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瘟疫肆虐,戰火摧殘的焚城,在到來的於緋詩等人面前展露出狼狽不堪的模樣。
殘垣斷壁,處處可見硝煙瀰漫的痕跡。衣衫襤褸的焚城百姓,流落街頭,全身污濁斑駁覆蓋,看不出顏色的衣衫散發出讓人噁心的氣味。
七零八落的,更多的是躺在街上的屍體。
儘管焚城算不得是極爲繁華的都城,但因處在北郎山下,乃是北方八府連接京城的要道。又臨靠着懷蘭江,也算是依山傍水,氣候得宜,倒也是可以自給自足的。如今落成這樣的慘狀,讓人看的未免驚蟄之下落出心酸。
悲鳴慘況,讓於緋詩於心不忍。邁步入城,看到一個瘦骨嶙峋的母親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失聲痛哭着,
“我的兒啊,你快醒醒呀。我的兒呀,你讓爲娘可怎麼是好呀。”撕心裂肺的喊聲,像是一錘重重的鼓音,敲擊的於緋詩根本邁不動腳步。只好停下來,轉身就要往那位可憐的母子身旁走。
“慢着。”看出於緋詩的意圖,宣無亦伸手攔住她,
“浮言不是說了麼,入城後讓我們到城東別院碰頭。在此之前,不可輕舉妄動。”
“可是眼前這樣的情況,哪裡還能等的了。”心中也明白宣無亦說的在理,但是於緋詩心底還是覺得膈應。因爲下山不久,就遇到殺手的襲擊,爲着於緋詩的周全起見,浮言特意安排兵分兩路。
天水閣的人繼續大搖大擺的從官道前往焚城,藉以吸引住來人的目光,而於緋詩則是跟宣無亦從小道走。入焚城後,在城東的別院碰頭。
“走吧。”不能再讓於緋詩搖擺不定下去,宣無亦拉着她,直接往城東走去。
兩人來到別院的時候,浮言等人已經到達。說來也怪,一路來居然不可思議的順利,毫無任何人阻攔。
不過看過焚城的局勢後,衆人都知道,不可再拖拉,在浮言的指示下,天水閣的弟子分散到城中四處。在東南西北四區籌建醫館,然後救治城中染病的百姓。
“閣主。”並不是懷疑浮言的決定,而是擔心救人的舉措無法進行下去,於緋詩上前一步,提出自己的擔憂,
“如今焚城處處焦土,城中更是瘟疫肆虐。方走過來的時候,我留心看過,城中的藥堂幾乎都已經被毀,沒有藥物,我們該如何去救治那些染病的百姓。還有,救下他們後,又該如何安置?”
“你所說的,正是我所擔心的。”保持着一貫的冷漠之色,浮言臉上露出隱隱的擔憂,
“但是遠水救不了近火,若是從雲水宮調遣藥物過來,只怕時間來不及。而且,那羣人也不會讓我們如願,朝廷的賑災用的糧餉他們都劫了,別說雲水宮的藥。不過,我也想了一個法子,我們可以從周邊的城鎮去籌集藥物還有糧食。只是,我們需要一個可以出面的人。”
“可以出面的人?”對於浮言的話,於緋詩不是很懂。
然而,也不等的浮言給於緋詩解釋清楚,宣無亦已經站了出來,
“我去,雲水幫在附近的涼城有幾處糧莊,我可以利用我跟箴兒的關係,先將糧食跟藥物調過來,解燃眉之急。”
“好。”彷彿就是在等着宣無亦這句話一樣,浮言當下歡喜的輕喝出聲。
於緋詩這時,才恍如大悟。這浮言,又利用她一次。
跟浮言商議好後,宣無亦不再遲疑,轉身邁步出去。
看着宣無亦就要走出去的背影,於緋詩輕輕喚了一聲,
“宣無亦。”
“嗯。”站住腳步,宣無亦回過頭。
“你自己要多加小心。”面無表情,於緋詩輕言出口。
“好。”撇開笑意,宣無亦點了點頭,纔是走出房門。
沒有讓於緋詩跟浮言失望,不過是第二日,宣無亦便帶着籌集到的糧食還有藥物,回到焚城。當然,一同前來的還有云箴。
事不宜遲,在浮言的分配下,於緋詩連同天水閣的衆多弟子,分散到焚城各處,去建築醫館。
宣無亦自然是要跟着於緋詩的,而云箴又是跟着宣無亦。
因爲雲箴的關係,於緋詩跟宣無亦被分配的是在城北。剛好那裡有云水幫駐在焚城的別院,雲箴便命人用來建成臨時的醫館。收留難民,於緋詩則是立馬給難民診起脈來。
這次焚城的瘟疫來勢洶洶,爲了不讓瘟疫蔓延,浮言命令將染病的人跟沒有染病的人分開來。
但是,在於緋詩的診斷之後發現,焚城這次肆虐的,不像是瘟疫。但到底是什麼,一時之間,於緋詩自己也說不清楚。正頭疼着,雲箴居然走了進來,走到於緋詩身邊,輕輕的喚了於緋詩一聲,
“娘娘。”
從雲箴的輕喚聲中回過神,於緋詩看了雲箴一眼,往一旁挪了挪身子,給雲箴讓開一個位子,示意她坐,而後纔是開口,
“此時不是在宮裡,雲幫主不必如此的客氣。”
“好,如果娘娘不介意的話,雲箴可否喚娘娘緋詩?”對於緋詩,雲箴心中是有着虧欠的,想着去跟於緋詩拉近關係。但是,又恐懼着於緋詩的不能原諒。因而,問出口的話,都是小心翼翼的。
“隨意吧。”於緋詩心中有結,哪裡會那麼輕易的解開,聽着雲箴的話,也是淡漠的回了一句。
卻是讓雲箴欣喜若狂,笑着開口,
“多謝娘娘。緋詩。”
“嗯。”只是禮貌性的點了點頭,於緋詩捏着自己的額頭,看了雲箴一眼,再問,
“雲姑娘前來找緋詩,可是有何要事?”
