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憶七夕 宮昧之七夕特別篇
民間一直有一個美麗的,千古流傳的愛情故事。相傳很久以前,身爲凡人的牛郎與私下凡間的織女偶然相遇,後二人相知、相戀、相愛。
二人情意濃濃,男耕女織和樂融融,織女亦爲牛郎誕下一男一女,至此生活已算美滿幸福。
然而仙凡相戀乃是大忌,王母得知後勃然大怒,親自下凡帶織女迴天庭。織女離開之後,牛郎並未放棄,歷盡千辛萬苦才帶着子女登上瑤池。
兩人終於要相見之時,豈知王母娘娘拔下頂上金簪揚手一揮,一條波濤洶涌浩讕無邊的銀河,將牛郎織女相隔兩岸,唯能相對哭泣獨自黯然涕下。
他們之間堅貞不渝的愛情感動了善良的喜鵲,成千上萬只喜鵲陸續飛來,終於搭成鵲橋,讓牛郎織女得以步上鵲橋相會。
觀此情景,王母娘娘亦有所動容,也莫可奈何,無奈之下應允二人從今往後於每年之七月初七在鵲橋相會。
從此每一年的七夕,那些已有愛人的和沒一些尚未尋至的年輕人,紛紛在此一天祈禱自己能有如意稱心的美滿婚姻,由此而形成了七夕節。
然而在如此一個集聚神話與浪漫氣息的日子裡,連若時處處詭異的宮闈之中亦滿是洋溢着濃濃的七夕乞巧節的氣氛。
“殿下!”今天是個十分特別的日子,他雖不似宮娥一般,紛紛忙於乞巧姻緣,但也期盼能守候在愛慕之人身邊。先前才彷徨着該以何藉口出現之時,卻意外的被召喚至此,心中暗喜自是不在話下,可……
“殿下,不知您喚緋月前來有何要事吩咐?”略帶疑惑不解的看着從不對衣着花心思的殿下,此刻竟對着滿室琳琅各色之衣袍,皺眉顯露着苦思爲難的神情。
“緋月,你說本王今晚該穿哪件去赴乞巧宴?”如往兩年一般,每每到了七夕節,父皇定會開辦一場別開生面的乞巧宴。然而他因爲各種原因耽擱,已然多年未曾出席。
先是父皇爲讓他賀立戰功,命他隨大將軍楊廣出征邊陲,攻打鄰界小國,如此一來他便離開宮中長達一年。雖是戰績赫赫,但也甚是掛念那個呆呆笨笨的小人兒。
好不容易終於卸甲回宮,又迫不得已陪伴皇奶奶去相國寺進香,這一進便又是整整大半年的光景。此刻他身邊的緋月,亦是在去相國寺的路上,自惡霸手中救下的。救人實則並非他心存惻隱,只因爲驀然回眸時,瞥見那一張近似他心中難忘之人的面孔,方纔一時衝動將其救下並留在身邊。
雖然以憐人的名義留下了緋月,卻一直未對他做過越軌的念頭,興許是因爲就算相似也亦非本尊吧!此次回宮正巧趕上七夕,夾帶着幾乎兩天的相思,懷念起第一次見到那小人兒時衝擊性的場面。
許,太過重視以至失去了平常心,此刻他面對眼前這些各有千秋的錦衣華服,竟突然有些無所適從更不知該如何取捨了。“緋月,本王在問你話,你覺得本王穿哪件較爲……‘適合’?”他其實是想說‘英偉不凡’的,又覺着此刻的他竟如三歲孩童一般幼稚,心底卻不甚期盼着重逢的時刻。
傻傻的望着自己崇敬之人,雖僅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卻及具王者氣度。一對邪惑睿智的狹長鳳目,英氣迫人的劍眉,還有擒以似笑非笑若嘲弄世人一般淺揚的脣。在他的眼中殿下是完美的,更是高不可攀的……
乍聞殿下問話,如夢初醒一般,“……呃!哦!啊?”
“啊什麼?難道本王問話你沒聽見嗎?”帶着些須怒火憤然的轉身,卻在見到那張近似他所念念不忘之人兒的臉龐之時……心中油然而生的強烈思念蓋過了那僅止於‘些須’的怒氣。
“罷了!罷了!”揚手作罷,此刻也並非計較這些瑣事的時候!“先回答本王究竟是這件硃紅色的好,還是此件羅青的?”指了指身後宮女們小心翼翼捧着的衣袍。
尋手望去便見到殿下所指的衣袍,細細審視打量,若照此刻他所見,也確實是難分軒輊。細心的發現捧着衣袍的宮女們不禁微微顫抖的手臂,想來必定是已然提着衣物許久了,“殿下既然問及緋月的意思,那麼緋月亦直言,不知可否?”
“這是當然!緋月,你但說無妨!”他幾乎快被這個難題給悶壞了,從未介意過自己的衣着。此時亦不知爲何,竟無所不用其極的想用這僅止外表的東西贏得……
恭敬的行禮之後,才緩緩道來,“依照緋月淺見,硃紅色這件尊貴之中帶着濃厚的皇族氣息,若置於殿下身上想必更甚。但如此色澤向來是衆家皇孫公子所偏好的,稍候殿下若身穿此袍前去唯恐與他人相擬……”柔聲細語的盡訴,言談之間井井有條,將此一件簡單衣物分析破悉。
聽着緋月有條不紊的分析,想着他那小人兒這幾年不知已然變成何等模樣了。是長高了?抑或是變胖一些了?也想着不知他會身着何種色澤的衣袍,應該是絨黃色吧!依稀記得每次見他都是一身淡雅的絨黃色衣袍。自顧自的想着猜着,不自覺的嘴角擒起了一抹甜蜜的淺笑。
不適時宜的笑,可謂是笑者無心,見者多心……此之一笑,掠得了在場所有旁人之心緒,真是害人不淺啊!
