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瞟着正和人談笑的一位老先生，季笑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那位先生滿頭白髮，但是頗有鶴髮童顏的味道。估計是他隨時笑眯眯的樣子，也讓人討厭不起來。
難怪安蒂夫人這麼溫和。季笑心想，這兩人都是這麼好相處的性子。但如果是林子墨……以後別人見了他們，或許只會想，爲什麼會有這麼冷冰冰的兩個人吧……想到這裡季笑猛搖頭，她開始唾棄自己，現在是什麼時候，她還在想着林子墨那個大混蛋。
安蒂夫人把季笑拉到安蒂先生旁，看着先生正在侃侃而談的樣子。心滿意足的站在他身旁。老先生見她來了，忙點頭：“你來了。”
先生姓楊，琳達有一箇中文名字，叫楊言秋，是老先生親自取的，因爲她出生在秋天，所以楊老先生就從劉禹錫的詩“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中取了兩字作爲女兒的名字。
老先生喜愛國畫，時常畫寫字畫，放在市面上，也是值些價錢的。季笑就算再怎麼不認人，對於安蒂總裁的名諱，還是有所顧忌的。
“楊老先生，您好。”
季笑衝他甜甜一笑，老先生衝身旁的人點頭示意了一下，就轉身看向季笑：“你就是我家夫人常說的笑笑。”
他的語氣很堅定，不會讓人有一絲懷疑。季笑點頭：“是的，楊先生。”
“終於等到你了。”老先生點頭：“等會有你的作品展，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季笑受寵若驚，一時有些驚喜：“老先生是客氣了，作爲晚輩，我都還沒有送禮物來……”
“你能來已經是最好的禮物。”老先生衝她一笑，點頭：“我把禮物放在三樓的電影廳裡，你去看看。”
“我……？”季笑納悶的看着他，覺得這樣似乎不太妥當：“這個怎麼行呢……怎麼說我也是……”
“怎麼不行？”老先生也不由得她，叫來保姆能媽，讓能媽帶着她去三樓電影播放廳，然後就挽着夫人繼續和旁人交談。
季笑雖然不太情願，畢竟自己去拿禮物這樣好像不太好。而且是第一次看見楊先生……但是她看着安蒂夫人一個肯定的眼神後，也不再有什麼顧忌。反正是他讓自己拿的，有什麼呢。
想到這裡，季笑開始跟着能媽上樓。能媽在安蒂家呆了很多年，對安蒂夫婦的性格也很瞭解。一邊帶着季笑，一邊解說：“你別看我們老爺和夫人這麼大年紀，日子過得還像小夫妻似的。這一次我也不知給小姐準備了什麼。小姐直接進去就是了。”
能媽打開影視播放廳的門，將一盞暗黃的燈開着：“小姐進去找吧，我就先下去了。”
說完，也不等季笑再說什麼。就轉身離開了。季笑一個哎字還沒叫出來，就被這影廳吸引。
因爲這是家庭影院，所以並不像一般的電影院那麼大。大概有它的一半。整個屋子都靠着一盞昏暗的燈光。影院的椅子是幾張軟座沙發椅，可以躺在上面看，也可以臥坐。甚至可以在上面喝酒吃零食。
以前的季笑，也有自家的電影院，只是自從季家破敗後，這麼多年，季笑就再也沒有進過電影院。也沒有看過一場電影。
就在她不知尋找什麼的時候，屏幕突然亮了。有一段悅耳的鋼琴聲響起。季笑側耳傾聽，眼睛盯着屏幕。
不一會兒，屏幕上就出現了她和林子墨的照片。是他們一起去郊遊的照片，一起在遊樂場，還有一起在倫敦，一起在噴泉，一起在醫院。一起進入酒店。他們站在池塘邊，所有的照片裡，她或笑或哭，看起來生動極了。而那個林子墨，倒是萬年不變一張臉。
最後所有照片都放完了，再也沒有一張重複，末尾寫了幾個大字“對不起。”
季笑像是被電擊中一般，這樣的口吻，她相信，除了林子墨，沒有誰會對她說第二次。她看着那些照片又一次像雪花那般在屏幕上面飄揚。覺得這一切都顯得難以置信極了。
對不起，他覺得對不起什麼呢。是六年前的事情。還是這之前的種種？
季笑捂住嘴，眼淚從眼角滑過。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流淚。但是看見這三個字後，好像就帶着某種魔力。讓她釋懷着這所有。
季笑捂着淚流滿面的臉，無聲哭泣。
一雙手臂從她身後抱住了她。讓她一下子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她一下子就聞到了他的味道。那是屬於他的味道。
季笑眼淚一時滯住，身子也有些僵住。卻貪念着這懷抱的溫暖。
