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總的這次進攻同樣是以重炮開始。兇猛的炮彈從八個炮兵陣地發射出來,飛過六、七公里的距離狠狠地砸在了信陽城裡,砸在了守軍的陣地上,砸在了東北軍士兵的頭頂上。
轟炸的目標首先集中在東北軍的火炮陣地上,東北軍炮兵倒也不是無能,很快就奮起還擊了。
可是,因爲東北軍不但火炮數量少,口較小、射程近,他們的反擊根本沒有什麼效果,唯一的作用就是讓紅軍更加容易地判斷炮擊效果:東北軍的反擊越來越弱,自然就顯示出紅軍的火炮轟炸效果很不錯。
幾分鐘之後,東北軍的炮火還擊就停止了,即使還倖存了幾門炮火,嚇破了膽的炮兵也不敢再發射,否則只會招來更多的炮彈轟炸。
東北軍炮火的停息並不意味着紅軍炮火的減弱,只是讓紅軍的火炮轉移了一下打擊目標而已。
火炮的打擊目標開始轉向東北軍的戰壕、工事和他們的集結地,幾乎每一個軍營都遭受了幾輪炮火突襲,呆在軍營裡的士兵唯一救命的絕招就是逃離軍營,有多遠跑多遠。
轟炸完軍營、陣地、工事,紅軍的炮火就開始犁開那些寬大的街道,特別是修築了掩體的街道幾乎通通被密集的炮彈掀了起來。那些機槍掩體哪怕只是堆了幾個沙袋也會被炮彈炸得屍骨無存,掩體裡的機槍、子彈都會被炸成零件,或殉爆成廢鋼、廢銅……
東北軍第57集團軍軍長繆徵流對於紅軍的火力已經有了相當的心理準備,但是,這種烈度的轟炸還是讓他目瞪口呆,他吃驚的不僅僅是紅軍炮火的兇猛,更加感嘆紅軍太他孃的敗家了,哪有這麼轟炸的,這不是浪費錢嗎?一個小小的機槍掩體用得着這麼轟炸,一發炮彈的成本就不比一挺機槍的成本少多少,可用得着一下砸下四五發炮彈?用得着將那些沙袋撕成碎片後再在那裡砸出一個深深的彈坑嗎?
隨着炮擊的時間延長,繆徵流越來越無力,內心的信心一點點消失不見。
可以說,看到一發發炮彈砸在街道上,耳朵裡充斥的都是炮彈劃過天空發出的那種刺耳的尖嘯聲,繆徵流就膽寒一次,心裡的底氣就少上一分。原來以爲的憑第57集團軍龐大的軍隊人數足以撐死紅軍肚子的想法,早已經隨着炮彈的砸下而不復存在,他現在思考的是如何突圍出去,手下幾萬部隊能不能保護自己衝出去。
他不知道這次包圍信陽的是紅軍第二、第三兩個軍,集中的是兩個軍的炮火,更不知道的是彭總、郭拙誠就是要給東北軍一個下馬威,爲的就是讓東北軍上下都知道,紅軍是不可戰勝的,紅軍要消滅他們易如反掌。
無論是彭總、郭拙誠還是他們手下的將軍都知道這次炮火的轟炸太過分,浪費也很大,可以說有三分之一甚至一半的炮彈根本沒有必要發射出去,如果僅僅是進攻信陽的話。
但是他們更知道浪費這麼多炮彈是非常必要的,能夠給東北軍心裡造成恐懼,更能夠讓東北軍膽子嚇破,只要更快、更乾淨利落地收拾了第57集團軍,那麼接下來紅軍進攻東北軍也好,西北軍、晉軍也好,都更容易了,能夠更加快速地促使其軍心崩潰,也能加速攻佔南京。
這樣一來,現在的浪費反而能爲將來節省將來的炮彈,反而能爲將來取得更大的戰果。
看着這麼多炮彈砸下,看着紅軍炸了這麼久還不停止,軍長繆徵流真正害怕了,他手下的官兵更是顫抖不已。
他們感到現在就如世界末日一般惶惶不可終日。在炮擊發生之前,他們認爲自己周邊的夥伴越多越安全,認爲只要自己部隊多,就越能抵抗紅軍的進攻,就越能堅守更多的時候,但是炮擊發生後,特別是看到官兵聚集越多的地方遭受的炮擊越多,他們才知道錯了,越多的同伴帶來的不是安全反而是死亡,之前扎堆的官兵開始不由自主地分散,很多士兵開始脫離大部隊,開始有意無意地尋找能單獨藏身的地方。
殊不知這種恐懼的感覺並不會因爲周邊的人數少了而減少,人數少了他們又感到了另外一種恐懼,那就是當紅軍炮火減少併發起衝鋒的時候,那自己單個人藏在這裡不就更容易被打死嗎?