八月之天氣亦略顯悶熱,御花園中所有王公大臣、皇親國戚紛紛而至顯得格外鬱熱。而如此煩雜難耐的氣候卻絲毫未影響衆人高漲的情緒,擡眼環顧四周,盡是些三三兩兩聚角而竊竊私語之人。
興許,如此之拉黨結盟的大好時機,也只有他這般無權無勢之人,方纔覺得此種宴會無聊至極吧!無所事事亦無人相熟,只得悄悄的往着人漸罕之的地方退去。邊小步退着,邊想若是無人發現,倒不如早些回去寢宮休息。
“怎麼?如此宴會亦讓九皇弟覺得甚是無聊嗎?還是皇弟……你另有他約?所致必需早退呢?”半眯起的鳳目似閃躍着火苗,緊緊的鎖着九皇子宇文炎的身影。衝口中而出怒氣,單想着眼前之人可能另有他約,他就已然無法剋制自己狷炙的脾氣了。
一心只想偷偷溜走的他,驀然聽聞此高揚帶怒嗓音,驚詫的回頭尋找聲音的出處。依聲望去,三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立於離他僅數步之遙的地方。仔細的定睛一瞧,三人之中他只認得,傲然立於其兩人之前的人,那人便是稍早纔回宮的四皇子宇文龍。
一身素雅的純白錦袍,竟如此恰到好處的體現出此人身上特有的尊貴氣質。相較於那些如彩雞一般,爭奇鬥豔的各色衣袍,此番別具一格的清雅裝束亦顯奪目逼人。
似淡漠,又若傲慢的立於其二人之中,顯得尤其醒目,無法忽視。而其身邊的二個人……宇文炎總覺的似乎在那裡見過,如此眼熟卻一時無法想起此二人究竟是誰。
“是否相隔太久,竟讓九皇弟已然認不出本王了?”幾近完美的脣瓣溢出滿是酸澀的語氣,成功的將眼前之目光轉於自己身上。雖自傲不輸任何人,亦決不容許炎兒的眼中有其它人的存在,這是他的專制,亦是霸道。
“見四皇兄!”自知禮數不到立刻規矩的行禮,從來對於一切都漠不關心的他,自不曾學會那些拍馬迎奉這招數。一板一眼的動作,卻更顯得清新自然不帶任何粉飾。
“哈哈!我就想,龍爲何不要於皇上同桌!原來你們兄弟二人許久未見,相約於此談天說地!”三人之中一直揚着溫昔的笑容,搖着手中精緻的摺扇,溫和且友善的上前打招呼。“柳昊參見九皇子!多有失禮還望殿下見諒!”
原來此人便是柳丞相的二公子,亦是宮中赫赫有名之人。“柳二公子過慮了!宇文炎不敢當!”此話並非客套話,而是事實!眼前此人,宮中興許除去太后,皇上,及個別嬪妃、皇子之外,都要對他禮讓三分。
“哈哈!九殿下言重了!柳昊慚愧!”談笑之間柳昊開始細細打量起眼前這位年紀上幼的皇子。雖然不似龍這般集聚霸氣睿智,卻也不失爲一個頗具潛質的皇子,可惜了無人倚靠。
“看夠了沒有?”冷冷的打斷柳昊放肆的審視,視線卻一直未曾離開過宇文炎。專注的望着……炎兒長大了!已然不是當年那個呆呆傻傻的小人兒卻依然絕麗清致,讓他有種想立刻納他入懷的衝動。
“四皇兄……”
“炎兒……”
“龍,小心!”尖銳急迫的叫喊聲,截斷了二人未及開口的言語。一枝急速飛射而來的箭,比直衝着宇文龍而來。
剎那間,看着飛速而來即將至他身體的箭,此刻他若側身躲開,那麼此箭必定沒於炎兒體內。驚聞身邊笑生慌張的喊聲,只稍許轉側避開要害,眼睜睜看着箭頭直直的沒於胸口。
“……恩啊!”低沈痛吟一聲,下意識的擡手捂上箭身隨着身體後仰倒下,直至靠上一道溫暖的牆,頃刻間宇文龍被紛紛趕至的人羣團團圍住。
耳邊越來越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貪婪的望着眷戀的身影已漸漸模糊,隱約間似乎見到閃爍的水光……不要哭!是他最後的意識!
眼前的一切……入夢似幻,他似乎見到四皇兄含笑接箭的奇怪神態。太多的妄想猜測,讓他不敢多想亦不能多想,此刻起伏不定的胸口,隱藏着他凌亂不堪的心!他只乞求那個人……不要死!
驀然驚醒,他想起來了……那是3年前的七夕,事後因爲極至的驚嚇而導致記憶模糊蒙朧。而今憶起,轉身望着靜穩安睡的龍,他相信當時龍是爲了保護他而選擇擋下那尖刻的一箭……
伸手輕柔的撫摸着記憶中那一箭沒入的位置,突然一隻溫柔寬大的手掌覆於他白皙的小手之上。擡眼對上半睜着略顯迷離的鳳瞳,他能讀懂鳳眸中那種叫做深情的眼神。
幸福的笑容擒在脣邊,這就是他所愛之人,亦是愛他之人。不論接着他們會有如何艱鉅的難關需要克服……有這一刻他知足了!
記憶中……那場浪漫而絢麗的七夕乞巧宴,就如此草草倉促的結束。而一個故事的完結並非真正的完結,它將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人生亦如是,誰能獨領風騷而經久不衰呢?誰又會事事皆哀且倉皇而終?風水輪流轉;人不轉天轉;亦如古人所言: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