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德又踢了地上的倒黴蛋一下,說道:“馬肥田,老子今天再饒你一次,不要以爲你是老子的堂叔,老子就會對你高看一眼。你狗日的就知道喝酒吃肉做不得一點點事,盡給老子添麻煩,下次再惹老子不高興,一樣滅了你,滾!”
馬肥田如遇大赦,立馬爬了起來,嘴裡感激地說道:“謝謝馬鎮長,謝謝馬鎮長……”
雖然輩分高,但年紀卻反而比馬修德的小,面對殺氣騰騰的馬修德,這個堂叔屁都不敢放一個。
看着馬肥田的背影,馬修德吼道:“給老子多到鎮上轉轉,看那個敢跟老子作對的,給老子狠狠整幾下,只要不出人命就行。”
“是……是……”馬肥田迅速消失在走廊上。
馬修德盯着剛進來的民兵營長,問道:“雨春,查清楚了?”
民兵營長說道:“基本查清楚了,好像問題不大,這個偷車賊只是無意中路過。”
馬修德卻一臉凝重,說道:“蕭營長,小心沒大錯啊,不要這麼快就下結論吧?我們這個時候可不能隨便掉以輕心。現在可是關鍵時刻,出了一點差錯,你我都不好收場……你說說你調查的情況。”
民兵營長蕭雨春心裡腹誹道:“你狗日的知道是關鍵時刻,知道自己要搶奪鎮黨委書記的寶座,怎麼還鬧出逼死女青年的事來?混蛋啊你。”
但這話只能埋在心裡,他嘴裡卻說道:“是,馬鎮長說的對。根據我的調查,這個小年輕是從對河的五里鋪村撐鱉划子的船過來的。我抓了兩個從那邊跟他一起過河的人,他們說這個小年輕跟着姜元超的妹妹,就是那個當代課老師的姜雨嘉,他們一起從那條到地區的大馬路過來的。”
馬修德不認識姜元超,但對姜雨嘉有點印象,畢竟她是老師,在周圍有不錯的口碑,加上農村裡老師數量不多,雖然在河的對岸,他也多多少少聽說過。
馬修德點了點頭:“聽馬肥田說那小子不是本地人,現在看來確實是姓姜的這個女娃帶過來的,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到這裡搭車進縣城。”
蕭雨春說道:“是的。我抓的人都說他是第一次來,對這裡的地形不熟,他們也都不認識他,連到渡口都是姜元超帶來。這個小年輕身上似乎有不少的錢,不但給他們乘船的人每人散了一支過濾嘴香菸,還給鱉划子二十元渡河費和一包過濾嘴香菸。”
二十元可不是一筆小數字,是學徒工和代課老師兩個月的工資。就是馬修德自己,一個月的正式工資也就是五十多元而已。
馬修德咬牙切齒地說道:“怪不得鱉划子這王八蛋敢再次違背老子的話,原來是被收買了,貪圖二十元。蕭營長,你給我把他的船給沒收了,看他還敢不敢再貪心。”
蕭雨春說道:“這王八蛋已經跑了。船不知道被他藏哪裡,人也說是走親戚去了。”
馬修德哼了一聲,說道:“暫時便宜了這傢伙,我就不信他不回來。現在正在風尖浪口,不敢對他怎麼樣,等他回來,我們也正好擺平了這事,到時候再來跟他會會,讓他和他父親那個老不死的知道跟我作對是什麼下場,哼!……雨春,你接着說,他到我們鎮裡轉了沒有?會不會發現了什麼?”
蕭雨春說道:“不會。他根本沒有到鎮裡來。當時他們在鎮口下的船,幾個人要進鎮看熱鬧,他說不去,先到車站找車要緊。然後他和他們就分手了,之後這個小子就出現在汽車站,雖然中間花了不少時間纔到車站,我覺得這是因爲他人生地不熟,沒有走對路,所以用的時間比熟悉路的人多得多。”
馬修德點了點頭,不過隨即又眯起了眼睛,突然說道:“不對頭!”
蕭雨春被馬修德的話嚇了一跳,知道自己肯定出了什麼錯,連忙小心問道:“怎麼不對頭?”
馬修德倒是大度了一次,搖手道:“不關你的事,你能這麼快就調查出來這裡多消息,很不錯,辛苦了。”
蕭雨春偷偷地噓了一口氣,說道:“應該的,應該的,馬鎮長過獎了。我還做的很不夠。不知馬鎮長髮現了什麼?”
