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薇咬了牙,沒有理她。
等人到齊後,孟薇忍着悲傷,沉痛地說道:“同志們,我給大家通報一個不好的消息:我們這次發往國外的繡品發生了嚴重的質量問題,裡面有不少劣質產品。根據香港總公司的規定,這批價值十六萬美元的繡品將被全部退回來,將在我們公司全部銷燬……”
“啊——”所有人包括童婭婭也驚呆了。
一個人吃驚地喊道:“怎麼可能?爲什麼要銷燬?”
質檢部、評級部等關鍵部門的經理更是一臉的慘白,上面寫滿了驚恐。有兩個心裡有鬼的人時而偷偷地把憤怒的眼神投向顯然也慌了身的童婭婭身上,心裡祈禱自己這次能僥倖逃脫懲罰。
只要不是傻子就這麼出了這麼大的事,沒有人承擔責任不可能。而且十幾萬美元可是一筆天文數字,公安機關很可能介入,到時候也許有人要爲此坐牢,有的甚至很可能被槍斃。
童婭婭顯然完全沒有料到問題如此嚴重。她雖然不知道楊樂懷、楊晉志他們廠裡發出的繡品中有多少劣質產品,但就算他們發的全部是劣質產品,其總數也不會超過十分之一,價值也只有一萬多美元,怎麼會全部要銷燬呢?難道還有其他人也把劣質產品放進去了?
想到也有其他人這麼做了,剛纔嚇出一身冷汗的她又僥倖起來,只要犯錯的人多,自己的責任就會小。反而會加重孟薇的責任,說明她這個經理不稱職,管不好自己的手下。
這時孟薇死死地盯着童婭婭,問道:“童婭婭,你爲什麼這麼做?”
衆人又是一驚,目光一下落在童婭婭臉上,有不解有氣憤也有慌亂……
童婭婭卻昂起頭,反問道:“孟經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可都是按照你的要求一步步做的,而且質檢部、評級部也是按你訂的規矩來的。我們做錯什麼了?還有,好像我們所有繡品驗完之後你孟經理還要簽字吧?沒有你的簽字誰也無法使繡品入庫,更不能運往國外。你自己放棄了最後一道工序的檢查,怎麼就把問題怪在我們身上?”
孟薇想不到童婭婭竟然如此當面說假話,氣憤地責問道:“你——,你——你當時說……”
童婭婭見孟薇氣得說不出話來,心裡不由一陣快意,譏諷地說道:“你倒是說清楚啊,我怎麼了。我當時說過什麼?作爲一個小小的採購部主管,我只知道只要你孟經理在單子上籤了字。就表示單子所對應的繡品沒有問題,可以發貨了。
當時我其實也奇怪,奇怪你怎麼沒有一件件檢查,只順便瞟了幾眼就蓋章了。哦,對了,當時似乎馬上就要下班,你家裡似乎有事。可是,這麼驗貨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就如此不放在心上,因爲家裡有事爲什麼就要急匆匆的回家?”
衆人茫然地看着童婭婭和孟薇。雖然知道她們兩人的話裡顯示出了不同尋常,但他們還是不理解其中的內幕,只知道這兩個一直玩得很好的女孩之間已經出現了裂縫。
有的人替童婭婭惋惜,有的則對童婭婭忘恩負義表示憤慨,還有一些懷有嫉妒心的人則有點幸災樂禍,用兩邊相幫的神態看着她們。但更多的人則沉默以對,因爲他們太在乎現在的工作了。這份工作太好了,收入這麼高,可不想就因爲而失去。
童婭婭剛纔說的話其實就是指上次有人給孟薇挖陷阱的事,這是一個連環套:童婭婭故意卡在要下班前的時間將所有繡品最後一道簽字的工序送到孟薇面前。不斷說着這些繡品質量如何好、如何可靠,請孟薇放心就是。而就在孟薇準備細看的時候,又有人急匆匆地過來說她家出了事,說她的阿瑪被車撞傷了,頭痛的不行,請她趕快回家。
孟薇心急之下就相信了一同長大的姐妹童婭婭,又考慮到馬上就要交貨,也就草率地履行了最後一道簽字的程序,然後急急忙忙地回家去了。雖然母親只是被別人故意用自行車撞了一下,但並未受傷,但孟薇並沒有因此引起警覺,依然沒有懷疑童婭婭對自己的算計。
童婭婭今天之所以說出來,一方面是因爲她現在又驚慌又興奮,可以說六神無主患得患失,心裡對楊晉志洪麗兩口子恨得咬牙切齒,如此真有公安局的人來查,她肯定逃不脫法律的懲罰,同時又後悔自己貪小便宜,爲了得到楊樂懷、楊晉志他們送的錢財,送她去看演唱會,同時又嫉妒孟薇在郭拙誠面前得逞,看到孟薇痛苦她就感到高興……
此時的她根本不能用常人來衡量,她的思維更是亂七八糟,以至於這種聯合陷害孟薇的話都用得意的口氣說出來,殊不知這是她今後得到法律懲處的鐵證。
如果說之前她還有與孟薇一爭高下,想在郭拙誠面前得寵後取孟薇而代之,現在知道出了大事的她已經沒有了這個想法,就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郭拙誠不會再重用她了。現在的她只想氣一氣孟薇而已,最好和她同歸於盡。
偏執的女人有時候不能用常理來推斷。
聽了童婭婭的話,孟薇什麼都明白了,紅着眼睛問道:“那是你設下的圈套?”
