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下午一上班,錢遠就接到了孫笛的電話。

孫笛在電話裡帶着哭腔:“錢遠哥嗎?能馬上見個面麼?有急事和你商量!”

錢遠試探地問:“什麼急事?抽空再說好不好?我馬上還有個會。”

孫笛說:“敢鬥找我麻煩了,要炒我!我在公司對過的‘不夜天’等你!”

說罷,孫笛那邊便撂下了電話。

於是,錢遠便到“不夜天”去了。一路往“不夜天”趕時就敏感地想到:可能是自己和周清清的事被劉敢鬥發現了。劉敢鬥不便和他談,就把火發在了孫笛身上。錢遠心裡冷冷發笑,覺得這倒不失爲一樁好事——真把這層紙捅破了,他乾脆和劉勝利離婚,再不做這種家庭婦男了。和周清清好上以後,周清清好幾次提出和他結婚,他都王顧左右而言他。說心裡話,如果在兩個女人中選擇一個,他寧願選擇周清清,也不願選擇劉勝利。做市長的丈夫太累,而在周清清面前,他卻是個十足的男人。然而,和劉勝利提出離婚,他又開不了口,所以,才一直沒答應周清清。

到“不夜天”坐下和孫笛一談,才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孫笛說來說去都是工程和經濟上的事,不是材料就是貨款,一時間讓錢遠有點摸不着頭腦。

孫笛看樣子很急:“……錢遠哥,我對你夠意思,你對我也得夠點意思吧?工程上的材料都是經周清清的手進的,材料部經理也是周清清,又不是我,現在發現材料有問題,劉敢鬥就全衝着我來了,你總得幫我說說話吧?”

錢遠懸着心問:“是不是你們以次充好,把不合格的建築材料都買進來了?”

孫笛承認說:“是的。你知道的,全是清清給我進的!”

錢遠愕然不安地看着孫笛:“清清懂什麼材料?她不一直是聽你的?你現在咋把賬都算到清清頭上去了?孫笛,你……你想坑我是不是?!”

孫笛忙說:“不是,不是,錢遠哥,我就想請你幫個忙,去和敢鬥談談……”

錢遠狐疑地看着孫笛:“你給我說真話,在材料上你賺了劉敢鬥多少錢?”

孫笛苦苦一笑:“別說我,得說咱三人,咱三人賺了總有幾百萬吧!”

錢遠怔住了:“我……我可沒見過你一分錢!”

孫笛臉一撂:“錢遠哥,這就不夠意思了吧?啊?清清和你明明拿走了一百多萬,你和我裝什麼糊塗!你到工商行民主路儲蓄所查查,你賬上有多少錢!每次分錢,我都把你那一份直接存在你的賬上。你信得過周清清,我還怕她坑你哩!”

錢遠驚呆了:“孫笛,你……你怎麼能這樣做?我問你要過錢嗎?”

孫笛說:“你沒要,清清要呀!去年一百多噸劣質鋼材清清說是你聯繫的,問我要了六萬的好處費。哦,對了,上個月還有一批小水泥廠生產的水泥,清清也說是你讓用的,標號六百,其實連四百都不到……”

錢遠嚇白了臉:“我現在算是明白了,我是在和什麼人打交道!”

孫笛長長嘆了口氣:“好了,好了,錢遠哥,你就別給我玩深沉了!這年頭誰不想發大財?是你的我給你,一點不賴。你呢,也仗義點,別見事就躲。我也想好了,實在不行,我就去向劉市長徹底坦白,包括周清清的來歷……”

錢遠“哼”了一聲:“這你別嚇唬我,你不是不知道,我也想和劉市長離婚了。”

孫笛怔了一下,又軟求:“錢遠哥,你……你就幫我找找劉敢鬥好不好?這事只要她不查,這些爛賬都不會暴露,你也就沒啥可擔心的了……算我求你了!”

錢遠無奈,只得違心地應付說:“等我找清清問問情況再說吧……”

然而,在這要命的時候,周清清竟聯繫不上了!打手機周清清不接,打傳呼周清清不回。到周清清住的出租屋去找了幾次,周清清也不在。錢遠困獸似地在街上獨自走來走去,不知不覺捱到了天黑。

實在沒辦法,錢遠抱着最後一線希望,來到了往天常和周清清一起跳舞喝咖啡的酒吧,獨自一人坐在往日和周清清常坐的位置,等待奇蹟的出現。

這時,演歌臺上,一個小姐唱起了《我聽過你的歌,我的大哥哥》,說是要將這首歌獻給錢遠先生。

“我聽過你的歌,我的大哥哥,我知道你的心,你的喜怒哀樂……”

錢遠癡呆呆地聽着,待那小姐唱完,便走到那小姐面前問:“請問小姐,這首歌是誰讓你唱的?你知道周清清現在在哪裡嗎?”

小姐遞過了一張紙條:“錢先生,周清清離開陽山了,這是她讓我給您的。”

錢遠忙展開紙條看。是周清清的告別信。

周清清在信中說:“錢遠哥,我的大哥哥,這一天遲早要來,就算工程上的問題不被劉敢鬥發現,這一天也要來,我知道!既然你不能給我一個家,那我只好繼續在這個世界上漂泊。不要找我了,我不會再回陽山了,從孫笛手裡賺下的這六十萬,足夠我以後的生活了。爲此,我要感謝你,我的大哥哥,好哥哥……”

周清清一走,他哪還說得清?錢遠當即失了態,一點點撕碎了周清清的信,天女散花般地撒在了舞池裡……

錢遠卻沒想到,這時路邊的一輛出租車裡,周清清正淚眼汪汪地看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