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做飯，一直以爲他在房間裡玩……我剛在院子裡找了一大圈都沒找着。”
顧家輝在手機那頭都快急哭了。
“我馬上回來。”顧念安掛掉電話，還沒開口，姜雲霆已經在路中間違規掉頭，往顧念安住的方向開去。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邊？”顧念安驚訝地看向他。
“看了看你填的表格。”姜雲霆看看後視鏡，低聲說：“不要太着急，小孩子可能是來到新鮮地方覺得好奇，一個人跑下樓玩了。他很精靈，是個聰明的小東西，不會有事的。”
“再聰明也是小孩子呀。”顧念安急得直冒汗，不時看時間。
雪天裡開車就是這樣，你再想快，也就這速度。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二人才趕回小區。
顧家輝正在保安室看監控。
“你看，他一個人出去了。”他指着監控，滿頭大汗，說話結結巴巴的。
“這個小孩兒早上讓我幫他攔了計程車。”有位保安端着茶進來了，往監控上看了一眼，“他說他要去找他爸爸，就在擎天大樓。”
“糟了！”顧家輝重重地拍了兩下腦門，自責地說道：“都怪我，這兩天他問我他的爸爸是不是大英雄，現在在哪裡。我正好在窗子邊上看到了擎天大樓，我就說在那裡頭。這孩子當真了。”
顧念安呼吸發緊，她猛地想到了早上接到的那通電話，只有呼吸聲，然後就掛斷了！
難道顧睿和霍晟遇上了？
她飛快地拿手機，毫不猶豫地拔出了那個四年未曾觸碰過的號碼。
叮……
接通之後，顧念安的手開始發抖。孩子是不是真的在他身邊？要怎麼問？若孩子不在他身邊怎麼辦？
叮……
手機鈴聲持續地響，直到無人接聽的狀態傳出之後，轉入盲音。
顧念安再打。
這回只響了幾聲，霍晟的聲音傳過來了。
“嗯？”淡淡的，低低的一聲，意味不明，熟悉極了。
“霍總，我是顧念安……”顧念安鼓足勇氣，輕輕地說了一句。
“哦。”霍晟還是一個字，語氣更淡。
“那個……你沒有見到一個小孩子？早上是你打電話的對不對？”顧念安忍不住了，直截了當地問道。
“小孩子？誰的？”霍晟問她。
“我的，小男孩，見過嗎？”顧念安要跳起來了，快說快說，別裝大爺了。
“你和誰生的？”霍晟再問。
顧念安懂了，孩子真的在他那裡。
“我和我男朋友。”她硬着頭皮說道。這也沒錯啊，反正當初的男朋友就是他。
“哪個男朋友？”霍晟慢吞吞地問。
“你有沒完沒完啊？是不是在你那兒？把孩子還給我。”顧念安火了，猛地拔高嗓門，一頓嚷嚷，“我警告你啊，不要傷害他，不然我宰了你。”
啪……
電話掛了。
“該死的該死的，看我怎麼弄死你。”顧念安左右瞄瞄，抓起了門後的一把塑料掃把。
“安安，你幹嗎呢？”顧家輝急了，趕緊過來奪掃把，“你怎麼是他的對手？如果孩子真在他那裡，你趕緊去接回來。他以前就不要這孩子的！現在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打算。你還是趕緊過去，把孩子領回來。”
顧念安穩了穩情緒，奪門而出。
“念安。”姜雲霆追了出來，拉住了她，“我跟你去。”
顧念安搖頭，“我自己解決，姜總，真對不起，耽誤到工作了，我保證一個小時內趕到。”
她掙開姜雲霆的手，退着跑了幾步，衝他用力揮手。
這些私事，她不想擺在陌生人眼前。
姜雲霆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看着跑遠的她。
“姜先生，請到去家裡坐會吧。”顧家輝出來了，隨口邀請道。
“好啊。”姜雲霆欣然點頭。
啊？顧家輝反而楞了一下。他這時候哪裡有心思招呼客人啊？他也想去接外孫孫。
“我送您上樓。”姜雲霆推着他的輪椅往裡面走。
“謝謝你啊，姜先生。”顧家輝有些過意不去了。他聽顧念安說過，她的大老闆很年輕很帥，姓姜。今天看到了，還真是的，很帥很帥啊！而且他還很隨和。
“安安的工作，要多謝你照顧。”進了門，他馬上就去沏茶。
姜雲霆往四周打量了一番。兩室一廳的小公寓，應該有十多年的歷史了，裝修落伍了。
牆上掛着三十多個顧念安和顧睿的相框，無PS的狀態下，顧念安非常自然漂亮。靠牆擺着一隻塑料收納箱，不多的玩具和繪本都收在裡面。沙發邊還擺着一撂文稿，是顧念安寫的小說，她打印出來了。上面用不同顏色的筆修改了好多地方。