呆在人多的地方恐懼引來更多的炮火而被炮火炸死,呆在人少的地方又恐懼紅軍進攻的時候因爲沒有同伴相互掩護而輕易送命,是以他們根本不知道如何辦纔好,恐懼永遠縈繞在他們的腦海裡。
就在這時,官兵中開始流傳出不同的傳言:蔣芥石的中央軍不比東北軍差,但中央軍輕易就被紅軍給打跨了,薛嶽的部隊僅僅堅持了幾十分鐘就崩潰,大部分部隊投降,紅軍對他們很優待;稅警總團三萬多部隊,沒有半個小時就被紅軍包圍,他們投降後都加入了紅軍,都有津貼,比在中央軍吃得還好,武器也比中央軍的好,很多投降的軍官還在紅軍裡當官了;
而東北軍和紅軍以前並沒有仇,東北軍沒有進攻過江西的中央蘇區,也沒有屠殺過紅軍,大家無冤無仇,投降了肯定不會受虐待。反正打不贏,投降最好。張學良是一個逃跑將軍,將東北大好的土地拱手送給了日本人,根本不值得大家賣命,跟着他不可能收復東北,只有跟着紅軍才能打敗日本侵略者,才能回到家鄉見父老鄉親……
這傳言就如瘟疫一般在中下軍官和底層官兵中流傳,除了少數的人還能堅持還以爲他們能抵擋住紅軍的進攻,大多數人都在心底裡認爲紅軍是不可戰勝的,也從心底裡認同跟着張學良不可能帶大家打回東北,不可能趕走日本鬼子:
以前東北軍那麼強大,又是在自己的家鄉迎戰,結果卻被日本鬼子如趕鴨子似的趕跑了,一槍都不敢放,現在東北軍都離開了家鄉,在異地當客軍,實力比以前差了好幾個等級,怎麼可能再打回去,他要有這麼大的膽量當時就不會逃跑了。
回老家見父母見兄弟姐妹的希望根本不可能放在他身上,雖然現在還不能斷定紅軍能不能打敗日本鬼子,但至少比張學良要靠譜得多,跟着能夠打敗蔣芥石中央軍的紅軍,或許還真的能回到老家見父母。
不得不說紅軍還沒有開始進攻,第57集團軍的軍心就開始潰散了,很多官兵就開始等待紅軍前來接收,很多士兵都做好了投降的準備。
但是,紅軍並沒有立即發起進攻,甚至連炮火都比最初的時候弱了一些。這讓信陽城裡的繆徵流又緊張又慶幸,他立即下令部隊馬上修築城防工事,馬上將轟塌的戰壕、工事修整好,同時將部隊往工事裡輸送。
雖然他也知道這些士兵已經嚇破了膽,讓他們到那些已經轟塌裡的工事裡見了那些屍體、碎肢後,這些士兵會更加膽怯,但他實在沒有辦法,作爲最高指揮官,作爲張學良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總不能就這麼甩手不幹了,不管怎麼說現在張學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副總統,又是全國最高武裝司令,自己升官發財就在眼前,只要這一仗勉強過得去,自己還不馬上擁有更大的兵權?
當然,他沒有再傻乎乎的以爲自己一軍之力能擋住紅軍,自從紅軍的炮彈落在信陽城裡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停止向張學良求救,就沒有停止要求上級增派援軍,就沒有停止請求周圍的軍隊朝他靠攏。
他不知道紅軍的指揮官彭總和郭拙誠就是希望他繆徵流向上級求救,就是希望更多的東北軍、西北軍、晉軍前來,其戰術就是簡單的“圍點打援”!
彭總和郭拙誠都知道無論是閻錫山還是張學良都不可能丟下這個第57集團軍的,這不僅是這支部隊人數多,有六七部隊,更主要的是信陽戰略位置太重要了,作爲政變的他們其老家並不在南京,他們這個時候還沒有得到江浙一代富商的認同,他們不可能從其他地方得到補給,他們的補給來源依然是河南、河北、山西、陝西、京津等地,他們佔領的南京不但不能向他們供給糧食,反而要他們從外地拿糧食來補充。
一旦紅軍真的切斷了南京與河南、河北等地的聯繫,那就是斷了他們的糧道,斷了他們的武器彈藥補給,他們就成了無根之萍無水之魚,遲早會被別人吃掉,甚至內部會內訌會相互殘殺。
所以,即使繆徵流不那麼“熱情”地發電報,閻錫山、張學良等人都會盡最大的努力來挽救這支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