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地穴裡，拉斯羅普跟李奇見了面，態度相當恭謹。
不過稍稍寒暄了幾句，他就跑去查看卡琳的變異先祖了，似乎不願意跟李奇多打交道，讓李奇感覺有點不舒服，這傢伙怕是對自己有什麼成見。
“我們這一代白鳥騎士大多是上百歲的老傢伙，都呆在自己的領地裡閉門修行，也就我和兩三個年輕一些的願意關注外面的世界。拉斯羅普不到五十歲，是最小的一個。”
蘇恩娜對李奇解釋：“他是我拉到冒險家公社的，只呆了不到一年，很喜歡你們赤聯的幻景劇和遊戲，對信仰和其他情況不是太關心。”
“他對總樞機您其實是很欽佩的，不過他……呃，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似乎不太看得慣您跟幾位魔女殿下的關係。比如您既然有奇麗殿下了，就不該……”
蘇恩娜沒好意思說得太直白，卻已經讓李奇尷尬得咳嗽了，自己跟奇麗的關係，在那些冒險者嘴裡到底被扭曲成了什麼樣子啊！？
這時候緹娜在頻道里嚷嚷：“李奇李奇！那個拉絲蘿蔔到你那了嗎？你得注意點，他可是歐蘿拉的狂熱粉絲！歐蘿拉顯露了下真身他就五體投地的跪舔了！”
歐蘿拉發了個嬌羞的表情符，虛弱無力的辯解：“哪有啊，不要把人家說得那麼不堪，好歹是個白鳥騎士，該有的尊嚴還是有的，也就是兩眼發直流口水而已。”
嗯——！
歐蘿拉的粉絲！？
怪不得看自己不對眼，李奇心中警鈴大作。
回了個憤怒的表情符，李奇惡狠狠的道：“我決定等會直接作了他！反正接下來的事情他們白鳥騎士會反對。”
頻道里蕩起一片牙酸似的抽氣聲，緹娜更譏諷道：“李奇你當冒險者的演技不行，當老公的演技還不賴啊。”
歐蘿拉倒打一耙：“我聞到了更酸的醋味……”
這不過是夫妻之間，還有黑心老闆和終身僱工之間的小小情趣，沒人當真。
等哈利馱着治療艙，小灰馱着艾麗和蕾婭，再加上歐蘿拉跟緹娜過來時，拉斯羅普似乎才真正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驟然變得激動，都顧不得再找歐蘿拉寒暄了。
“這個怪人的確侵蝕了白鳥，失落的白鳥，這是屬於我們的！”
“哪怕是赤聯的總樞機，還有諸位魔女殿下，也無權奪走白鳥！”
“守護白鳥是我們白鳥騎士的真正使命，如果諸位是奔着白鳥來的。”
他左右看看，語氣變得悲壯：“除非踩着我的屍體過去，否則別想……”
他的侍從也在身後列隊，昂首挺胸，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
“死了就拿不到限定版的愛情魔女了哦……”
緹娜逗他：“內幕消息，《魔女收藏》會在七月推出。”
拉斯羅普苦笑：“其實我更期待限定版的財富魔女……”
被反逗了的緹娜激動起來：“哎哎，給我籤個名……啊不，我給你籤個名吧！合影也行！等我回去一定向製作委員會反映，讓他們儘快推出你期待的新卡！”
歐蘿拉嘆氣（今天她成嘆氣之主了），把暴走的畫風拉了回來：“拉斯羅普閣下，我們這邊有兩個人的安危關聯在這隻失落的白鳥上。一個是卡琳的祖輩，一個是痛苦魔女菲妮，你也該知道是誰。”
“只有吸收白鳥，才能解決菲妮的麻煩，同時救回這位德魯伊，搞清楚他發生了什麼事。這不僅不會造成什麼損失，還會換到我們赤聯的友誼，對你們守護白鳥的使命有益無害，不是嗎？”
拉斯羅普躲閃着歐蘿拉的目光，焦躁的搖頭：“但這是白鳥啊！是我們白鳥騎士的力量根基，怎麼可以……”
李奇扯扯歐蘿拉的衣角，用目光傳遞“你跟他說話讓我不爽”的意思，歐蘿拉白了他一眼，卻體貼的閉了嘴，還退步站到了他身後。
李奇開口：“我知道對你們來說，我們這樣的外人，跑來這裡主張白鳥的所有權是荒謬的。不過假如……假如菲妮能夠吸收白鳥，那就說明她有資格獲得白鳥的傳承。”
“別忘了，她是白鳥人，她的家鄉離這裡不遠。現在我們甚至覺得，她當初會成爲魔女，也跟白鳥有關。”
“這一切建立在她可以吸收白鳥的基礎上，如果她不能的話，我們也奪不走白鳥，不是嗎？”
“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嘗試的機會，僅此而已。”
