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彩虹小嘴巴一撇,譏諷地說道:“哼,黨委通信員?就那個人能當好通信員?也就是郭書記你能容忍他,要是我早把他開了。純粹是書呆子一個。”
郭拙誠笑了笑,說道:“這個時代做一個書呆子也不錯。知識就是力量,這傢伙將來的前途也許會不錯。”
朱彩虹的話表面上是在罵丁澤海,實際上是在爲他開脫,首先給郭拙誠戴了一頂寬宏大量的帽子,然後又說他是書呆子,也就是爲了學習其他的就放鬆了點,話裡的意思自然要郭拙誠原諒他,不與丁澤海計較。
聽了郭拙誠的話,朱彩虹臉紅了一下,說道:“誰知道呢。也許會託你的鴻福靠上大學吧,但願如此。……,郭書記,大學真的這麼難考嗎?如果真的難考,我覺得他還是不考好,認真做事將來一樣有出息的。”
郭拙誠說道:“將來國家對知識越來越看重,如果只是想窩在馬驛鎮、窩在長河縣,自然不用那麼辛苦讀書了,如果有其他想法,還是多讀一些書爲好。依我看,如果你空餘時間多,也可以自學,參加自學考試,將來對文憑的要求會越來越高。再說,讓他也有一個伴哦。”
朱彩虹被郭拙誠看穿了心裡的秘密,很是不好意思,扭着腰說道:“我纔不與他做伴呢。……,郭書記,走吧,我帶你到院子裡走走。”
郭拙誠在朱彩虹的帶領下,下了辦公樓,站在水泥坪了,她一層層,一個個房間一個個單位介紹着:“上面是領導的辦公室、會議室,九個黨委和黨政辦。下面從右邊開始是財政所、工商所、稅務所、農機站、農技站、學區、……”
真可謂麻雀雖小肝膽俱全,區區一個鎮政 府竟然有大大小小的部門二十多個。
她指着遠處一棟一樓平房說道:“那裡是我們鎮的招待所,你住宿的房間就安排在那裡。鎮派出所也是那棟房子,出口在另一頭,看見沒有?那裡停着摩托車和自行車的就是。他們的牌子上次被風掛掉了就綁在那棵大楊樹上,過去才能看見。”
走了幾步,她又指着另一棟佔地小得多的房子說道:“那是食堂,你已經在那裡吃過飯,用不着我再介紹。食堂後面是澡堂,有洗衣服的水泥臺,也是大家鍛鍊身體的地方,洗衣臺平時也是乒乓球檯,一共三個。那裡還有籃球場。過了籃球場就是鎮食堂的菜地、靠外面的圍牆還有一個養豬場。”
郭拙誠看着空空如也的水泥坪,問道:“我們鎮裡有什麼交通工具?”
朱彩雲顯然不習慣說交通工具,但她還是明白,回答道:“我們鎮裡有一臺舊吉普車,是馬鎮長找軍分區弄來的,一般只有他才能坐。現在鎖在車庫裡,以前鎮黨委書記一次急着進城,要司機開車送他去,結果車沒坐成還被人譏諷了一次,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提這種事了,其他幹部都是騎自行車。要麼就是坐廠裡送貨的卡車,或者農機站的拖拉機。”
她無形中又告了馬修德一狀,同時也不無提醒之意:那輛吉普車是馬修德專用的,你最好不要用,免得羊肉沒吃着反惹一身騷。
郭拙誠心道:馬修德這傢伙太專橫跋扈了,讓鎮黨委書記坐一下怎麼就不行,又不會坐壞你的,估計還是出於打壓鎮黨委書記威信的目的吧?
清楚了整個院子的大概情況,郭拙誠說道:“謝謝你,我有一個大致的瞭解足夠了,想更多的瞭解就讓我自己慢慢看。你先回去,把我交待的事情辦好。”
朱彩虹連忙說道:“好的。郭書記你慢慢看,我走了。”
等朱彩虹離開,想起丁澤海說的那個被抓的胡洋濱的事,郭拙誠信步朝派出所走去。
派出所的大門在一棵大楊樹後,並不高大,也很陳舊。如果不是有兩臺刷着白漆噴着“公安”兩字的長江750摩托車停在大門口,還真難看出這裡是派出所。至於剛纔朱彩虹說的那塊招牌,實在鏽蝕得厲害,如果不是知道這裡是派出所而能猜出這塊牌子的內容,你就是盯着它看半天也未必看出上面寫的是什麼。
看着郭拙誠進來,一個正坐在一條小凳子上抽菸的民警眼睛一翻,惡聲惡氣地問道:“幹什麼?出去!這裡是你來的嗎?走開!”
