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夏方圓和鄭書哈着白氣追上鄭墨詹木青兩人時,不遠處正炸開一朵煙花,照亮了四人大半邊臉,明豔極了。
周圍的小孩都仰着頭,瞪着那期待的大眼睛,嘴巴半張着,直直的看煙花明亮又黯淡,一朵接着一朵。這對於他們來說,好像這短短的一生當中,都沒有什麼機會能在A市內看到這樣動人熱鬧的場面。
即便是常看熱鬧場景的夏方圓,也忍不住的停下腳步,驚喜道:“我去,我還以爲就一些焰火棒這些小玩意兒,居然還能在A市看到這麼大的場面。這河壩好多人啊,欸,我們會不會被認出來啊?”
說着說着,夏方圓還假裝用衣領遮住自己的嘴巴。
這舉動當然遭到鄭墨無情的鄙夷:“這烏泱泱的,黑燈瞎火忽明忽暗那麼鬧騰的環境,誰會注意你啊!放心吧,沒人會認出來的...”
——“墨墨?”一聲清脆的女聲清晰明亮,從鄭墨的身後不遠處傳來。就連這煙花炸開的聲音也絲毫不能掩蓋。
“... ...”
鄭墨僵住。夏方圓撲哧一下笑出聲。他在狂笑。
前一秒鄭墨還信誓旦旦的打包票不會有事,後一秒話還沒說完就立馬被叫住。這是什麼打臉體質。
這讓鄭墨很沒有面子。他準備轉頭回去看究竟是誰那麼火眼金睛,打擾他大年三十的快樂,他一定讓這位朋友知道花兒爲什麼這麼紅。
一轉過頭,他瞬間揚起了自己的職業假笑,眼睛眯的沒縫兒,“你好啊,新年快樂!”
真是美好的祝福啊。
然而鄭墨心裡只想狠狠抽自己,結果還是下意識的開始營業,笑得跟個紅花似的。沒用啊鄭墨。
——“你,幹嘛?露出這麼驚悚的表情。”一聲低沉的男聲,口氣裡自帶一絲嘲諷。
這個搭配...好生耳熟。
鄭墨睜開眼,眼前的兩人不是胡童和江傳名又是誰?
“你們倆怎麼在這裡?鄭墨又驚又喜。
“這可是A市唯一一個能放煙花的地方,爲什麼不在這裡?”胡童背後有江傳名,說話也多了兩分底氣。
鄭墨虛眼:“胡圖圖你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少年了。竟然開始懟我。”
簡直。偶像無尊嚴。
這句話不知道爲何戳中了胡童的笑穴,咯咯咯的笑得不停。夏方圓本想上前拍拍胡童的肩膀說一聲,幹得漂亮,奈何還沒開始行動就被江傳名警告的動彈不得,只得虛僞的比了一個大拇指。
“也不用直接在我面前狼狽爲奸暗度陳倉吧?我可是帶着咱們班主任出來的呢。”鄭墨發出反擊。
顯然,渾身上下閃着“早戀”兩個字的兩人並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反而還期待的問道,“那詹老師呢?”
“詹老師當然就在我身後啦!,喂詹老師,你怎麼一句話也...”鄭墨轉頭四周巡視一下,“我去,詹木青人呢?”
他的身後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羣,小孩子跑來跑去,追逐嬉戲,四下卻並沒有詹木青的身影。
“你別是走丟了把?”江傳名道。
“我們這邊三個人,怎麼就走丟了,好了,大家一起找找他!我有點擔心他。”鄭墨開始有些心急如焚,跟大家商量了一下訊號建議聯繫後,便立馬開始了“蒐集行動”。
開玩笑,今天才得知自己父親的遭遇真相,好不容易纔讓詹木青腦袋裡面暫時有了其他事情,可別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在這種人擠人,小孩子的笑聲衝破天際的河壩找人,絕對是今年,不對,這十幾年來鄭墨難以忘懷的經歷了。
穿過了這一個人形迷宮,鄭墨終於在河壩邊一棵歪脖子樹的樹蔭下找到了詹木青。冬天的河水有些不講情面,即便是自己殘喘的露出了河牀,也要用僅有的那一點汁液釋放刺骨的風。
然而詹木青看起來毫不在意,就如同一棵樹一樣立在那裡眺望着遠方。
“詹木青!你幹嘛自己一個人跑過來!找你找的很累好不好。”鄭墨跑到詹木青的身邊,帶着些許埋怨。
見詹木青並沒有搭理自己,鄭墨便打量起來,順着這位看起來猶豫男子的視線望去。
“我靠....這個視角,詹木青你怎麼找到的?”鄭墨呆了。
在這個角度上,城市的霓虹若隱若現,從漆黑的地平線拔地而起,透過河壩旁的十來米高的行道樹,斑駁成星光,煙花時不時的從上空升起,將這座繁忙的城市點綴成喜慶的模樣。
詹木青終於開口了:“我從來沒有在這種時候看過這座城市。他很美好。”
鄭墨轉過頭看他,聆聽他的下文。
“我收到我父親死訊時,就是在這個時候。這還是我們那個鎮上的社區工作人員無意之間安慰我母親的時候才知道。可笑吧,我們這些最親的人成了最後知道這件事的人。我不知道當時我有多大的勇氣,這一路跟着查着的去到我父親的葬禮。我看見那個男人木訥的就坐在我父親遺像的旁邊,嘴裡唸叨着,爲什麼要先離他遠去呢?他們的生活纔剛剛開始啊。”
“那時候對我來說真是一個天雷轟頂的事情。我的父親居然拋下我們,和一個男人有了生活。可笑吧,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以爲是我父親忍受不住這演藝圈給他帶來的巨大欲望,纔會拋棄我們。我真是傻子。”
詹木青沒什麼表情,好像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幸好,我知道我錯了。”詹木青垂下了眼眸。
“你沒錯,詹木青。你很好。你用你的行動告訴了你父親你是一個多麼有擔當的人。即便他不在,你也可以把自己和母親照顧得很好。”鄭墨安慰,“與其現在在這裡傷春悲秋,不如我們手牽手走向新生活啊。一起都會好起來得。”
“誰跟你手牽手新生活啊,有病。”詹木青有些無可奈何,但還是忍不住一掃剛剛得陰霾。
“嘿嘿,就一個比方嘛。之後我畢竟我的新生活還是需要詹老師幫忙的嘛。”鄭墨嘿嘿一笑,“行啦,我的詹老師,胡童那邊還在找我們呢,我們快去匯合!我剛買了好多好玩的東西呢。”
在鄭墨的幾番“拉皮條”似的的安利下,詹木青終於鬆了自己s身上壓着的這股自責的氣,跟着鄭墨後面迎接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