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辰掌握了兩個關鍵，一個是要百姓富裕起來，另一個需要至上而下進行教育的推動。
有吃有喝有錢，並不代表就願意去接受教育和學習。
“這就牽涉到另外一個問題，”慕南衣畢竟也是走過科舉這條路的，“讀書能夠帶來什麼好處。”
士人讀書，考取功名，爲了入仕爲官，也有的是享受繳稅勞役上的便利。
問題在於這裡，這樣的環境下，百姓們普及了教育，朝廷有那麼多資源給他們嗎。
許墨辰臉色很差：“還要解決就業機會。”
是個很大的問題，畢竟這個時代，產業化並沒有形成，大部分的百姓依靠的還是農耕等體力勞動生活。
商業並不繁榮，手工業製造業一般，工業更是沒有影子。
讀書讀了，大家都聰明瞭，卻沒有用。
如果是這樣的結果，許墨辰就算以皇帝名義下旨，全民普及教育，估計也沒有多少人響應。
傳統的觀念在於，讀書不如去種田，投入能夠預判的成果更直接。
“記下來，”許墨辰揉着眉心，“先記下來，不管再難，這一步也必須要踏出去。”
沈芷凝吸着果汁：“所以二者其實是相輔相成的，有了知識才能展開深入的研究，推動科技技術進步，從而有更高的產業，帶動基礎產業鋪開。”
幾個人的對話，其餘的聽衆都是大眼瞪小眼。
許墨辰這才意識到，沒有那麼容易。
“然後再回歸本質，”慕南衣指着分類完畢的幾壘書籍，“大幹中土主要的學派，陛下已經看到了。”
許墨辰點頭。
一個是上古的古籍，代表最根源的學識思想。
另一個是聖人之言，而所謂的聖人，全部都是修仙者。
最後是近代現代的一些先哲，許墨辰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些所謂的先哲，其實也是修仙者。
然後剩餘的是雜學，包括各種技術等等。
書籍知識面看，倒是很全面。
唯一不好的地方，許墨辰知道，這些都是爲了固化思維用的。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需要新的書籍，或者說教材。”許墨辰抓住關鍵。
他明白了，目前大幹主導的教學材料，全部都是修仙者搞的。
不能說凡人中沒有驚才絕豔的才子，但他們的文章、他們的思想就算寫出來，也沒有多少人傳頌，不具備影響力。
來來去去學習的，都是那些內容。
許墨辰看着桌面上的書籍，想着一把火全部都燒掉。
“這後面自然有修仙者的因素，還有一個原因，在於書籍製作的繁瑣，以及數量的有限性。”慕南衣另外分析出一個關鍵。
許墨辰皺眉：“民間刊印的話，效率很低。”
顧錦歌聽了就笑：“陛下，這方面臣妾倒是知道一些。
當年亂世，大家都忙着打仗，文治這塊先落下了。
戰亂導致百姓流離失所，所以很多技藝並不穩定。
據臣妾所知，北方各國對於書籍的刊印並不熱衷，數量很少。
而南方國家，因爲有竹子等造紙資源，且文風偏重，所以刊印書籍會比較多。”
許墨辰問：“那麼刊印技術，活字印刷術嗎？”
“是的，”顧錦歌點頭，“這裡又有一些問題，比如其實各國的文字，雖說都是中土一系，但還是有差別，所以各國印出來的書，其實並不是完全相同的。
如今大幹統一，文字方面做了規範，但還沒有完全普及到印刷這裡。
比如臣妾的故國，印刷出來的書籍，基本上只是在皇室貴族內部流通，市面上的以手抄本爲主。”
也就是說，落後，太落後了。
就算是想學習，也很難弄到書籍。
許墨辰沉默了，時代印刷科技的限制，導致書籍的數量，很有限。
“如果朝廷主導，開始大量書籍的印刷，有沒有可能。”許墨辰不甘心。
“有的，”唐德潤稟報，“現有書籍的話，其實常用文字的模板都有。
如果陛下花個幾百萬兩銀子，全國推行的話，微臣以爲很快就能變成常見的東西。”
“但是，也意味着價值的貶低，”沈芷凝不忘記扎心，“目前看，就算在百姓中流傳，大家人手一本書，也看不懂。”
是啊，教育不是印刷材料、發幾本教材就能搞定的。
“而且，”唐德潤微微嘆氣，“這麼搞的話，流通起來也是修仙者給出的書籍。”
等於說帶動修仙者的發展，更不利於凡人的獨立。
許墨辰第一次遇到難題了。
以前的醫學研究、雜交水稻、水電站等等，說白了只是區域內項目。
只要技術到位，生產流程執行下去，就能製造出來。
百姓們不管懂不懂，但是他們不會反對。
可是文化領域不一樣，幾千上萬年的傳承，是有一定沉澱的。
許墨辰想要驚世駭俗，恐怕結果會得不償失。
而他要推動底層的教育水平，卻沒有教材和切入點。
最重要的是，這個大蛋糕一旦動了，修仙者會允許嗎？
絕對不會，精神文化領域的統治，他們不會輕易讓出。
一時之間，衆人面面相覷，這個難題無解。
“陛下，”末了慕南衣建議，“如果實在找不到突破口，不妨先去了解一下對手。”
這是個辦法，許墨辰同意：“也就是說，朕先要去看看，修仙者掌握的知識文化程度。”
大家都點頭。
“京城中，學問最高的地方，應該是國子監吧。”許墨辰得到了答案。
國子監，是以國家名義設立的機構，裡面的學生，身份都很了不起。
許墨辰優先想到的，應該是十方世界的修仙者。
他目光看向唐德潤，後者點頭：“國子監確實是最高等級的學府機構，在裡面學習的，也都是修仙者。
其中還有兩人，是當代的先哲，很有影響力。”
“那就是目前時代的思想，是由他們操控的，”許墨辰籲出一口氣，“等他們飛昇之後，也就成了聖人。”
想着他站起來了，其實這國子監，他以前並沒有怎麼重視過。
想當年以爲穿越的自己，英明神武吊打天下，身邊哪裡還需要文官。
以他熟讀二十四史的經驗，治理國家那不是綽綽有餘。
結果兜兜轉轉，變成如今的局面。
說幹就幹，許墨辰帶着唐德潤，兩人一起來到了國子監。
只不過，並不是以皇帝的名義到來。
整個國子監佔地面積很大，門口左右立着兩尊石獅子，看過去威風凜凜。
出入的話，是需要文書的，唐德潤遞上吏部給的，覈對無誤之後，兩人才得以進來。
這裡位處京城郊區，周圍非常安靜，連蟬鳴聲都沒有。
一排排的建築物整整齊齊，有的是學堂，另一部分則是教室。
因爲是吏部的文書，門衛通報進去，很快有一人穿着長袍的青年，滿臉書卷氣，出來迎接他們。
“兩位大人，”那青年行禮，“下官是國子監祭酒楊靜晨，不知大人遠來，有失遠迎。”
許墨辰一眼就看出來，這是一名修仙者。
國子監是學習機構，官員沒有上朝，加上許墨辰和唐德潤更改了容貌，楊靜晨沒有認出來。
“無妨，”許墨辰擺手示意，“明年就是三年的科舉考試，這回是大幹統一之後的第一次，陛下乃至朝廷上下都非常重視，因爲讓我們兩人過來先看看。”
原來如此，楊靜晨鬆了口氣。
皇帝和六部九卿之間的矛盾，身爲京城的官員，他是知道一二的。
但他們搞學問的，其實更看重的是“名氣”帶來的仙緣和信仰。
國子監沒有想和皇帝對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