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風拂綠江南兩岸。冬季遺留下來的冷凜氣息,在春意驅逐中漸漸消散。滿目斑斕的花語,點綴的人的心情都是滿滿的美滿。
欽天監經過多日來的推算,三月初十乃是黃道吉日,事宜嫁娶。於是,易無鳶跟許皖年的婚事就定在這一日。
易無鳶到底是易無風唯一的妹妹,又是太后唯一的女兒。皇家想給這天家貴女,世人最豔羨的 婚禮。易無風更是召集了各地的神人好手,給易無鳶縫製嫁衣,還有建造公主府。但是皆被易無鳶婉拒了。
決意與許皖年同住在尚書府中,易無鳶打消了易無風建造公主府的念頭。一來爲朝廷節省開支,二來,不想讓許皖年有太大的壓力。他們之間不存在着身份之別,只要有愛,哪怕是粗茶淡飯也已經足夠。
明晰易無鳶心底的想法,許皖年感動不已。
不過,到底是天家的女兒,就算一切都免了,一個盛大的婚禮排場是怎麼也免不了的。
天還沒亮,朝陽宮裡就已經熱鬧起來。大紅的燈籠,照亮皇宮的裡裡外外。更是怕易無鳶緊張,於緋詩連夜都留在朝陽宮。天矇矇亮的時候,宮人就紛紛準備起大婚的事宜。伺候着易無鳶穿戴嫁衣。
顏色豔麗的上好雲錦,泛着柔和的光澤,是喜慶的大紅色。用着金色的明線,勾挑着代表公主身份的鳳凰,鳳尾的地方,還鑲着五彩的寶石。奪目的光輝,耀的整件嫁衣華光瀲灩。穿在易無鳶的身上,襯的她的面容越發絕色。
淡淡的柳眉被宮人們細緻的描開,抹着胭脂的臉頰,漾着濃濃的嬌羞喜悅。額頭的位置用金箔點開四瓣梅花妝,眼角的位置,描着梅花花鈿。
美豔的妝容,讓場上所有的人幾乎都移不開眼。
於緋詩站在一邊,看着暈黃色菱花鏡的傾色容顏,不由讚歎出聲,
“美極了,無鳶,你一定會幸福的。”
“嗯。”重重的殿下頭,易無鳶笑着,承下於緋詩的情。
接着,於緋詩親手執梳,綻着滿臉的歡愉笑意,給易無鳶梳頭。給她梳了一段巍峨的朝陽髻,別上鑲着八顆夜明珠的鳳冠,六枝金步搖穩穩插入她的發間。珠光寶氣託開的妝顏,華麗之中,清麗不減。
不動聲色的看着菱花鏡裡的自己的,易無鳶心中恍如做夢一般。轉頭看着剛給自己梳好頭,放下梳子的於緋詩,問着,
“嫂子,要不你捏我一下。我怎麼覺得我好似做夢一樣。”
“噗。”被她逗的開懷的笑出聲,於緋詩俯身在她耳邊,笑道,
“我的好無鳶,你不是在做夢。這是真的,真的,真的。不過你也可以當成是做夢,因爲這場美夢,你會一輩子醉在其間。不會醒的。”
“好。”亦是“噗哧”的笑出聲,易無鳶開心的點頭。
好不容易打扮妥當之後,在宮外主司儀的內侍高喊一聲,
“請公主殿下往壽昌宮給太后辭別。”
擔心誤了吉時,於緋詩扶着易無鳶,一同去了壽昌宮中。
高坐在主席上的太后,亦是換上一副華麗的盛裝。坐在太后下手方向的皇后,以及後宮的嬪妃們,個個都是容光煥發的模樣。朝服在身。笑盈盈的目視着易無鳶走進來,走到太后跟前,跪下拜禮,
“兒臣給母后請安,母后萬福。”
“好,好,哀家的好女兒。”眼中含着喜極而泣的眼淚,太后俯下身子,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易無鳶。親自下榻,將易無鳶扶了起來。摟在懷裡。
抱了許久,還是皇后上前勸了一句,太后纔將易無鳶放開。
臉上的淚痕來不及插去,太后在嘴角噙着疼愛的笑意,坐回榻上。依着乾元朝的習俗,封了一封紅包,遞到易無鳶跟前,
“好孩子,日後不在母后身邊,記得照顧好自己,照顧你的夫君。若是受了什麼委屈,莫忘了,你還有你的母后,還有你的皇兄。”
“謝謝母后,女兒記住了。”明白太后的意思,易無鳶接過太后遞過來的紅包。哭着說出聲。
喜中帶淚的纏綿許久,告別的儀式纔是結束。太后親自給易無鳶蓋上蓋頭後,立刻有宮中的老嬤嬤走來,揹着易無鳶坐上花轎。
十六人的金鼎鸞鳳花轎,儀仗的隊伍浩浩蕩蕩的,一路上吹吹打打。隨行的嫁妝隊伍,幾乎亮瞎了帝都內外,所有人的眼眸。
花轎路過的路邊,人山人海,擠的不遺留一絲一毫的空隙。
躲在看熱鬧的人羣堆裡,看着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喜袍加身的許皖年。看着他臉上絲毫沒有遮掩的喜悅,又是想起自己成親的時候,許皖年眼底遮遮掩掩的悲傷。顧琴沁一時間,心中悲傷氾濫成河。
當我們越是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只要他漫不經心的一個回眸,都足以讓我們心痛難當。
走到今時今日,顧琴沁知道,一切皆是因果報應。自己算計好了一切,謀算着一切,終於逆不過天命。
很多東西,卻是想要得到,就越是得不到。
