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裡面被垂幔與屏風擋得嚴實,大家都沒能看到什麼。
又過了大概一刻鐘的樣子,鬼詣從裡面走了出來,榮海往裡張望了一下,以後道:“鬼醫,陛下可是還在裡面?”
鬼詣點點頭,“陛下今夜怕是不會離開了。”
榮海聞言頷首。
纖阿心繫蘇珝錯,一直沒見到她,心裡就不放心,湊到鬼詣身前詢問:“娘娘如何了?”
鬼詣見纖阿時時對蘇珝錯的事都很上心,望着她,分不清是自嘲還是在笑她,揚了揚嘴角,道:“皇后娘娘正得聖寵,自然有老天庇佑,你不必憂心。”
纖阿聽着鬼詣略微諷刺的話,知道自己一向他打聽娘娘的消息就會有此局面,但是她還忍不住,她雖然是在娘娘的消息,但是心裡卻還是希望鬼詣都多看她兩眼。
她吶吶的點頭,“沒事就好。’
素瑾站在纖阿的身後,鬼詣的目光略過失落的纖阿望着她,道:“今夜你們好生照顧你們娘娘,若是有什麼不適儘管來找我。”
“多謝鬼醫。”素瑾得到叮囑,福身謝禮。
起身之時她的目光落在了纖阿身上,看出了纖阿與鬼詣之間的暗涌,又道:“纖阿,我去照顧娘娘,你先送送鬼醫吧。”
“我?”纖阿一愣,沒料到素瑾會這麼說,回頭觸及鬼詣眼底瞬間蔓上的諷刺,她有些侷促的站在了原地。
鬼詣轉身離去,毫不留戀。
素瑾看了看遲疑的纖阿,微微搖頭,已經陷入這個是非之地的人,都是無法得到幸福的,哪怕是曾經被溫陌君捧在掌心的蘇珝錯,如今也被他棄之於地下。
若是兩人有心,就不要錯過。
纖阿能不能想通就看她自己了。
她轉身往裡走,一直沒動的纖阿望見鬼詣的背影即將被夜色融化,終於鼓起勇氣邁了出去。
榮海望着纖阿突然往外跑去,玲瓏的心思一轉就明白纖阿與鬼詣之間的波動,暗暗一笑,隨着素瑾一道入內。
兩人進去之後,就見到蘇珝錯躺在牀上,臉色蒼白,身上的後袍已經換下,白色的褻衣襯得她整個人虛弱得彷彿一陣風都能將她吹散。
而溫陌君獨自站在窗外,凝視着窗外的一切,背對着他們。
素瑾看了看榮海,榮海走上前,對溫陌君謙恭道:“陛下今夜可是要在祥福宮歇息,奴才這就去準備。”
“等等。”溫陌君出聲阻止了榮海。
榮海意外的回身,隨即站住,“陛下,還有什麼要吩咐奴才去做的?”
溫陌君深深的吐納着壓抑在胸腔的空氣,好半刻才轉身,用着無比平靜的聲音道:“今夜真去宜妃處。”
素瑾聽聞溫陌君的話,下意識的望着安然躺在牀上的人。
但是牀上的並未表現出失態。
倒是榮海遲疑了一下,見溫陌君不像是隨口之言,立刻躬身,“是,奴才這就去傳話,讓宜妃娘娘做準備。”
“不必,朕現在就過去。”溫陌君彷彿是等不及,冷着臉就邁着步伐走了出去。
榮海見此,臉上盡是忐忑
之色,不敢耽誤立刻跟上。
素瑾見溫陌君離開,福身送迎,“恭送陛下。”
外面的門被人合上,殿內一片寂靜,素瑾走到窗戶,見到溫陌君的金色身影被層層夜色,與重重陰影吞噬不見,這才收回了目光。
望着牀上依然一動不動的人,道:“娘娘,這一次您是賭贏了,還是輸了?”
一直未醒的蘇珝錯聽聞素瑾的問話,這才撐開了眼,目光盯着上方的牀罩,低聲道:“本宮自然是贏了。”
溫陌君就算會懷疑自己,也不會再問自己了,若是今夜他真的留下,或許她還會悠悠轉醒,再跟他秉燭夜談,但是他卻離開了。
而且還是迫不及待的離開,想要去到宜妃的身邊。
他用着自己的行動與心意不斷的論證着他不需要她,他不會再憐惜她。
素瑾聽着蘇珝錯的回答,卻沒有一絲的欣喜,“娘娘認爲這個勝利真的有必要嗎?”
既然可以兩個人解決的,爲何非得賭上各自的一切。
必要嗎?
