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一直在醫院樓下辦手續,辦完又打電話通知張媽,張媽也是少不得被嚇的一口氣上不來,反應過來又趕快通知在外地的老爺太太,總之一切都是兵荒馬亂,但真忙起來倒也有個好處,暫時倒是忘了去想——
林少予他,最差的結果會是什麼。
但從一開始有一個人就沒忙過,那個人就是林少鋒這個小孩,他太小了,什麼忙也幫不上,唯一所能做的,就是抱成一團等在手術室外。
唯一所能做的,就是亂想一通。
哥哥留了好多血。
會很疼。
會很難過。
會……
死掉。
林少鋒一臉呆愣的、傻乎乎似的仰起臉,盯着醫院雪白的或者說泛着鉛灰的蒼白色天花板。
眼睛好酸。
林少鋒想,大概是眼淚倒着流回去了,什麼都看不清了。
他又想,哥哥一定會沒事的,現在醫學這麼發達。
可是,萬一就那麼……
林少鋒沒敢在往下想,使勁搖了搖自己的頭,但心底有個聲音已經下了決定。
在一個沒有哥哥的世界裡,那我寧願,我也不要存在就好了。
小小的孩子沒有人安慰開導,就這樣鑽進了死角,做了一個令人驚駭的決定。林沐惜和蘇繡若是知道,心中定要後悔,當初不經意的猜測被他們擱置一旁,而如今原本的隨口一說今日竟是一語成讖。
林少鋒的世界如此狹隘,除了他哥哥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手術一直進行了將近五個小時,張媽和老林期間趕到,他們勸說林少鋒回家休息,畢竟這小孩的臉色實在是憔悴到了極點,令人很難想象,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臉上竟會掛上心力交瘁的氣息,着實讓人不忍。
林少鋒卻跟聽不到人說話一樣,緊緊抿着嘴瞪着雙大眼睛,就跟不會眨眼似的盯着手術室的大門。
他好像是在害怕。
在怕着,眨了一下眼,有什麼、好像這一生最重要的東西就會錯過。
永遠的錯過,永遠的失去。
當手術室的急診燈終於滅了下去,一羣醫生護士推着病牀出來,不知裝着什麼水的輸液瓶高高掛着,林少鋒也有了反應,他動了動腿,想站起來,想上前,想聽到哥哥說,我沒事,峰峰不要害怕。但最終,林少鋒只是眼前一陣恍惚,栽了下去,徹底失去了意識。
失去意識前,他聽到有人說“轉到ICU病房,還需要觀察一晚上”。
“老林啊,你們怎麼!你們怎麼就不看好少予啊!現在……”
林少鋒迷迷糊糊的,好像聽到奶奶的聲音。
“太太,現在埋怨也沒用了,再說少爺都那麼大了,我們哪能跟看個小孩一樣寸步不離的跟着,如今也只能等到明天看結果了。”
張媽哀哀慼戚的聲音也想起,然後是林叔道歉的聲音,還有爺爺悶聲的嘆氣。
爺爺奶奶,張媽林叔大家都在,是怎麼了?
對了,是我從安安家出來,哥哥來接我,然後,然後……
林少鋒驀地睜開眼,像是受到驚嚇般的從牀上坐起,這跟被彈起來似的動作把病房中另外四個大人的注意力也引了過來。
“小少爺你終於醒啦!”
張媽眼圈泛紅,第一個開口,滿是關切,上前把林少鋒抱近懷裡。
“嚇壞了吧,小少爺,這事……這……這真是……做了什麼孽哦!”
林奶奶和林爺爺則是不吭聲,老林站在牆角一臉愧疚。
莫玉然意義不明的盯着林少鋒,眼中的目光與關懷擔心着實不挨邊,而是一種,隱隱已經帶上厭惡的目光。
林建國則是想抽根菸,心中苦悶無比,但一想到這在醫院,還是忍住了。他看向妻子,霎時被妻子盯着林少鋒的目光驚了一下,他心裡明白,莫玉然是怨上了,一個是嫡親的長孫,一個不過是還人家一個人情收養的孩子,親疏遠近心裡都通透着呢。
可卻是,不該怨這孩子。
林建國輕輕咳了一下,莫玉然回頭,眼中目光收回,但她也不想在看到林少鋒這個孩子,只是沉着臉走出了病房,林建國也跟在後面走了出去。
林少鋒滿心都是林少予,心臟一直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握着,每吸一口氣都覺得是疼的,倒也沒注意到林奶奶的神色。
病房外,林建國也沉下臉:“你那是什麼表情?少峰畢竟也是無辜的,你怪他做什麼?”
“我怪他?我說什麼了嗎我!”
莫玉然揚起眉,最後又冷下臉:“是啊,不怪他該怪誰呢?”
林建國被妻子的變臉噎了一下,最後只得放軟語氣:“少予現在還在ICU呢,咱們還是安生安生吧。”
一提到孫子,莫玉然還是閉上了嘴,其實她心裡也明白,不該怪林少鋒,這麼小的孩子怪在他身上實屬無理取鬧。可她就是忍不住怨恨了,否則該怪誰?
怪那個開貨車的司機?
怪喬安安爲什麼要邀請林少鋒參加PARTY?
怪學校這麼輕易就放學生出校門?
怪林少鋒爲什麼要林少予去接他?
亦或,怪這老天,是如此的不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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