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八的下午,張長弓獨自一人呆在家裡,躺在牀上,正準備要午睡。
這一天是“遊神”的日子,往年,他的父母總是帶着他,到鄉下老家的祠堂那裡去湊熱鬧。今年,他卻因爲有一點感冒,只好呆在家裡休息。
他躺在牀上,輾轉反側着,難以入眠。一年一度的盛況就這麼擦肩而過,讓他感到了一陣淡淡的失落,而常建從大清早開始就不見了人影,更是讓他有些擔心。
“這小子,午飯也不回來吃,打他手機也是關機,真不知道到那瘋去了!”
張長弓正擔心着,突然,一陣清脆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他披上一件大衣,從臥室裡走出來,到了大廳裡,一看電話上的來電顯示,那正是常建的號碼!
“喂!常建,你小子到哪去了啊?飯也不回來吃,等爸媽回來有你好看的!”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一箇中年男子冰冷的聲音:“張公子,是你啊?”
張長弓的心裡“咯噔”一聲,知道是出事了。他靜靜地聽下去,漸漸地,他心裡的不安感越發強烈了,握着話筒的手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電話中,往日在電視裡見慣了的綁匪的話語,如此清晰地出現在了耳邊…
依然是讓人心驚的“在我手裡”,依然是令人恐懼的“不許報警!”
張長弓不由得驚呆了,他畢竟還只是個初中生,以往只在警匪片裡看到了情景,居然真的發生在了他的身上,讓他感到一陣措手不及。
他頓時有些六神無主了…
他又拿起電話,正要用顫抖的手指按下110,然而,他的手卻不聽使喚了,怎麼也按不下去,他彷彿已經忘記了這三個簡簡單單的數字。綁匪那冰冷的聲音,即使隔着電話,依然讓他感到一陣不寒而慄,他有一些膽怯了。
他突然掛上電話,又迅速地拿起來。他正要撥通父母的電話,然而,卻又一次停住了。
“不行,不能讓爸媽知道,爸媽一向反對常建拉幫結派,他們要是真的知道他闖下了這麼大的禍…而且,要是他們知道了,一定會報警的,那樣的話,萬一…”
張長弓重重地掛上了話筒,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冷汗把他的睡衣都溼透了。他哀嚎着,雙手放在自己頭上,撕扯着自己的頭髮。
“不行!不行!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我到底該怎麼辦!”
“既然不能報警,又不能告訴爸媽,那麼,也就只剩下,那個人了…”
張長弓終於做出了決定,那個令他痛苦終生的決定;那個他如果知道了之後的事,打死他也不會做出的決定!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電話,雙手行雲流水般在電話上擺弄着,迅速地按下了一個號碼。
那正是張榮的電話號碼…
傍晚的時候,張長弓手提一個密碼箱,來到了約定的那條破舊的小巷裡。冷飛虎的那個光頭的手下早已在那裡等候多時了。他用貪婪的目光看了看張長弓,伸出了手:“錢呢?”
張長弓把手裡的密碼箱遞過去,光頭接過箱子,打開一看,頓時氣得暴跳如雷。拔出一把匕首指着張長弓:
“他媽的!不是說好一百萬嗎,怎麼才這麼點!你小子是不是找死!”
張長弓瞪着光頭,眼裡沒有絲毫的畏懼:“哼,我跟你說不清楚。帶我去見你們的大哥!放心吧,我要是報了警,你現在已經被抓住了!”
“他媽的!”光頭勃然大怒,舉起刀刺過去,張長弓也不躲避。刀子離他只有幾公分的時候,卻突然停住了。光頭冷笑着,看着張長弓:“好!好!你小子真有種啊。”他打了個手勢,又有幾個大漢走過來,把張長弓綁起來,矇住他的眼睛,帶到了一輛車上。
當他重見天日的時候,他已經在那一間郊外的破房子裡了。天已經黑了,“遊神”的夜晚,祠堂那裡格外的熱鬧,這兒也越發顯得安靜了。
“哥,你快來救我啊!”常建一看到哥哥,便掙扎着,要爬起來。然而,他的身體經過叢林和飛虎幫的人的兩頓毒打,已經是傷痕累累了。他一着急,竟然吐出一口血來。
張長弓驚呆了,他飛快地跑過去,想看看常建的傷勢,雙手卻被綁住了。他只好彎下腰,在常建耳邊低語裡幾句:“常建,你別怕,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大哥!快救命啊!”農民和小米一看到他,都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拼命地喊了起來。叢林也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哼,你們也該問候完了吧,是不是該談談正事了?”冷飛虎從椅子上起來,像個幽靈一樣走到張長弓身後。
張長弓回頭瞪着他,怒喝道:“你快放了他們!”
“哼!放了他們,憑什麼?咱們本來都說好了是一百萬,你卻只拿了五萬過來,你當我傻啊!”冷飛虎越說越憤怒,拿起砍刀狠狠地朝地上劈過去。砍刀砍在了鋪着石磚的地板上,發出“當”的一聲脆響,一陣火花迸出來,小米和叢林都嚇得一哆嗦。
張長弓依舊不卑不亢地看着冷飛虎:“冷幫主,你說得對,你們想要的不就是錢嗎?我給你出個主意,你放了他們,我來給你們當人質。”
“啊?”常建和農民都不禁發出一聲驚呼。
“哈哈哈!”冷飛虎發出一陣狂笑,一直笑了幾分鐘才停下來:“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啊!張公子,你不愧是大老闆的兒子啊,一個換他們四個,你還真會做生意啊!”
“話可不能這麼說。他們三個的家境都不富裕,你綁架了他們也沒什麼用。至於常建,我老實告訴你吧,他一直不學無術,爸媽早已對他失望了,就算你殺了他,爸媽也不會有意見。而我就不一樣了。我爸媽一定不會不管我的。今天他們正好不在,我弄不到那麼多錢。不過只要有我當人質,到時候,別說是一百萬,就是五百萬,我爸媽也會毫不猶豫地拿出來的!”
“哥,你胡…”常建想說什麼,張長弓卻連忙拉了一下他。
冷飛虎又是一陣長達幾分鐘的大笑:“哈哈,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冷飛虎混了二十多年的江湖,還沒碰上這麼有意思的事呢!”他走過去,舉起刀架在張長弓的脖子上,冷冷地說道:“你看看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你憑什麼跟我談條件?”
張長弓愣住了,他最擔心的事終於出現了。然而事已至此,他也只好放手一博了!
他迅速收起了慌亂的眼神,努力地瞪着冷飛虎:“我憑什麼,就憑你,冷幫主!在平天城裡,東天龍,西飛虎,您可是個響噹噹的漢子!想必你一一定非常看重兄弟情義吧。”他說着,回頭看了四人一眼:“他們幾個都是我的兄弟。冷幫主,我說過了,你就算綁架了他們也沒什麼用,爲什麼還要爲難他們呢!”
冷飛虎猛然把砍刀架在張長弓的脖子上,惡狠狠地瞪着他。小米嚇得閉上了眼睛。張長弓也瞪着冷飛虎,眼神裡滿是堅定。
時間彷彿都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