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郭書記,你……你慢點開啊,太嚇人了,啊——”因爲摩托車來了一個大大的顛簸,朱彩虹不由自主地睜開了眼睛。
看見右邊腳下那深不可測的溝底,人好像懸浮在空中,她不由自主地驚叫起來,身體還不住地哆嗦着。
“沒事,你把眼睛閉上就行!”郭拙誠滿不在乎地說道,對於他而言這樣的道路只是小兒科而已,在部隊帶特戰隊員訓練的時候,比這驚險的路也走過。現在他一點都不怵,若非考慮摩托車的性能不好,若非擔心朱彩虹受不這番折騰,他還可以將車速提得更高。
朱彩虹很聽話地閉上眼睛,雙手更是緊緊抱住郭拙誠的腰。
感受到郭拙誠的鎮定,聽着他平穩的心跳和悠長的呼吸,她也慢慢平靜下來,心裡莫名感到安全了很多,甚至都覺得自己膽子也大了,敢睜開眼睛悄悄地打量着驚險的路面和遠處的羣山,但拐彎的時候,她還是死死地閉上眼睛,很多時候因爲害怕,她將目光看向遙遠的山巒。
遠處的山上長了不少的野蘋果樹,火紅的野蘋果掛在樹枝上,看起來格外顯目。想起郭拙誠昨天讓自己吃野蘋果的事,朱彩紅樂了,笑道:“郭書記,你吃過野蘋果沒有?呵呵,好吃嗎?”
郭拙誠擡頭看了一眼前面山坡上那株掛着不少紅燈籠似的野蘋果樹,說道:“太酸了,不能吃,我以爲女孩子喜歡吃呢……這山上有這麼多,你們小時候肯定吃了不少吧?”
朱彩虹說道:“是啊,山上有很多呢。這種野果樹不需要肥料,能夠在亂石堆中生長。可是,就是因爲太酸了,果子也小,沒有人願意吃。小時候沒東西吃的時候吃過,後來不吃了。離家裡近的野果樹都被砍了做柴燒。以前這裡的山上可多了……哇!小心點,又有一個坑!”
雖然顛簸得厲害,車速無法快起來,但三十多了里路還是沒有多久就走完了。
摩托車從繞過一座大山,從一條斜道衝下去,很快就看到了一個自然村——津字嶺,津字嶺村村委所在地。這個村莊並不大,這裡的農民祖祖輩輩是依靠遠處一口大水塘和幾塊梯田爲依託生存下來的。
整個村子的房子都建設在一片山坡上,房子看上去陳舊而古老,大約有着幾十戶人家的模樣,房子幾乎都是茅草、泥土、石頭房,牆壁是黃泥粘合起來的石頭牆,房頂是茅草和泥土揉在一起形成的,看上去都灰濛濛的。
在這些房子中間有大約有着幾米寬的街道,街道上散落了不少草屑、紙張和雞鴨排泄的糞便。兩隻狗在街上溜達着,也許是聽了摩托車的聲音,它們一齊停下了步伐,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然後爭先恐後地吠了起來。
狗叫聲打破了村子的寧靜,讓這個貧窮的村莊有了一絲生氣。
不用朱彩虹講解,郭拙誠就知道哪裡是村委會,因爲整個村子只有一棟房子是瓦房,有一堵石條砌成的圍牆圍着它,形成了一個獨立的小院,院子裡面還有幾顆大棗數和一顆黃桷樹。“宏偉”的建築和周圍沒有其他樹木的獨特景色無一不顯示這棟房子的特殊性,他沒有減低摩托車的速度,而是直往那棟房子駛去。
進了津字嶺,朱彩虹雖然不願意,還是將腦袋從郭拙誠的脖子邊移開,挺直了身體,目光打量着這個顯得死氣沉沉的村子。
在村委會門前下了車,朱彩虹的雙腿有點發麻,腳落地後腿一軟,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跌去。
郭拙誠趕緊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問道:“沒事吧?要不你先在摩托車上坐一會,我推你進去?”
