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不由轉頭看過去，那名和許博有八分相似的少年同樣趴了下來。
他眼眸微紅，看着自己的父親，又看向了李源，拱手欲行禮：“師兄。”
他常聽自己父親提起這位‘李源師兄’，是父親教書這麼多年的最優秀弟子。
“嗯，起來。”李源低聲道，扶住了少年。
“老師，您有什麼話，儘管說。”李源強忍淚水，看向許博。
“好。”
“我將死，也就不再遮掩，也希望你別怪老師。”許博擠出一絲笑容：“許凌是我兒子，他母親死在了異族手上，我一直感覺對不起他。”
“往後，若他碰到了麻煩，如果你有能幫到地方，多幫幫他。”許博眼眸中流出一絲希冀。
或許，他曾是錚錚鐵骨的漢子。
是縱橫星界，威名赫赫的‘鐵塔’。
但這一刻，他只是一個希望在自己生命最後階段，能夠爲自己孩子多鋪點路，多留下一份人情的‘父親。’
“老師，您有那麼多朋友親人，他們都會幫許凌。”李源心都在發疼，說道：“但您放心，以後我一定把許凌當做親弟弟，能幫到他的一定會幫。”
“好。”許博放心了。
他向很多人求過，但在他心中，李源纔是份量最重的那一個，是未來最有希望成飛天武者的。
“李源。”
“當年，我也曾立志要成飛天武者，以手中之槍揚名夏國，乃至殺盡星界異族。”許博看着李源，輕聲道：“可惜，我做不到了。”
“所以，在受傷之後，在生命最後的幾年歲月，我回到江城，去教導學生想盡我最後的一份力量。”
“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學生。”許博看着李源，眸子深處有一絲期待：“希望，你能帶着老師的這份祝福走下去吧。”
“成飛天武者。”
“乃至超越飛天，真正成爲我人類文明最巔峰的存在。”許博微笑着。
“老師，我一定會努力的。”李源點頭，依舊在竭力使眼淚不掉下來。
許博，是高二時才擔任李源武道老師。
論相處時間，雙方並不長。
但對方，是第一位真正意義上不求任何回報，全力幫助李源的老師，無論是修行上的指點，或是生活中，或是加入星火武殿時……許博都是全力幫助李源。
今天，將是雙方最後一次相見。
……
李源沒有在病房待太久。
他終歸只是許博的‘學生’，勉強算半個親傳弟子。
在這生命最後時刻，許博最希望的肯定是親人待在身旁。
“萬叔。”李源走出病房。
黑衣女子已經走了。
“之前本就想告訴你許博的事，但你老師一直不讓。”萬青河道：“伱還年輕，這種事見得少。”
“我不想勸你什麼，因爲誰面對這種事都會很難受。”萬青河看着李源嘆道：“你老師人很好，他現在這樣，我心裡也不好受。”
“我只是想告訴你。”
“這就是武者的路，從大學開始，便會有許多同學死去，進入星界闖蕩，戰死的好友、故人、長輩會越來越多，許多人連屍體連死去的地點都找不到……我們只能面對，我們也必須面對。”
“我們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更堅強，更強大。”萬青河看着李源。
今天，他的話格外直接，沒有太多遮掩。
“我明白。”李源輕聲點頭。
不久。
萬青河也走了，作爲星火關山分殿的殿主，在這種時刻，他的事情非常多。
能抽出部分時間來看望許博，已很難得。
但李源沒有走，他一直默默等在病房外面。
時間流逝，陸續又有人前來看望。
到晚上八點多時，一個讓李源略感意外的身影出現在了走廊。
“嵐月？”李源吃驚看着來者。
“見到我這麼吃驚嗎？”林嵐月看着李源，雙方現實中已很久沒見了。
“不是說假期不回江城嗎？”李源問道，他和林嵐月常通過網絡聯繫。
此前，林嵐月一直在蘭提斯大陸，沒有從星空大學回來。
“你和我說了許老師的事，他也是我的武道老師，我不能回來看看嗎？”林嵐月看着李源。
高中時，許博同時擔任三個班的武道老師。