“對不起。”林子墨在她耳旁輕聲道：“對不起，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他這麼多天，一時避她不見。他似乎是在欺騙自己，讓自己遠離她，不要這麼在意她，可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越想不在乎她，就和她挨的越近。他可以騙過自己的大腦，可是他怎麼能騙過自己的內心。
“對不起……”林子墨抱着她，將她面對自己，把她眼淚一點點拭去：“我不該讓你受這麼多苦……不該讓你……受這麼多苦……”
季笑一聽這話，眼淚稀里嘩啦一下子洶涌而出。她緊緊抱住林子墨。
不知道爲什麼，所有的顧慮在這一刻都消失。她就想抱着他，不放開。
當林子墨挽着季笑下樓的時候，一樓賓客全都停止了談論。甚至說話的聲音也慢慢轉小，最後變無。
季笑不知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那裡。分明他是最不會出現在在這裡的人。此時在臺北出差的人，怎麼會出現在安蒂夫人的別墅裡呢。
握着手的手掌一緊，季笑擡頭，就看見林子墨對着她淺淺一笑。他似乎很疲憊，臉上有一些青色胡茬都沒有來得及理。平時他可不是這樣的人。他很在意自己的形象，而現在，他好像什麼都不想顧了。
當他們兩人手牽着下樓時，季笑下意識想掙脫開他的手。被他猛地一抓，季笑想繼續抗衡。他的手卻越抓越緊，一點也沒有想要鬆開的意思。
季笑心中一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抗拒他的擁抱和握手，他這樣牽着她。讓她心中覺得稍微踏實了一些。不管怎麼樣，他都會在她身邊啊。她也不知自己爲何不會防備。但是看見那樣的他。她確實不知如何防備。
就暫且相信他好了。
季笑心中這般想着，就這樣相信他。相信他會把他說的都做到。畢竟與他在一起，她有很強的安全感，比如現在。
林子墨摟着季笑擁進客廳，見衆人一副驚詫看着他的樣子。他揮手，示意：“大家好好玩，我今天只是來當騎士的。”
大家一聽他這樣說，紛紛心照不宣。既然是騎士，自然是不願意別人打擾過多關注的。大家繼續自己說着自己的。林子墨摟着季笑，到一旁坐了下來。
林子墨給季笑拿了一碟水果，看着她緊張可愛的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林子墨抿脣一笑，一剎覺得這個女人真是笨的可愛。他都在這裡了，其他人還敢說什麼？她這麼擔心，難道是怕別人的目光？
“吃西瓜。”林子墨將水果盤推到她面前，並不在意四面八方好奇的眼光，像沒事人一樣，對着季笑溫言細語：“喜歡嗎？”
問出這句話後，他就覺得自己失去太多。六年前與她相處，他竟然從來沒有了解過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見林子墨眸子一沉，季笑以爲他不高興這裡人多。低聲問他：“要不我們出去走走吧……”
她這麼小心翼翼，讓林子墨覺得有些心疼，卻不想讓她不開心：“沒關係。這裡所有人，都不會亂講話。”
季笑身子一頓，也不敢看着那些人。只得接過他拿來的水果，細細的吃了起來。
林子墨是不會說謊話的。他要是說謊話，就不會出現在她面前，繞這麼一大圈子。他寧願用最直白的方式也不會用謊話來敷衍。所以季笑總感覺他很安全。有家庭可以給她停靠一樣那般安全。
“在想些什麼呢？”林子墨看着她一邊吃西瓜一邊偷笑的樣子，就想笑。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好開心的樣子。
“沒想什麼。”季笑抿着嘴巴搖頭，把他手中的西瓜也搶了過來，像一隻偷魚的小貓：“我什麼都沒有想。”
她這副樣子自以爲能騙過林子墨，卻沒想過，精明聰明的林子墨怎麼會上她的當？這三言兩語就想把他騙到。也太小瞧他了一些。
林子墨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對她笑笑，繼續給她拿水果。
就在季笑吃的已經上了三次衛生間後，拍賣活動終於開始。主持人竟然是楚岑。雖然這之前都沒有看見他的身影，但是他現在出現，季笑也沒有多吃驚，畢竟有林子墨的地方有楚岑，好像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楚岑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與沈如溫一起感覺就像黑白無常一般。季笑看着站在楚岑旁邊的沈如溫，不禁又嗤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