不知不覺中,顧琴沁已然淚流成河。注視着望不到頭的迎親隊伍,像條長龍一樣走過去,鞭炮聲熱鬧的充斥在耳中。眼前的一切,漸漸在顧琴沁眸底變的模糊。
她知道,花轎的盡頭,是尚書府。
在那個被裝置的喜氣洋洋的喜堂上,他們會拜天地。
其實顧琴沁猜的沒有錯,臨至尚書府的門口,許皖年親自將易無鳶抱下花轎。將易無鳶抱到喜堂之上,得到消息的許老爺夫妻也已經到來。
易無風跟太后也在堂上,畢竟是天家唯一的皇女的,易無風跟太后豈有不到場的道理。端着笑意,滿目慈藹的看着走進來的新人。許老太太,還有許老爺夫婦跟易無風母子相視一眼過後,會心的點了點頭。
心安理得的承受着許皖年跟易無鳶的拜禮。
拜過天地之後,隨着司儀的一聲高喊,
“送入洞房!”許皖年忽的一下子抱起易無鳶,兩人往新房走去。剩下的客人們在許家人的招待下,紛紛入席用餐。
礙着易無風跟太后在場,場面是隆重又不糟亂。
回到新房中,許皖年在喜娘的指引下,用秤砣挑起易無鳶的蓋頭。看着蓋頭閉月羞花的易無鳶,許皖年看的直直移不開眼。屏息了一會兒之後,纔是木然的吐出一句,
“鳶兒,你好美!”由衷的一句讚美,聽的一旁的喜娘都笑出聲來。照着皇家的規矩,行過禮儀之後,喜娘識趣的領着一屋子的丫鬟宮女退出門口。
許皖年踱步過去,坐到易無鳶身邊。握着她的手,緊緊的握在手裡。另一隻端一杯酒,遞給易無鳶。
在紅燭中映的通紅的小臉,臉上泛起的紅潮也不是胭脂的顏色,還是羞澀。易無鳶嬌羞的接過許皖年遞過來的酒水,兩人交換着手,飲下交杯酒。
擱下酒杯後,許皖年親手摘下易無鳶的鳳冠,將她手上的配飾一根一根的摘下。烏黑柔亮的髮絲,在他的手間流瀉下來,像在燭火中氤氳起的一攏青煙。
慢慢的,解開兩人的衣帶,許皖年拉下牀榻上的紗帳。拉着易無鳶,緩緩的躺到牀上。
瀲灩的燭光裡,朦朦朧朧的紗帳後邊,暈開的春色旖旎的開出一室的********。
與尚書府中的圓滿不一樣,顧琴沁聽着滿園的鑼鼓聲,身形狼狽而落魄的走往城外。那日在壽昌宮裡的時候,太后就已經言明,他們之間,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雖然是咎由自取,不見得她有多愛許皖年,顧琴沁還是起了生無可戀的心思。
其實,出宮門時,太后沒有太多的爲難顧琴沁,還給了她少許的銀子。至少可以讓她衣食無憂,想來是想爲易無鳶祈福。
忽然間,顧琴沁不免有些嫉妒起易無鳶。她貴爲公主,有疼愛的母親,有疼愛的兄長,她是世間最幸福的人,爲什麼還要搶許皖年。
然而出了那些事情,顧琴沁知道,是自己親手將許皖年推給了易無鳶。
不甘心,又能如何?
一步一步的走着,慢慢的就走出城門。城門之外,有一條護城河。這是乾元朝的習俗,幾乎每一座城池都有一條護城河,京城乃是皇都,自然不可免俗。站在護城河邊上,顧琴沁若有所思的看着翻涌的河水。
呆呆的,眼中沒有了往日的凌厲。
既然生無可戀,死又有何懼呢。緩慢的閉上眼眸,顧琴沁的身子逐漸往河裡傾去。就在顧琴沁想要投河之際,腰上突然多了一道力道。被人猛的拉回到案上,冷凜的嗓音從她的頭頂劈頭直下,
“無非就是失去了許皖年,怎麼,就這麼想不開了?”
顧琴沁睜開眼,入眼的面容顧琴沁自是熟悉的,淡淡的啓了啓脣,
“是你?”
“是我。”男子答,放開環在顧琴沁腰間的手,
“看來我還真是你的救命恩人,可是救了你兩次。”
“呵呵。”無聲苦笑過,顧琴沁臉上撇開一道苦澀的笑意,
“是麼,那真是多謝公子的救命之恩了。”
“你這又是何必呢?”不以爲意的掃過顧琴沁的臉,男子的臉色風輕雲淡的讓人看不清他心裡的意思。顧琴沁眼下被許皖年與易無鳶的婚事攪的心煩意亂,卻也知道男子不會單純只是想救自己,遂問曰,
“我一介殘花敗柳,還真是不知道對公子還有何用處?當初公子可以說爲了破壞許皖年跟昭和公主而救下我,那如今我已失去價值,公子救我又是爲何?”
顧琴沁的問話,讓男子清明的眸色瞬間黯然下去,沒有浮上異色,男子依然淺笑着與顧琴沁道,
“許皖年不懂的珍惜你,你又何必將世上所有男人皆是看作他一般。你如此的天姿國色,讓人心生憐惜也是在所難免。”
“呵呵,公子,我顧琴沁是什麼樣的人,公子比我還清楚。何必編一些連小姑娘都騙不了的話,還是直說了,公子意欲如何?”斂去臉上哀傷的神色,顧琴沁無視着男子眼底曖昧。直接問話。
“好,果真是個聰明人。”不再與顧琴沁兜着彎子,男子接過顧琴沁的話,直接回答,
“我的麾下需要你這樣的人。”
“那我又有何好處呢?”顧琴沁挑了挑眉。
“條件隨姑娘開。”男子答。
“好。”顧琴沁想也不想,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