看到拉斯羅普有些動搖，李奇繼續加碼：“事實上要認真追溯，你們這一支白鳥騎士，並不能主張所有的白鳥都歸你們所有。你們只擁有第二紀元裡，這個第二白鳥王國所發現的白鳥。”
拉斯羅普看向蘇恩娜：“你連這個都說出來了！？”
李奇趕緊打掩護：“不要責怪蘇恩娜，你們既然把秘密告訴了學徒和侍從，那就不再是秘密……嘶……了。”
說到後面很不自然的抽了抽嘴角，那是歐蘿拉在悄悄擰他腰肉。
緹娜還在添油加醋：“沒錯，李奇在沒知道蘇恩娜的歲數之前，很努力的撩她呢。”
這裡幹正事呢！別把畫風歪到家長裡短上啊！
李奇這幫人一點也不正經，拉斯羅普心中卻是冰火兩重天。
他拉着蘇恩娜到了一邊，展開靜音結界商量。
兩人在裡面越談越激動，蘇恩娜面紅耳赤，拉斯羅普也有了誇張的肢體動作。
最終結界破碎，蘇恩娜沉聲說：“讓事實告訴我們吧，讓事實來告訴我們，白鳥做出了什麼選擇，然後再思考我們該做出什麼選擇。”
“你不是明白的嗎拉斯羅普，世界已經變了，白鳥王國很難繼續孤立於世界之外，白鳥說不定也同樣不會再沉寂。”
拉斯羅普艱澀的道：“我仍然堅持，召開白鳥騎士大會，讓所有白鳥騎士做出決議，這不是我們兩個可以承受的事情。”
蘇恩娜看向李奇，目光裡滿是探詢甚至請求。
李奇看了看治療艙裡的菲妮，她閉着眼睛沉睡，秀麗絕倫的小臉蛋比之前瘦了許多，連嬰兒肥都看不到了。偶爾眉心和嘴角抽動一下，身體也隨之抽搐。
那一下讓李奇心口也同時刺痛，怒火吞噬了他的耐心，令他看向白鳥騎士的目光也冷了下來。
“所有的白鳥騎士認可？”
他用譏諷的語氣道：“你們兩位已經是最開放和最開明的白鳥騎士了，把其他白鳥騎士叫過來，最終的決議會是什麼？”
他伸展雙臂，搖頭說：“很顯然，這裡太狹小，並不適合當作戰場。”
語氣再轉爲自信：“就只是我一個人，也足以解決掉你們，何況還有這麼多位赤聯魔女。你們該清楚站在你們面前的這些魔女是什麼樣的存在，總之這裡用來當白鳥騎士的墳墓應該是足夠了。”
蘇恩娜變色，拉斯羅普憤怒的道：“李奇總樞機，白鳥騎士絕對不會被威脅嚇倒！”
“單純比魔導技術，比力量，我們的確不如你們赤聯。可赤聯要與白鳥騎士爲敵，就是與整個王國，與這片大地爲敵！”
李奇憐憫的嘆氣：“你們還沒看清形勢嗎？這不是赤聯要不要與你們爲敵的事情，是你們要不要跟虛無的東西綁定在一起的事情。即便解除了這樣的綁定，你們還得思考要站在歷史大潮的哪一邊。”
“既然你們都加入過冒險家公社，都接觸過赤聯，就該明白我們赤聯的立場。”
“我們立志推翻一切壓迫，解放所有奴隸，讓凡人掙脫凡人乃至神祇的枷鎖，獲得靈魂自由，追求自己的理想。”
“國王也好，貴族也好，教會也好，都是這樣的枷鎖。”
“你們白鳥騎士很特別，你們守護白鳥的同時也在守護這個王國和它的民衆，這讓我們很欽佩。”
“這也是我們到現在爲止，始終保持着剋制，希望能和平解決問題的原因。”
李奇加重了語氣：“但你們守護的終究只是白鳥！當這個王國，還有王國裡的民衆，跟你們守護的目標發生衝突時，你們應該會毫不遲疑的站在白鳥一邊吧？”
這個問題讓兩個白鳥騎士默然，對他們來說，答案不言而喻。
“那麼我想問一下，白鳥到底是什麼？你們爲了什麼守護它？”
“白鳥難道不就是一種力量嗎？可以通過它獲得失落神祇的力量，僅此而已。它有什麼價值，不取決於它自己，取決於它被用來做什麼。”
“如果你們執着於這種虛妄的守護，那麼必定跟我們赤聯發生衝突。就算沒有眼前的事情，你們最終也會面臨我們的赤紅大潮！”
拉斯羅普不服的道：“白鳥誓約裡有預言，當世界再度沉淪時，白鳥是最後一絲希望。我們守護的不只是白鳥本身，我們還在守護世界的希望！”
旁邊艾麗嚷嚷：“來呀！餿泥！”
蕾婭老氣橫秋的捂臉：“姨媽、不是說我，不要、搗亂……”
李奇笑了：“我們的女神赤紅女士也有神諭，白鳥是我們的。你們不信，我現在就讓她降個天使發佈這個神諭。”
蘇恩娜跟拉斯羅普心口抽搐，知道赤聯不敬神，不知道他們如此不敬神……
“神祇的神諭也不過如此，什麼預言，還有什麼神聖性呢？”
李奇也不耐煩了，赤果果的威脅：“總而言之，你們二位，真的想擔起白鳥騎士集體撲街……不，埋葬於此的責任嗎？”