“她寫小說？”姜雲霆有些意外。
“她念書的時候就喜歡寫寫畫畫的，說是寫着玩。”顧家輝把茶放到桌上，低嘆說：“我這輩子最虧欠的人就是她了。她小時候我沒有照顧好她，到我老了廢了還要拖累她，連幫她看孩子都看不好。”
“伯父千萬別這麼說，您有念安這個女兒是您的福氣。”姜雲霆把小說拿好，微笑着起身，“我先走了，伯父。”
“那個小說……”顧家輝看着他的動作，連忙說：“念安還在寫呢。”
“我很喜歡看，拿回去看看。”姜雲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吟吟地說：“茶葉不錯。”
“姜先生要是喜歡，我這兒還有。”顧家輝趕緊去櫃子裡拿了兩罐出來，用塑料袋裝好給他，“您拿回去嚐嚐，是我親戚家的茶山出的，絕對綠色環保。”
“謝謝伯父。”姜雲霆也不客氣，拎着茶葉就走。
“哎呀……要是念安沒有生孩子就好了……”顧家輝看着姜雲霆，惋惜道：“若沒孩子，這個姜先生也不錯啊。”
他回到窗邊，焦急地往外張望着，等着顧念安把孩子送回來。
——
顧念安跳下計程車，仰頭看了看擎天大樓。
四年前那段時間，她天天中午來給他送湯，他天天送她冷眼。她離開的那天清晨，站在擎天大樓對面，看着他的車過來，看着他走進大樓，當時的心情沒辦法描述。
現在也是，心情複雜到像揣了個銀河系在胸膛裡，星星點點的記憶片刻洶涌澎湃。
她推開水晶大門走了進去。
暖氣迎面裹來，和外面的冰天雪地是兩重天。她拉開了羽絨衣的拉鍊，摘下口罩和手套，快步走向電梯。
“小姐……”前臺趕緊過來攔她。
“我找霍晟。”她看看前臺，直接伸手去摁霍晟專用電梯。
“小姐您有預約嗎？”前臺是新來的，沒有見過她，盡職盡責地攔着她不讓她再往前一步。
“顧小姐？”保安經理還是以前的那個，那段時間常見到她，只知道她那段時間跟過霍晟。
顧念安看了他一眼，拿出手機給霍晟打電話。
手機響了幾聲，電梯門自己開了。看來是上面的人控制了電梯。
她大步走了進去。
“哎哎……”前臺趕緊跟進來，爲難地說道：“小姐您別爲難我呀。”
顧念安不出聲，盯着頂層瑩藍的數字看了幾秒，重重地摁了下去。
總要面對的！
電梯門打開，她聽到了顧睿的笑聲，清脆活潑。
“念安。”聶新正在電梯門口等她，看到她，立刻露出了笑臉，“他在裡面等你呢。”
顧念安點點頭，一臉嚴肅地往他的辦公室走。
顧睿的外套脫了，光着腳站在他的辦公桌上，正在丟紙飛機。地上已經有幾十只紙飛機了。
他坐在一邊，手裡端着咖啡杯，仰頭看着顧睿。
“盼盼，你怎麼亂跑？”顧念安大步過去，撈住孩子，往孩子屁股上重重招呼了幾巴掌。
這是來找霍晟了，而且還算順利。若計程車司機是個混蛋呢？如果把他一個人帶走了呢？顧念安現在腿還在發軟！
顧睿被打懵了，抓着紙巾機，呆呆地看着她，一動不敢動。
“回家了。”顧念安抓起地上的鞋，把他抱下來，給他穿鞋。
從頭至尾，她沒看霍晟。
看了又能怎麼樣？多看一眼十眼百眼，結果都是一樣的。他是他，她是她，傷心傷神還傷身。
“他應該叫我什麼？”霍晟放下咖啡杯，烏眸停在她的臉上。
顧念安輕吸了口氣，堅持給顧睿穿好外套，這才轉身看向他，一字一頓地說：“盼盼，跟叔叔再見，謝謝他幫助你。”
“我兒子，你能隨便打？”霍晟盯了她一會兒，突然發問。
“誰是你兒子？”顧念安馬上就捂住了顧睿的耳朵，緊張地看向霍晟。
“難道你覺得這還需要驗DNA？”霍晟站了起來，緩步走向她。
顧念安拖着顧睿步步後退，“霍總，總之謝謝你收留他，再會了。”
說完，她拖着顧睿就往外跑。
可這是擎天啊！
他關住電梯門，她就得走下去！悲劇的是，他連樓道門都鎖上了。
“霍總別這樣，請你打開門讓我們下去。我還約了訪談，要工作。”她轉過頭，擠出一絲笑容。
“你可以離開，把他留下。等我驗出結果，若真的和我沒關係，我還給你。”霍晟朝顧睿呶了呶嘴。
顧念安好想吐他口水啊，她瞪了他一會兒，小聲說：“兒子，去吐他一口，回去媽媽就不罰你了。”
顧睿擡起小臉看了她幾秒，然後跑向霍晟，大喊道：“我吐一口……把你定住…… ”
霍晟直接把他抱了起來。
顧念安嘴角顫了顫，撫住了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