聽了郭拙誠隨意說出的話語,朱彩虹眼裡閃出了一層霧氣,長這麼大她還真沒有聽到過別人這麼問寒問暖過,除了小時候媽媽這麼關心過她。她真希望能靠在他身上多呆一會,但考慮到自己不是他的女朋友,她還是咬牙站到地上,說道:“沒事。只是腿有點麻而已。”
她看向郭拙誠,覺得這個年紀比自己還小的男人很像自己心目中的大哥哥,一個很關心妹妹的大哥哥。
郭拙誠哪裡知道自己隨意說的話有這麼大的殺傷力,在前世說這些話可是正常不過了,男人關心女人更是天經地義。
他將摩托車支好,就要上前敲門,這時,院子裡的人聽到摩托車聲,有兩個人快速地迎了出來。一個身材魁梧,面目有點像馬修德;一個瘦小,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樣子,但他走在身材魁梧者前面,顯然他的職位比魁梧者稍高一些。
他們兩人眼睛在郭拙誠、朱彩虹臉上來回掃着。
郭拙誠自然一個都不認識,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對方。
朱彩虹似乎也只熟悉後面那個身材魁梧的,她笑着那個人說道:“龔村長好。”然後她介紹道,“這是我們鎮黨委書記郭拙誠,郭書記。”
在來的路上,朱彩虹稍微說了一下津字嶺的情況,她知道這個龔村長叫龔保衛,是馬修德的外甥。因爲以前不是負責這方面的事,而且到鎮裡上班的時候也不長,因此她對下面的單位知道的情況很有限,之所以熟悉龔保衛,還是因爲他與馬修德有親戚關係,龔保衛到鎮政府辦事的時候,別人悄悄告訴她的。
魁梧者龔保衛連忙介紹前面瘦小的人道:“郭書記你好,這是我們村支書張介陽同志。”
幾人握手之後,張介陽說道:“郭書記、朱秘書,聽說你們要來,我們已經準備了中飯。現在飯已經做好,就等兩位了。請!”
龔保衛走過來接過郭拙誠手裡的摩托車一邊往院子裡推,一邊誇讚道:“郭書記,看你年紀小,你的摩托車技術不錯啊。這麼危險的路都被你走過來了,速度還很快。”
郭拙誠問張介陽道:“張支書,村民械鬥的情況怎麼樣,緊急不?”
龔保衛代替回答道:“嗨,說不上緊急不緊急,就是不斷地鬧,今天打傷一個人,明天打爛一個屋。根據我們掌握的消息,他們將在下午動手,中午肯定沒事的。這些王八蛋,按我的意思就是把他們雙方的都給抓起來,把他們捆在鎮裡的大樹上,保證他們屁都不敢放一個。張支書就是太小心了,不敢抓不敢打,好像真有人敢造反似的。”
張介陽也說道:“郭書記,現在沒事,我們先吃飯,吃了飯我再帶你過去。這事還真急不得,只能慢慢消除他們的矛盾,真要把矛盾激化了,我們連年都過不好。”
郭拙誠因爲不瞭解情況,沒有再堅持去現場,看時間也確實到吃中飯的時間,就說道:“那就先吃飯,吃完飯我們再去。等下請你們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龔保衛又搶着說道:“行,行,等下我們好好說說。”這傢伙說話的時候,不但總是搶話頭,對郭拙誠沒有多少尊重,他那雙眼睛還不斷往朱彩虹身上瞟,不時在她胸脯上停留,讓朱彩虹羞怒不已,身子不由自主地往郭拙誠身後藏。
村裡確實準備了飯菜,郭拙誠和朱彩虹剛洗完手,茶還沒喝幾口,就有一個婦女開始收拾桌子準備上菜了。
村支部除了張介陽、龔保衛,後來還來一個叫葉曙光的村會計以及一個叫蕭小娥的婦聯主任。加上郭拙誠、朱彩虹一起六人。
這兩個新來的人對龔保衛的尊重比對郭拙誠、張介陽更多。只要龔保衛說話,那兩個人都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不時附和點頭,而當其他人說話的時候,他們就大大咧咧,肆意插嘴打斷,好幾次張介陽說話,他們兩個時不時冷嘲熱諷一番。但張介陽似乎習慣了手下人的放肆,臉上並沒有多少怒意,但郭拙誠、朱彩虹覺得有點怪怪的。
那個蕭小娥一來就看出龔保衛對朱彩虹有意思,就開始和朱彩虹套近乎,一邊悄悄地吹噓龔保衛如何有能力,與馬鎮長的關係如何好,馬鎮長如何看重他的這個外甥,等等,就差開口說做媒了。這女人的目光很少在郭拙誠身上停留,就是停留也故意裝着不屑一顧,而且故意讓龔保衛看見,以顯示她緊緊追隨龔保衛。
郭拙誠覺得異常好笑,也感覺到縣、鄉、村一級的幹部的素質還是很低,很多人還不懂得隱藏不懂掩飾自己的喜惡,大多數時候都是率性而爲: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一切都是赤裸裸的,或者說都是光明正大的。
這一點在坐桌子吃飯的時候更是表現明顯,那兩人都喊着讓龔保衛坐上座。龔保衛似乎也認爲自己可以坐上座,就要朝上座走去。
對於這種挑釁,郭拙誠開始沒有什麼表示,只是冷眼旁觀,同時思考着龔保衛的目的:剛纔龔保衛和張介陽出門迎接自己的時候,龔保衛謹守了自己的本份,走在張介陽的後面,而現在他竟然一反常態越過張介陽、越過自己,顯然不是無意爲之,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就是想這樣打擊自己的自信心,打壓自己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