蘇恩娜看向拉斯羅普，後者自然也不敢戴上這頂帽子，轉頭不說話了。
李奇的語氣變得異常柔和：“蘇恩娜說得對，讓事實來告訴我們一切吧。”
白鳥騎士不再阻攔，緹娜這才提着治療艙下到坑底，按照李奇的吩咐，放在緊靠巨人斷腿邊的地方，打開艙蓋，抽過一條蔫噠噠的觸鬚，靠在菲妮的手臂上。
李奇呼叫了小紅，她在上面等得不耐煩，嚷嚷道：“真是墨跡，放小說裡你這就是惡意灌水！”
是啊，對你這個主角來說，只要你沒出場，所有字數都是惡意灌水。
“不需要菲妮清醒，她清醒了配合不好你反而壞事……”
“別讓蘇倫的力量侵入，也別讓這個什麼白鳥的力量跟蘇倫的力量打架……”
“輕輕的，輕輕撫摸，她對你很信賴的，自然會打開屏障……”
“稍稍深入一下，再退出來，注意節奏……”
“轉動，轉起來，對，就是這樣……”
“保持這樣的力度深入，別太粗暴菲妮還很嬌嫩，我是說靈魂……”
你解釋什麼啊！？
本來沒什麼的一解釋反而更污了！
說起來菲妮會變黃段子魔女，是不是跟你的薰陶有關啊？
李奇頗爲艱辛的照着小紅的指示，引導着那股渾濁的力量進入他跟菲妮的靈魂鏈接裡，過濾掉那些近似卡琳的血脈之力，再與壓迫着菲妮靈魂的蘇倫之力混合。運用四兩撥千斤的原理，富有技巧的推轉，最終進入到菲妮的靈魂裡，交給小紅來調整。
這是小紅作爲紅網至高中樞的唯一功用，她負責調衡各個魔女乃至赤紅神祇所形成的紅網中樞節點，過濾掉雜質，確保紅網處於動態平衡，不被未知雜質浸染。
李奇在坑底忙碌，注意力全放在了跟菲妮的靈魂鏈接裡，並不知道外面的情況。
坑底充盈着淡金與銀白光芒，急速閃爍，樹冠巨人劇烈掙扎着，卻被卡琳和蕾塔娜壓得死死的。
股股猩紅、幽綠加灰黑煙氣升騰，巨人的身軀不斷萎縮，頭上的樹冠也急速枯萎，那些巨蟒般的觸鬚也退化成藤條枝葉。
歐蘿拉跟着蘇恩娜，還有拉斯羅普，看着瑩白光流自坑中升起，凝結成大鳥般的形狀，都張大了嘴巴。
蘇恩娜顫抖着說：“白鳥，這裡真的有一隻失落的白鳥。”
拉斯羅普伸出手，觸摸着已經壓在了頭上的白光鳥影：“好純粹的力量，比白銀樹冠那裡還要純粹……”
白鳥急速收縮，就在蘇恩娜跟拉斯羅普眼前，鑽進了菲妮的體內。
拉斯羅普痛苦的跪倒在地：“不——！”
蘇恩娜閉眼，像是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躺在治療艙裡的菲妮抽搐了幾下，身體溢出白光。跟白鳥的白光不同，更爲清冷。
白光似乎在牽引她的身軀，令她瞬間從一米三拔高到只比緹娜矮一點，原本的蘿莉身材也伸展爲青澀少女，那張秀麗臉蛋變得芳華絕世，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扇動，像是異世加強版的睡美人。
“嘁……居然背叛了珍稀資源俱樂部……”
守在旁邊觀察情況的緹娜瞅了瞅恢復到完全體版菲妮的胸口，不甘心的嘀咕。
菲妮循着聲音，機械的轉頭，兩眼睜開，冷白光芒像激光炮一般轟在緹娜臉上。
緹娜捂眼慘叫：“啊啊——我的眼睛——！”
“汝是……何人……”
菲妮用彷彿來自遠古的蒼莽調門，低沉的說：“吾在……何處……”
說話的時候，她跟李奇之間滋滋爆出大片碎芒，把李奇炸得飛出了坑底。
菲妮冉冉升起，身上光翼伸展。卻不是之前的淡金神光，而是帶着淡藍光暈，冰冷到極致的白光，散發出令人靈魂都快凍結的寒意。
她飄在半空，身形不斷拔高，最終長到了七八十米，一直到洞穴頂部才停下。
冷白光翼緩緩蕩動，彷彿把洞穴所在的空間拉到了世界盡頭，還在不斷向無垠的虛空伸展。
她用那雙光瞳俯瞰衆人，目光落在了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李奇身上。
她沉默了一會，忽然擡起一隻腳，轟的落在李奇身前。
她用模糊的、漠然的，同時又有些機械的語調說：“李奇……”
“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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