“難道你有？”李源心中閃過一絲希冀。
昨晚，執行任務之餘，李源曾詢問過林嵐月，想問問有沒有辦法。
“沒有。”林嵐月搖頭。
李源心中最後一絲希望熄滅了。
“若想救許老師，必須解毒，但湮星血靈毒已深入他星脈深處，太難了。”林嵐月輕嘆搖頭：“我問過我父親，或許超越飛天級存在能做到。”
“但至少，我父親做不到。”
李源眼神一黯，這在他預料中。
就像許博自身所言，他人脈也極廣，也有飛天武者試圖幫忙。
若能救，早就救了。
“好，我去看看老師。”林嵐月道，進入了病房。
不久便從病房出來了。
兩人安靜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靜靜等待着。
“我聽二哥說，這次江城爆發魚靈之潮你表現非常好。”林嵐月看着李源：“估計，會被作爲重點表彰對象。”
“重點表彰？”李源微微點頭。
林嵐月家庭背景極大，提前知道些消息並不難。
不過，李源心中卻沒太多喜悅，他寧可不要這所謂表彰。
林嵐月看着李源，沒再說話。
她雖也是許博的學生，但終歸感情沒那麼深，無法擁有和李源一樣感受的。
……
凌晨四點多，許博在衆多家人、好友學生的陪伴下，於病房中安詳離世。
年僅48歲。
……
兩日後，許博的追悼會在關山區的禮堂舉行。
作爲江城‘魚靈之潮’僅有的兩位戰死源武者之一。
沒錯，星火武殿、國家共同認定許博屬於‘戰死’，並鑑於他這一生爲人類文明、夏國所做出的巨大貢獻，追授一等金質勳章。
他的追悼會，無疑是盛大的。
林嵐月在江城待了數日，陪着李源參加完了許博的追悼會。
便又迅速離開，返回了蘭提斯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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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加完許博老師追悼會，又和許凌單獨交流一番後。
李源返回了家中。
魚靈之潮對江城市帶來的各種建築、街道破壞正在被迅速修復。
不過，巨大的傷亡，江城市上千萬人心中的痛苦，絕不是一時半會能夠抹平的。
需要很漫長的時間。
時間流逝，李源假期剩下的時間，除每日固定不變的瘋狂修煉，便是陪伴叔叔嬸嬸。
經過許博老師的事，李源愈發意識到，歲月往往一去不復返。
很多事。
若當時沒有去做，很容易留下遺憾，直到再無法彌補。
對李源而言，許博老師的‘授道之恩’，他便再沒有機會償還。
逝者已逝。
因此，對於能陪伴叔叔嬸嬸的日子，李源格外珍惜。
……12月25日，江北行省宣佈‘江城市魚靈襲擊’結束，但後續針對魚靈星界的反擊、報復將持續進行。
……
12月27日，江城市召開全市範圍的表彰大會，對在魚靈之潮中做出卓越貢獻的民衆、武者進行表彰。
李源，被樹立爲‘年輕武者榜樣’，最終被授予‘一等銀質勳章’。
加上之前的事蹟，令他在江北省範圍的名氣都愈發大了起來。
不過。
這一切李源從沒有放在心上，甚至授勳大會結束後的‘晚宴’，他都沒有去參加。
而是直接回到了家中。
別墅天台上，繁星滿天，整個小區都格外安靜。
“兩天後，便要出發前往明墟星界了。”李源靜靜坐在這裡。
樓下。
因爲大會不是直播的，叔叔嬸嬸、弟弟妹妹他們正看着投影視頻，看着授勳大會的剪輯播放。
李源就安靜坐在樓頂，聽着家人討論的聲音。
看着遠處的平靜湖面。
看着周圍那一棟棟別墅，李源內心格外寧靜，他只覺這一刻，極爲美好。
彷彿前些日的戰爭都只是夢幻。
“若整個國家的每一天，每個人都能如此，該有多好。”李源心中默唸。
默默注視着這一切。
漸漸的，李源內心越來越寧靜，有了一絲莫名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