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九日
不知天氣如何,反正這個地方每天都是一樣。
韓數帶着自己的岳母親自到達第四哨所爲節度重臣黎明中將主持婚禮。
第四哨所的天穹覆蓋太小,所以大多數的空間都是金屬箱子密封起來的房間。
戈蘭雲和沐蟬並沒有和韓數一起到來,她們正在崑崙安排伊甸園源源不斷送過來的物資,根據伊甸園的計劃,第一批人口七十四萬半個月後就到達,同時到達的還有韓數的一個老熟人,王一成。
而崑崙原本的計劃居住人口爲一點三億,所以還是能夠接受的,但是後續的就必須加緊時間擴大生活區域,崑崙現在的面積爲十七萬平方公里,少許的空置也要加緊時間建設房屋,而韓數那套佔了十個平方公里的房子也被搬遷了。
總之,現在也不能把信息反饋回去,也不知道清子是慌什麼。
而晴柏川因爲是自己親人的婚禮,已經翹班三天過來了。
自己到來第四哨所可不是爲了吃喜宴的,但是去轉了一通之後,發現洛嫣居然已經準備好了,連他的面都不見。
去看看戴俊清,人家早就來吃喜酒了,真是可憐一個朋友都沒有。
換了便服,韓數連軍裝都不敢穿,十分低調進了婚宴現場,隨便找個了角落大吃起來。
韓數的時間很緊,一會兒還有事要去處理。
而且也看不得黎明小人得志的嘴臉,看着他一副老子最牛的噁心嘴臉一人人的敬酒實在不得力,端着酒杯就躲到陽臺上去了。
沒想到剛找了個犄角位置躲起來,一個很猥瑣的大哥也跟了過來。
此猥瑣男行蹤詭異,東張西望小心顧盼,十米的距離硬是磨了一分鐘才走過來,要不是認識,韓數都打算讓憲兵隊把他當做間諜處理了。
“將軍!”這個聲音就像是深夜裡森林裡迷路的鬼叫,又像是從哪個地洞裡傳出來的地嘯。
韓數一把把他拉過來,無奈說:“尉揚少將,你搞什麼?弄得跟特務一樣!”
“嘿嘿,”尉揚笑着看了看四周,小心說,“我看將軍這麼低調,想着配合一下。”
此君就是來此建設防禦工事的尉揚了。
“你以後不要這麼裝傻了!我又不是以前的戈蘭淺,頂撞幾句我也不會降你職,好好的說話。記得那天你還罵我臭小子。當時感覺很不錯的人,現在扮什麼猥瑣大叔?”
韓數知道,像尉揚和周力克這樣的人,人少時候年輕氣盛很是得罪了一些人,而事後遭受的磨難也是不少,一個笨蛋經歷多了也會變得小心謹慎。
而周力克成了一個只會聽話的機器人,尉揚開始裝瘋扮傻,因爲他以爲韓數就是個喜歡搞怪的人。
“不是,屬下絕對沒有裝瘋,面對將軍的王霸威風,屬下是被將軍的氣量給懾服了。”
韓數無語,看着遠方的燈景,等了許久,尉揚還是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韓數開口說:“我有個夜風!說了你兩句,你就罵人。怪不得戈蘭淺看不上你。”
“將軍的氣量屬下實在佩服。”尉揚少見的露出些許不好意思,但是這是表情很快就消失了。
“不要拍馬了!我受不了。”
“大人不喜阿諛性情直爽,真是名不虛傳。”
韓數一把把酒杯推到他懷裡,說道:“沒事別來影響我少年的悲傷!哪涼快哪蹲着去,你再說我就要吐你全身。”
懷裡抱着韓數的酒杯,尉揚猶豫了一會兒,看看周遭沒人後說道:“是這樣的將軍大人,現在對叛軍的攻擊就要開始,我想我能不能也去?”