童婭婭猛然一驚,思維又似乎正常了一點,馬上說道:“什麼圈套?我不懂你說什麼,我是說你太不負責了。我們這裡哪一個不是加班加點地工作?哪一個不是爲了公司的事放下私人家的事,只有你,看到下班時間一到就急匆匆地跑回家。你阿媽病了嗎?哼,別以爲我不知道,我下班後去你家看望她的時候,她根本沒病。……,孟經理,雖然你是經理,但也不能這麼冤枉你手下的人吧?”
童婭婭裝出一臉委屈的樣子,不知道情況的人還真可能以爲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孟薇氣憤地盯着童婭婭吼道:“你——,童婭婭,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不要以爲你做的事沒有留下把柄給我,你就推脫得一乾二淨。現在請你解釋一下,這次進貨爲什麼大部分進楊樂懷一家公司的,而在這之前我們已經退過這家公司的繡品,他們的繡品並不是最好的,你爲什麼不進其他公司的?難道其中沒有什麼問題存在?
童婭婭立即大聲反駁道:“你不要血口噴人,如果你繼續血口噴人的話,我要去公安局告你污衊我!爲什麼進他們的貨,是因爲他們的價格好,數量多,滿足我們的要求,質量也......,反正我們是按照公司的制度辦的,你找不到我頭上。”
因爲孟薇自己也在這件事上犯有不可饒恕的錯誤,加上她的法律知識也不夠,說話的底氣自然很虛,只是說道:“這次損失這麼大,有責任的誰也別想逃脫。我自己已經向香港總公司提出辭去這裡的股東職位,等潘麗麗過來,我還會請她免除我的經理位置。十多萬美元的損失,我會向公安機關報案的……”
忙於自己事情的郭拙誠可不知道繡品公司發生的事,而且這事他也沒有過多的放在心上,如果說有吸引他注意力的東西,那就是全部銷燬繡品的事情該如何宣傳好,該如何給所有人一個教訓,給所有人敲響警鐘。而不能讓人認爲他是一個敗家子,一個損害財產的壞傢伙。
對於作爲道具的繡品,雖然價值十多萬美元,他一點也不心痛。他甚至都沒有心思去思考潘麗麗的痛苦、孟薇的絕望……
直到有一天晚上回家,孫興國說起瓊海繡品有限公司有人報案說公司員工坑害公司,公安機關已經着手調查時,郭拙誠還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雖然公安機關才進入,但案情並不複雜,是以情況很快就明白了,犯事的童婭婭等人也已經被帶到了公安局。
孫興國很仔細地向郭拙誠彙報了相關掌握的情況。郭拙誠很是替那個漂亮而年輕的女孩很惋惜,也很失望,根本無法想象她的愚蠢。
當郭拙誠詢問一旦童婭婭被定罪,她將會接受什麼法律懲罰時,孫興國的話讓他大吃一驚:“她和那幾個人故意造成了公司幾萬多美元的損失,按法律規定是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甚至無期徒刑。”
郭拙誠驚訝地問道:“怎麼這麼嚴重?”隨即說道,“又不是所有的損失都是她們造成的。”
孫興國說道:“直接損失就有兩萬多美元,這還不包括將來有可能賺取的利潤。我們考慮只是購買繡品的錢、人工費、來回運輸費、管理費等等。如果將公司將當衆銷燬所有繡品是由於她們的行爲而引起的,那麼歸到她們身上的損失數額會更大,她們的罪會更重,作爲主犯有可能被判處死刑。”說到這裡,孫興國也忍不住說道,“那女孩子太可惜了,年紀輕輕怎麼就這麼貪小便宜呢,也就是拿了一點特產,去滬海市看了一場樑涼的演唱會。”
郭拙誠纔想起現在是1982年,現在的法律對經濟犯罪處罰很嚴厲,曾經有人因爲毒死一頭耕牛而被槍斃的,這幾萬美元的損失在常人眼裡確實巨大。這可不是前世,官員貪污幾百萬上千萬也不會被槍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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