郭拙誠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竟然我不能來?”
那個民警半眯着被煙燻的眼睛,冷笑道:“哎呦嗨,你還膽子大啊。不知道這裡是幹什麼的?難道你眼睛瞎了,沒看見我身上的衣服嗎?老子告訴你,這裡是派出所,是專門抓你們這種遊手好閒的人的。走開!再惹老子不高興,信不信我把你銬起來?”
這時,裡面一個民警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一邊從裡面不急不慢地踱了出來,一邊問道:“青猴子,你小子又有什麼事?咋呼這麼大。”
青猴子吸了一口煙,笑道:“呵呵,沒什麼,一個小屁孩到我們派出所來了,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好笑,就嚇唬嚇唬他一下。發票報完了?我就不信你能領出錢來,老子的發票都報了兩個星期了,連半包煙錢都沒撈着。”
出來的民警沮喪地說道:“瑪的,我們所裡也忒窮了點,人家城關鎮派出所都是有多少報多少,外出辦案,人家幾個人敢點十幾元一個的好菜吃,可我們連三塊錢一餐都報不了,平均一個人還不到一元呢,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嗨,我說青猴子,你欺負一箇中學生幹什麼?瞧你這點出息。”剛出來的民警隨意掃了郭拙誠一眼,然後將手伸向正在抽菸的青猴子,“來一根,今天老子斷頓了。”
青猴子一邊掏煙,一邊笑道:“今天斷頓?國吊子,我看你下一週都會斷頓。還是抽你老爺子的旱菸筒吧。……,沒有事,反正無聊,嚇唬嚇唬這個小子也好玩啊。可是,這小子膽子大,剛纔沒嚇住他。”
說着,他對郭拙誠說道:“兄弟,你可不要說你是報案的。發生在鎮裡街上的案子,我們會去辦案,如果遠了,我們不去。車沒有汽油,去不了。”
郭拙誠本來被這個青猴子罵的心頭火起,但聽了他們兩人的對話,心裡的火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感覺這兩個小警察也夠可憐的。他說道:“我不是報案,我是來找你們馬達鳴馬所長的。”
國吊子仔細地看了郭拙誠一眼,嘴裡問道:“你找我們馬所長,你是……,啊——,你是不是姓郭?”他的語氣一下緊張起來,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郭拙誠,臉色也變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看見過郭拙誠,因爲郭拙誠年紀太輕,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還是有不淺的印象。
郭拙誠點頭道:“是的,我叫郭拙誠。”
“媽呀——”青猴子、國吊子幾乎同時喊出聲來,開始罵人的青猴子更是誇張,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結結巴巴地問道,“你就是鎮黨委書記郭……”
郭拙誠問道:“馬所長在嗎?”
國吊子顧不上扯青猴子起來,連忙說道:“郭書記,你好。馬所長在……他在辦公室,我帶你去。”
說着,他連忙轉身朝裡面走。
實際上根本不需要他帶路,因爲進去之後就是一個大廳,幾個小房間分佈在大廳的兩側,上面都掛着小牌子。剛進門,擡頭一看就能看見一塊白牌子上寫着“所長”二字。
國吊子快步走到那塊牌子那裡,輕輕地敲了一下門,正要推開,忽然想起了什麼,馬上立正,扯了扯皺皺巴巴的制服,大聲道:“報告!”
裡面的馬達鳴顯然也被這麼一聲正規的報告愣了一下,好一會才說道:“進來!”
郭拙誠好整以暇的站在國吊子身後,悄悄地打量着這裡的環境。
國吊子推開門,說道:“報告所長,郭書記……鎮黨委郭書記來找……郭書記前來視察工作。”
顯然正規報告郭拙誠來了的事對他而言有點難度,以至於他說話很不連貫。
馬達鳴也被這事弄的有點慌亂,眼睛不相信地看着外面,等看見了郭拙誠,他連忙放下手裡的文件站起來,快步迎上郭拙誠:“郭書記,你怎麼來了?歡迎,歡迎。”
郭拙誠握着他的手,說道:“初次來鎮裡,對這裡的地方不熟悉,到處走走看,看到門外的摩托車,也就信步走了進來。沒有打擾你的工作吧?”
馬達鳴連忙說道:“哪裡哪裡,領導前來視察,怎麼說是打擾呢。國吊子……宋建國,馬上去打瓶開水來,給郭書記泡杯茶。”
宋建國連忙應了一聲,動作迅速地衝出去,外面傳來青猴子焦急的聲音:“糟了,糟了,國吊子,你他瑪的怎麼不早說他是書記啊,我……你看我,我都罵……罵了他,你說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