“誰告訴你攻擊要開始了?只是個演戲。”韓數覺得這鼻子還挺靈。
尉揚諂笑道;“猜的,大人以演習的名義把這麼多軍力拉到這裡,確實不錯。但是個人認爲,何不利用這次的機會,找一支假扮的叛軍潛進去大肆破壞然後我軍大軍一到,敵軍望風而降啊!”
不說話,韓數就這麼看着尉揚,這件事就是這樣,洛嫣今天就要利用黎明大婚防守鬆懈的機會投敵,之後的事就看她們自己的了。
其中的變化就是,原先以爲武裝不能啓動,要洛嫣破壞以牽制叛軍,韓汐回來後韓數就打算快速清掃叛軍,反正只要有武裝,韓數就無敵,不用白不用。
就是,現在還要不要洛嫣去投敵?韓數自認爲已經可以踩死叛軍了,過幾天有空了自己去衝鋒大軍在後面然後就收復失地,不過洛嫣根本不見韓數的面。
這個尉揚不愧是能想出來用幾十萬人口拖着太歲,自己在後面挖壕溝築工事防禦的“人才”,韓數自認爲還比不上他,不過,尉揚被戈蘭淺看不上眼也是有原因的啊。
“如果能夠派遣一支念力部隊進入叛軍基地大肆破壞就更好了,不過這個成本有些大。前幾天我聽說研究所造出了高能效的炸彈,如果能夠潛入的話,幾次爆炸就能毀掉地方的指揮系統。”
“失敗了呢?”
“不會完全失敗,只要存死志,這件事就能成功的。”說完,尉揚靜靜看着韓數。
死志?聽說古代有些人爲了某種目的製造出來的死士,這些人活着就不是爲自己,而是爲了別人去死,爲別人殺人,爲殺人成爲死人。
見韓數沒有說話,以爲此法可行的尉揚再次進言:“也不需要一定要毀滅什麼,只要殺人就行,現在的局勢就是這樣,雙方戰事一直僵持,人民只聽說戰爭,但是因爲戰場太遠,人民意識中比較淡漠,如果能夠給他們加深一些印象。這種僥倖的心理就會消失。”
神經病,說的這麼委婉,不就是恐怖襲擊嗎?以前韓數還真有這個打算,不過現在不需要了。
“尉揚!”韓數抓住尉揚的雙肩,拍了兩下,“你認爲你最擅長的是什麼?”
聽到這麼問,尉揚一時不知韓數的想法,沉默了片刻謙虛說道,“屬下資質武不成,也就有點餿主意。”
韓數插着褲兜退後靠在陽臺邊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人,如果不是故意做作,這個傢伙也是挺威武的軍人。
“那就收起你的餿主意。聽我說。我以前特別討厭武力,特別的討厭!但是現在我恨不得自己就是個超人!一堆的事,真是受不了,特別有些事不動武就辦不成,你知道我多懶嗎?我一點都不想打仗,不打又不行!但是我認爲人民雖然是戰爭中的一環,但是可威懾,不殺戮。每個人活着都有底線,我要是想這麼幹,一堆隕石就能產生效果,以前戈蘭淺就能完成。可是我們都沒有。叛軍也沒有。”
雖然韓數現在的打算是收復失地後安置伊甸園難民,但還不能明說。
看着尉揚又想說什麼,韓數馬上說道:“我知道這有效果,但是現在不用了,以我個人的武力已經能夠完成這件事。本來今天我也去找過你,但你跟個幾年沒吃過白食的餓死鬼一樣就跑這兒來了,現在就和你說了吧。”
尉揚立馬站直了,恭敬道:“將軍大人教訓的是,請爲職下下達命令吧!”