馬修德自豪地說道:“你用腦子想一想……”似乎發現自己的情緒有點不對頭,連忙繃緊臉,嚴肅地說道,“我們這裡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不說一個小孩,就是大人也會很好奇,也會設法看一看。除非他真有急事,或者他知道了什麼,否則不可能不進鎮瞧一瞧,不可能不好奇地問一問。如果他真有急事,急得沒心思看熱鬧,那他也應該迅速地去車站,中間不會耽誤。從他上岸的地方到汽車站,就是我們散步也就七八分鐘的時間,更何況一個着急的人,最多也就五分鐘。
從他向乘船的人散煙,從他拿出二十元過河,說明這個小年輕並不呆板,而是很靈活。他真不熟悉鎮裡的道路,隨便問一個本地人就知道了,我們鎮是一個小鎮,也就一個十字形,還能複雜到哪裡去?馬肥田可是說了,他是急匆匆地到汽車站的,可時間對不上啊,中間至少有二十幾分鐘的空檔。”
蕭雨春冷汗一下冒出來了,說道:“您這麼一說,他真有可能在鎮裡逛了一圈,也很可能到了現場。他這麼掩飾自己,也許真的發現了什麼才走的。”
馬修德先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未必一定是這樣。也許這小子尿急了、屎急了,到處找廁所什麼的。因爲臉皮薄,不好對乘船的人說……再說,事已至此,太擔心了也沒有必要。他上岸之前,屍體就已經運走,他最多道聽途說而已。現在我們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穩住鎮裡,不要讓這裡的人太咋呼。實在不行,就放一個兩個表現溫順的知青回城,申請表、戶口遷移證明、介紹信用最快的速度辦好。你必須讓他們都明白,只要老老實實聽話,就能得到好處。不聽話的,老子要讓他們好看。”
說到最後,他是咬着牙說的,說完後狠狠地吐了一口濃痰。
蕭雨春看着腳邊的濃痰,忍住內心的噁心,連忙說道:“好的。我馬上去辦,並當着那些人的面公開宣佈回城知青的名單。馬鎮長,那個偷車的小子押過來之後,關哪裡?要不,我們還是去接一下吧?我擔心南志公社那些人會不樂意,上次他們幫我們抓逃跑的知青就亂七八糟地說了很多。”
馬修德搖頭道:“不必了。抓賊是他們應盡的本份,我們這是給他們一個立功的機會。只是在路上攔一下,功勞就到手了,哪裡有不樂意的?我們這裡人手太緊,絕對不能出一點差錯,你哪能離開?快去辦你的事,等那小年輕送過來了,連夜給我審清楚,關他一年半年的,他不是有錢嗎?老子倒是看看他的錢多還是老子的拳頭硬。”
等蕭雨春出去帶上門,馬修德一巴掌拍在辦公桌上,吼道:“我草你老孃的,這個時候給老子捅出這麼大的窟窿!”
門外的蕭雨春嚇得一哆嗦,身子靠在牆壁上纔沒有坐下。他穩了穩神,這才繼續朝樓梯口走去,心道:“這老王八是罵誰啊?”
剛到二樓,一個民兵高興地過來說道:“蕭營長,那個偷車的小賊被抓住了!”
蕭雨春隨意揮了一下,說道:“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汽車又不是飛機,就這麼一條到縣城的路,他還能飛上天去?……馬上給我準備好審訊室,好好地招呼他一下。別看這小子年輕,但身上的錢不少,人家給渡河非就給了二十元,身上也許還有幾十上百元呢。等把這些錢掏出來了,到時候我們好好喝一頓。”
這個民兵大樂,笑道:“呵呵,好的。保證讓他後悔生到這個世界上,連他三歲時偷看他爸爸媽媽堆肉餅都會說出來的。”
郭拙誠現在並沒有被抓起來,但距離抓起來也是一步之遙。車開到南志公社的車站時,前面突然衝出一輛軍綠色吉普車,然後幾個穿公安制服的人荷槍實彈地講汽車圍住,槍口直指開車的郭拙誠:“停車!下來!”
郭拙誠顯然已經預料到了這事,他平靜地鬆開油門,將檔位推到空檔上,右腳帶上一點點剎車,客車順着馬路朝前溜着。
等到客車離攔路的公安一步之遙,郭拙誠將剎車重重踩下。隨着一聲壓縮空氣的噴出,客車穩穩地停在他們那些如臨大敵的公安人員前,擋風玻璃與手槍的槍口幾乎撞上了。
郭拙誠出了一口粗氣,拉緊手剎後還伸了一個懶腰,甚至在鬆懶腰的時候還打了一個哈欠。
不是郭拙誠裝逼,實在是這條路太難走了,剛纔他開車集中了全部的精力,正好想休息一下了。這條路難走,不是因爲路上不平,不是因爲路上坑多,而是地勢太險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