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又是秘密。”“我看整個遺人村都是秘密。”葉蕭一邊抱怨着,一邊裹緊道袍,擡頭向上看。
龍脊火山巍峨的身軀徹底地霸佔了他整個視野,向着身後眺望,遺人村縮成了一個小點,只要一個恍惚就會將它忽略了過去。
遊某人交代完所謂的秘密,連抗議都不聽,立刻將葉蕭他們趕出了村子。
“至於那麼着急嘛。”迪迪有樣學樣地開始嘀咕:“鐵匠師父都說好了,俺今天練完就把碎顱錘子給俺用,說俺已經能掄得動了。”葉蕭白眼都翻起來了,哼道:“剛是誰急吼吼地連推帶拽地把我弄出來的?”迪迪撓撓頭,憨憨地道:“哥,你是俺親哥,俺不是着急嘛。”葉蕭都不忍心說他了,心知這憨貨純粹是着急他的身體,想盡快治好他的傷勢,那當口別說碎顱錘,迪迪連自己姓什麼都給忘掉了。
想了想,小道士踮起腳尖拍了下迪迪的肩膀,道:“不怕,遺人村就在那裡又不會跑,回來咱再去掄那把錘子。”“汪汪汪~”大黑連吠數聲表示贊同。
一出遺人村,它就跟脫出牢籠的鳥兒一樣,玩兒得叫一個撒歡兒,要是讓它說,恨不得一輩子不回去。
迪迪平時不怎麼愛說話,但他有一個毛病,一開了話頭就打不住,真論起來跟大黑有點像。
大黑一出遺人村就急吼吼地要讓葉蕭上諦聽符,它有大把的話想說,可憐小道士攢點“豬砂”容易嘛,毫不猶豫地義正言辭拒絕了它,當然其中有幾分是爲了耳朵清靜一點,以求不去討論“撒尿方式”的問題,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迪迪心不在焉地向着龍脊火山上走,嘴巴就停不下來了,扭頭問道:“哥,你說遊前輩說的秘密靠譜嗎?那怪獸……”想到距離龍脊火山天池上怪獸越來越近,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依那天所見,憑着迪迪這麼大塊頭,怕是連給天池怪獸塞牙縫都不夠,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葉蕭歪着腦袋想了想,不太確定地道:“應該靠譜吧。”他腦海裡不由得浮現出不久前藥廬前,遊某人連推帶踹催他們出發,葉蕭扒拉着藥廬門死活不肯走,遊某人說出來安慰他的秘密……“怕什麼,那頭大傢伙是瞎的,吃不了你。”“騙誰呢,它要是瞎的,除非我是瞎的,我們全是瞎的,那天明明看到飛那麼高的老鷹,一舌頭就給卷下來了,都不帶第二下的,哪裡瞎了?”“真瞎真瞎,它在天池裡面呆久了,眼睛早就退化了,只能看到飛速的東西,懂?”“有點懂……”“那還不快滾過去。”遊某人一個大腳就飛踹了過來……葉蕭出了遺人村想了一路了,多少有些底氣地道:“迪迪,我聽我家老爺子也說過,他說世上的動物眼睛大都跟我們人的不一樣。”“還不是眼睛嘛。”迪迪表示不信。
小道士懶得理會他,一邊回憶一邊說道:“老頭子說有的只能看到移動的,有的只能看到溫度,有的能看到近的,有的只能看到遠的,還有的退化得什麼都看不到……”“天池怪獸應該就是那種只能看到快速飛過去的吧。”葉蕭想起那日那頭鷹隼,因爲有小九在它後背上拿匕首固定,想也知道很痛,飛得那叫一個快。
這樣說的話,它純粹是倒黴了。
“總之我們小心一點吧。”葉蕭撓着頭,只能這麼說了,遊某人拼着兩天沒閤眼弄出來的方案,他們要是敢不去執行,那頭花熊睡衣倒無所謂,孫大娘能剝了他們的皮。
“應該沒問題,遺人村啊,整個村子上下都是秘密,不差這一個。”葉蕭一揮手,堅決地向上走。
“什麼秘密?”迪迪閒着也是閒着,好奇地問道。
“老羊倌殺的羊哪裡來?一水的盟重土羊其他地方的沒那麼好吃。
人屠子屠的狗總不能都是大黑下的崽兒吧?”“汪汪汪~”大黑表示抗議,葉蕭沒搭理它,一腳踹邊上去,繼續冷笑着說道:“全村上下,吃的喝的用的,全是自產嗎?反正我不信。”“至於貨郎?”小道士呲之以鼻:“全天下就沒有貨郎能弄到那麼多東西,見天地往遺人村送,殺頭的買賣有人做,賠錢的買賣沒人乾的。”“這裡面,有大秘密。”葉蕭說着說着就沒聲了,腳下的路越來越難走,暴雨過後一地泥濘就不說了,連條道兒都沒有,多的是亂石、水坑……兩人一狗,默默地向上走,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有手腳並用時候,有一腳深一腳淺的艱難,踏入了白雪皚皚的高峰,彷彿一下子走進了冬天。
“呼呼呼~~”寒風中呼嘯,捲起雪花一撲之下如要將人深埋進去,最後一段路,葉蕭、迪迪等人硬生生是在埋過腰間的積雪當中爬過去的。
迪迪從鐵匠鋪裡順的工具,葉蕭層出不窮的符籙,兩人一狗互相幫扶着,一直到深夜時候,終於爬上了龍脊火山的之巔。
“嘭!”幾無先後之分地幾聲悶響,葉蕭他們齊齊爬到了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嗤嗤嗤~”禦寒符在他們背上脫落下來,半空中就湮滅成了灰塵散盡,激凌凌地打着哆嗦,葉蕭他們忙不迭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種鬼地方以後誰愛來誰來,我反正不想來。”葉蕭上下嘴脣打着架,哆嗦着聲音說道。
他身上好歹有一件道袍,迪迪就靠皮褂子,大黑更慘只有一身毛,到這會兒一個個皮膚上都覆蓋成一層冰霜,凍成了狗。
回首來處,一道道猶如疤痕般的痕跡在雪地上蜿蜒着,一陣寒風過去,飄雪就將所有痕跡掩埋,不留一點痕跡。
“好歹迪迪你有一身蠻力,我有一本書的符籙,不然咱們就成冰雕了。”葉蕭後怕地想着,從小在溫暖海風習習的白日門城邊上長大,小道士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徹骨的寒冷。
迪迪連連點頭,全身都在抖,話都說不出來了。
“總算是到了。”“前面,就是天池。”葉蕭深吸了一口氣,跟迪迪互相攙扶着,褲腿角上還拖着一條凍僵的狗,向着前方水光盈盈處去。
說來奇怪,一上得龍脊火山之巔,尤其是在天池邊上,冰雪化盡,甚至有一根根小草艱難地從天池畔長了出來,倔強地活着。
此時天已經黑了,月光、星光映照在天池水裡連成一片,讓葉蕭他們分不清楚什麼地方是天池界限,什麼地方又是夜空邊緣。
“哥……”迪迪終於不哆嗦能說話了,只是聲音抖得比之前還厲害,“……那~那是什麼?”“我……”葉蕭狠狠地嚥了口唾沫,有喉結都要嚥下去了的感覺,顫聲道:“……我也不知道。”就在他們面前,天池裡映照出來的星月豁然破碎開來,大片大片的黑暗在不住地擴散,伴隨着悶雷般的水聲,一頭龐然大物緩緩地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