看他有些賭氣的樣子,韓數放緩了語氣說道:“我知道你能想,我就是個莽夫,以後的事你也要多想,但是也要符順理,多爲別人想想。你說你想入幕府,無非也就是想出人頭地,讓以前看不起你,欺負你的人刮目相看,甚至於見到你要鞠躬敬禮。一掃以前的頹氣。”
“將軍!”尉揚顫抖着全身低沉喊道,“不要說了。”
看見他這個激動的樣子,韓數也覺得自己這麼明晃晃的揭傷疤確實過分了。
“你等着!不要動!”韓數搶過他的酒杯毫不猶豫一仰頭飲下,進個大廳攔住一個侍應生提着他盤子裡的兩酒瓶就走。
其雷厲風行的作風嚇了侍應生一跳。
這一幕恰巧被黎明看見了,孟婧容拉了拉他的衣袖有些擔心道:“他不會是去打架吧?”
“不像,這個傢伙從來不講騎士精神,要是打架誰打得過他。這傢伙大概中二了吧,別理他。”黎明說。
孟婧容還是皺眉:“不過去看看?別喝醉了,以前就聽說他酒品不好,別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旁邊人生第一次當上了伴娘而興奮不已的晴柏川聽了半天,一頭霧水問道:“你們是說誰啊?”
她一直很害羞的跟在孟婧容身後,因爲不好意思都沒有擡起頭過。
“你們家大將軍。”孟婧容調笑道。
晴柏川轉着小腦袋環顧一圈。
“哪呢?哪呢?他不是說不來了嗎?”然後,紅着臉說,“他都不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了。以前吧就算戈蘭雲說了他幾句,他也一直爲我說話,再糾結也對我很好,但是現在不同了。”
黎明拍着晴柏川的小腦袋,輕笑道:“他就是這樣,心裡再苦也不想你們知道。你去看看他吧,不聲不息來這別是來搞什麼陰謀?”
順着黎明的指引,晴柏川鑽出了大廳,然後看見穿的跟個商人一樣的韓數正跟一個邋遢的傢伙坐在地上喝酒。
地上倒了一個酒瓶,一瓶立着的酒和兩個高腳杯,兩個人就這麼坐在地上,跟普通的孩子一樣。
“我跟你說,當初我可比你慘多了,丫的打完了仗,連家都回不了。能回家了可是女朋友沒在那了,然後才知道已經死了。想想自己爲了什麼去打仗,爲理想!當時就是這麼想的。英雄,當掌握權勢醉臥佳人膝上,擡手挪步能毀天滅地,擡擡手都能有萬千死忠衝鋒在前。”
韓數倒着酒,然後一飲而盡,而後嘆道:“可是不一樣,這幾天我就在想,人活着可能就是要開心,可是其中的掣肘又有幾人知道。
別人都以爲做個封地一方的將軍有多好,其實也只有做到這個地步的人才知道。要想成英雄先成惡魔,無論怎樣掙扎最後的下場。對於我來說,宛如絕症後期的病人,燃燒自己去拼命,也只是爬上三步滑下四步,能拖的也只有時間。”
尉揚也是對飲而盡,苦笑道:“將軍爲別人想的太多,所以纔會有這麼多煩惱,而我,因爲爲自己而入魔,最後卻差點身死名裂。如果當時將軍不收留我,我也只有回去做個預備役軍官,然後戰死的下場吧。”
褐色的酒液流進晶瑩的杯子,然後兩人舉杯。
“年少妄想英雄當世,不知人生疾苦幾何。”韓數。
“今番當望星辰海洋,風流載首能達幾時。”尉揚。
兩人相視一笑。
“是戈蘭推薦你的,我當時忙的一塌糊塗,根本沒想起你這個人。”
聽到韓數這麼直白,尉揚一怔,然後也是默契地點頭。
“其實她也知道該怎麼做,但是說起來都是一樣吧,總有堅持。”
一直在掙扎中奮鬥前進,追逐的東西不同,最後的路途卻是一樣。
“對了老尉,你多大?”
“職下虛歲二十九。”
“那比我要大上四歲啊。這樣吧,要不……”
然後韓數被晴柏川拖走了。
晴柏川早聽韓數說過那個典故,這個中二病老想着也模仿一回,聽到他問年齡,晴柏川就知道不好,要不是及早出手,可能韓數就有個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