蘇珝錯其實在問過自己,但是事情到了今日,還有什麼必要或不必要的論證,她想退時溫陌君不放,而溫陌君想退時,自己卻不送,所以兩人一拉一拽將各自都逼到了絕壁。
如今的溫陌君認爲她是鐵了心要對付詔月,還是幫着白玉容歸對付他,而白玉容歸又認爲自己對溫陌君餘情未了,又是在與他作對。
其實她不過就是想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爲何都要這樣你死我亡的鬥爭着,而且白玉容歸明知溫陌君命不久矣,卻依然不肯退步,不肯放手,不讓他好生的離開。
她想要知道的,就是這樣一個爲何。
“本宮累了,素瑾你也下去休息吧。”她想得疲憊,重新閉上了眼。
素瑾見她一臉倦色,沒有再問,“是,奴婢告退。”
說是告退,其實也只是換到了殿外,蘇珝錯身上的傷雖然沒有大礙,但是傷口不少,加上她爲了不讓溫陌君出口相問,每一道傷口都割在了明顯處,數量不小,萬一夜裡傷口不適,她也好第一時間發覺,不讓蘇珝錯真的昏過去。
夜色淡寧,如同一層紗罩籠罩在萬物之上,朦朧了燈火,模糊了殿樑,迷離了夜景。
纖阿順着月色鋪成的白霜之路追出去,望着綿綿不絕的暗色在前方沉澱,看到鬼詣那道孤單的身影就要墮入那片暗色,她忍不住出聲叫住他:“鬼詣!”
鬼詣聽聞後方的呼喚,瞬間就聽出了來人,腳步不頓,繼續往前行。
纖阿見鬼詣聽聞自己的呼喚不停反快,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之後,才展身躍了過去,雖然她武功不高,但是要追上不會武功的他卻是輕而易舉。
故意望着突然從上方降下的纖阿,眉梢聚到了月的清冷,語氣也分外疏離,“娘娘可是還有其他交代,需要纖阿姑娘轉達,鬼詣聽着便是。”
纖阿聽聞鬼詣涇渭分明的話,定定的額望着他,“如今的你真的要對我這般冷漠?”
“冷漠!”鬼詣一聽就破了功,“當初我將你逼到選二擇一的懸崖上,你毫
不猶豫的選擇了放棄我,我一次又一次的爲你涉險時,你卻心心念念着你的主子,我放心一切要與你海角相隨,你依然不改初衷,堅持回了宮,說起冷漠,你我誰爲最!”
纖阿聽着鬼詣的指責,無言可駁,可是一次次與鬼詣相見就似挖心的感覺,讓她真的覺得有些承受不了。
“或許是我自私,或許是我忽略了你,但是鬼詣我可不可以請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們之間是否還能有迴旋的餘地?只要主子的問題解決,我就隨你浪天涯,走海角,在這之前你能不能不要故意冷淡我,好不好?”
鬼詣見纖阿第一次對他示弱,心頭不是不心疼,但是想到她一次次爲了蘇珝錯而拋卻了他,他的心就窒息得快要死去一般。
“除非你答應我,只要我離宮,你就相隨,我就不會這樣對你!”
纖阿一聽,心就痛了,“只能這樣?”
哪怕是她望着他悽悽請求,哪怕她已經答應只要蘇珝錯的問題一完自己就與他一世相隨,也不能拉回他的心?
鬼詣見纖阿還是不肯放下蘇珝錯的事,心頭一怒,雙手捏住纖阿的肩,“你爲何就這般放不下蘇珝錯,她今日的困境與苦楚又豈是你在就能解決的,你見到的全是她的無奈,她的悲哀,她的無助,那你何時見到了我的!”
纖阿被鬼詣捏痛了肩,但是她不敢吭聲,如今流轉在鬼詣臉上的是她不曾見過的痛心與失望。
“你可知當初你死在我懷中,我的心情是如何的絕望!你可知當得知你還活着,我的心情又是如何的雀躍,然而當你對我說出有緣無分的時候,對我又是怎樣的打擊與痛苦,這些你看到了嗎?”
一些傷口一旦撕開,就很難收住,而鬼詣已經被這樣的痛苦反覆折磨了數次,所以才失了控。
纖阿望着近乎嘶吼的鬼詣,眼底溢出了淚光,“我知道當初隱瞞了你,是我不對,但是我只是一個奴婢,我有我的主子與使命,我不能不完成。就算是重生了,我還是當初的纖阿,若是主子還身處在這片吃人的漩渦之中,我就不能各自偷歡,更不能苟活於世,這不是我,這不是我啊!”
“所以你爲了堅持你所謂的道義與忠誠,選擇了我作爲你的雞肋,可有可無地雞肋,那你今日又何必眼巴巴的找來,又何必淚眼婆娑的請求我!”鬼詣怒不可揭。
“我來只是想告訴你,我放不下你,我無法忍受與你的有緣無分,但是我也不想放下我的主子不管,她如今的處境稍有不慎就是死,我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處理完這些事,你連這都不能答應嗎?”纖阿被鬼詣的怒火所染,語氣中也染上了怨氣。
“不能!”鬼詣想也不想的就否定了她。
纖阿猛然怔住,見鬼詣神色堅定,不似氣懵時說出的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間消散。她後退了幾步,脫離了鬼詣的掌心,悽然的笑道:“好。”
鬼詣感覺掌心處那片溫暖退離,身體與心頭一片寒冷,被他遺忘在天邊的理智這纔回了攏,但是當他還沒理清楚自己之前衝口而出的是什麼時,就聽纖阿含着恩斷義絕的聲音如同驚雷般打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