“沒有,我,我是來給你道歉的,那件事情……”吞吞吐吐的,雲箴發現自己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是,都沒等的雲箴把話說完,於緋詩臉上浮閃過一絲不悅,
“別說了。”擺了擺手,於緋詩別過臉,
“如果雲姑娘沒什麼事情的話,就請回吧。我乏了,想休息了。”
“好。”聽出於緋詩語氣中的不悅,雲箴不敢再多留,起身離開於緋詩房中。走到門口,眼淚纔敢簌簌的流下來。
許是忌諱着雲水幫的勢力,在雲箴等人攙和進來後,殺手居然再也沒有出現過。
雜亂不堪的焚城,在浮言跟於緋詩的極力救治下,慢慢的穩定下來。經過多日的診斷,浮言也是看出,焚城此次的瘟疫,果真的不像是瘟疫。
儘管它跟往日的瘟疫一樣,染病的人會上吐下瀉,身體慢慢的出現潰爛,但是這些人到最後,皆是七竅流血而死。沒有任何一種瘟疫,是這樣的死法的。
想了很久,浮言都想不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於緋詩也摸不着頭緒,所以,心中也很是着急。
被送入醫館來的人,一日比一日多,似乎整座焚城的人,都染了病。進來的人越來越多,而出去的人也越來越多。但是,不是病好出去,而是,死了。屍體自然是不能留下來的,浮言命人將屍體一把火燒掉。
防止瘟疫的擴散,眼下也只能如此。
這日,醫館內又送來幾個病人。於緋詩不敢耽擱,拿出銀針用燭火燒過後,在病人身上紮了幾針。把了把脈,於緋詩的臉色馬上就沉了下來。不出所料的,又是一個染病的人。
眼下還沒有救治的方法,於緋詩只能無奈的寫了一些方子,讓人去給病人抓藥。但是於緋詩知道,這些藥只是治標不治本,不出三日,這個人還是會死。
想起這些,於緋詩就覺得很無力。
深深嘆了口氣後,於緋詩強硬打起精神,看下一個病人。
一直忙活到晚上,總算才能空閒下來。心情一直處在極度的壓抑當中,於緋詩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緊繃的。好不容易今夜有空,於緋詩走到院子中,又到十五了,月亮圓的像個玉盤一樣,高高的掛在天際。
清涼的月光流瀉下來,彷彿給地上鋪了一層白色的霜。於緋詩踏着這層白霜,慢慢的走過去,月光映着她的臉,閃現出讓人沉醉的美。
看着看着,宣無亦就看呆了。
“宣無亦?”於緋詩亦是看見站在院子外頭的宣無亦,輕聲喚了一聲。
宣無亦回過神,回眸看着於緋詩,
“緋詩。”
“你怎麼來了?”撇了撇眉,於緋詩凝起眸子,盯着宣無亦。宣無亦自顧的邁開腳步,走了過來,走到於緋詩的身旁,
“我來看看你,這些日子,你辛苦了。”說着,似乎想起什麼,從袖子掏出一個淨白的瓷瓶子,遞到於緋詩跟前,
“這是早些年前,我師傅給我防身用的解毒丹藥。你拿着,如今這焚城裡裡外外都是瘟疫,你每日接觸的也是那些染病的人,要注意一些。”
“不必了。”沒有去接下宣無亦的好意,於緋詩淡漠的回絕着,
“清玉露已經試藥過了,我們都服用了清玉露,我們不會染上瘟疫的。”
“緋詩。”淡漠的疏離讓宣無亦很是無奈,沙啞的喚了於緋詩一聲,宣無亦的聲音中,滿滿的隱痛。
一時間,於緋詩的心也是軟了下來,畢竟他也曾三番五次的救過自己。雖說那件事情與他有關,說到底,他也是無心的。想想,於緋詩的口氣也軟和下來,伸手拍了拍宣無亦的肩膀,
“我只是遷怒,畢竟,那是我的兒子。罷了,這些日子來,我還是得謝謝你的。”
“沒事。”得到於緋詩這樣的話,宣無亦已經很是滿足,
“緋詩,不管爲你做什麼,我都是心甘情願的。”
“呵呵。”也不知道有沒有信了宣無亦的話,於緋詩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好了,天色也晚了,我要睡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好。”沒有再作多留,宣無亦轉身走出於緋詩的院落。
就在於緋詩走回房間的時候,不遠處的角落裡走出來一道頎長的身影,英俊的面容籠罩在清冷的月光下,不滿深沉的痛楚。盯着的於緋詩轉身的目光,流落出來的失落,讓冰冷的月光變的越發的寒涼。
“於緋詩。”呢喃着,念着於緋詩的名字,易無風緩緩的閉上眼眸。腦海中浮現的面容,似乎是他心中解不開的結,握不住,卻也放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