畫帶走!酒我就收下了,沒事時候我喜歡喝一杯紅酒”。
居安聽了擺了擺手說道:“這個是送的,給您老嚐嚐,每個評委都有”。
老頭聽了把酒盒子放了下來:“帶上一副小畫走,要不就把酒帶走,別人是別人,我是我”。
居安一聽,也別跟老頭瞎糾纏了,往四周掃了一圈直接問道:“可以選個多大副的?”。
老頭聽了居安的話,伸手比劃了一下:“最多一尺見方的,多了就不行了”。居安聽了往四周一看,沒一副一尺見方的,這玩意兒太小了啊,最後落在了那副輕鬆白鶴圖上:“我想要這幅,可以加錢麼”。
老頭看了那幅圖一眼:“給八十萬,你就拿走”。說完指着那副輕鬆白鶴圖說道:“那副是我很久以前畫的,要是現在畫的貴上一兩倍都是少的”。
居安也不囉嗦,直接轉頭對着王凡說道:“你先借點,把賬給結了”。居安身上可沒有這麼多人民幣的現金,用美金刷卡有點吃虧啊,銀行的匯率可以私人換少了不少。看這老頭居安就陡然的變得商業起來。
王凡對着老頭問道:“哪裡刷卡?”。聽得居安又是一愣,老頭直接衝着外面又喊了一聲,老頭的兒子走了進來,聽着老頭吩咐了一下,就帶着王凡去刷卡去了,居安這都快看的傻了,老頭居然在家裡都備了刷卡機,真是太專業了。
等着王凡刷完卡回來,老頭的兒子幫着把那幅畫拿了下來,然後捲起來放進一個小硬紙布面的盒子裡,放到了桌子上居安的旁邊。
生意做完,居安和王凡三個就帶着畫走出了老頭的家裡,上了車子以後,開了幾分鐘,居安這才透過後視鏡看着漸漸遠離的小樓,對着王凡問道:“這滿嘴鈔票的也能是大家?樑老頭這是不是推薦錯了?”。
“成爲大家,跟滿嘴鈔票有什麼必然聯繫?人家的畫市面上就是這個價格,你買了也不吃虧”王凡用一副看白癡的眼神看了居安一眼,然後轉頭繼續開着車子說道。
居安撓了撓腦袋:“不是說這繪畫,講究養氣什麼亂七八糟的麼,我印象中這些人應該像是咱們見過的其餘人一樣,仙風道骨的才符合審美嘛”。這老頭一下子把自己幾天來建立的大師觀完全打破了啊,別人都收了禮物,老頭居然算了個價格,弄了幅畫還讓自己補齊了差價,這怎麼覺得這麼彆扭呢。
王凡看着路“一樣米養百樣人,老頭看着不怎麼樣比較市儈,不過你不得不說老頭實在,啥東西都放到明面上來”然後瞥了眼居安:“我說你該是最喜歡這種人啊,大家三下五除二,事情辦的明明白白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居安想了下,這到也是,這樣大家都是明明白白的,生意談完了就完了誰也不欠着誰,想了下說道:“這老頭性格,居然在國內還能混的下去”。
王凡笑着說道:“你還別說,老頭那是運氣好,老師是頂尖的大師”。說完從王凡嘴裡蹦出一個讓居安如雷貫耳的名字來“以前運動的時候,大師被打倒了,大師其餘的學生都是跳出來劃清了界限,甚至大師的兒子都跳出來批鬥自己老子,就這人愣是一句沒說過大師的壞話,受了牽連,吃了不少的苦,直到平反的時候,這下子大師就把這學生當成親兒子一樣看,甚至去世之前還跟着一些老朋友說過,讓老朋友照顧下這個學生,惹什麼事情就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稍微的包含一下,就這事情讓老頭受用一輩子,只要不是太出格就沒人招惹他”。
居安聽說過這個大師的名頭就是從小學課本上,國寶級別的人物,在解放前跟着一些共和國的元老都有交情。
聽了王凡的話這才點了點頭:“怪不得”。這老頭也算是名家中的奇葩了。
把王凡送到了他家老頭家的大路邊上,王凡就下了車,不是居安不想送進去,是車子根本進不了門,人家小區門口站着荷槍實彈的警衛呢,王凡對着居安和趙奇峰兩個人擺了擺手,示意自己進去,明天早上的時候到酒店跟着居安兩人匯合,然後一起奔着江南去,到哪裡幾個人還要拜訪兩三個所謂江南畫派的名家,然後才能參加自己公司的招聘會。大概國內事情也就是剩下這一點了。
居安和趙奇峰迴到了酒店裡已經是快晚上八點了,稍微的洗了個澡,換了身輕鬆點的休閒衣服,居安實在是受不了這緊緊的襯衫和西褲的束縛,趁着趙奇峰還沒過來給家裡撥了個電話,問問家裡的情況,跟着孩子們聊了兩句,就聽到趙奇峰在外面敲門:“咱們下去吃飯吧”。居安這才放下了電話,跟着趙奇峰一起下了樓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