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五章

那是葉奈相隔了七年之後,第一次走上了那條小路。

四月十五的那一天,明慶寺的香火多的連上香的地方都沒有。

因爲也去了明慶寺,來去匆匆的行人們總是不免要朝着葉奈和公主多望上一眼。(沒辦法,公主太扎眼了!)

葉奈突然看到了那一排的老房子。

房子有點改變了。

一扇木門被人從裡面“吱悠”一聲打開了,出來了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

原來,這裡面,還有人住着。

“怎麼了?小奈……在想什麼?”公主摟着葉奈的腰,在她的耳畔輕輕的說着。不顧一旁那些眼光之中傳來的不解,驚疑。

葉奈指着那條小路。“翎……還記得嗎?小時候,我們走過那條路。還從那邊走去看過電影呢。”

公主柔柔的笑道:“記得啊……是一年級的時候。”

“翎……那裡……那裡有……”

“有?有什麼?”

“……沒……沒有什麼……”那裡有個傻子住着。翎,你還記得嗎?

一定不會記得了吧?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一個傻子而已。想說的,卻最終也沒有說。

公主卻牽了葉奈的手。“吶……小奈,我們再去走走吧……”

葉奈快樂的笑了。“好啊……”

石板路,老木房。與外面的世界全然的不同。彷彿走進了這條小路,就走回了十幾年前,走回了過去。

走了大約一半路的時候,葉奈遠遠的,就看見了前面有一片片的花壇,花壇裡,開滿了小花。遠遠的,是一片淡淡的粉紅。

“?”

“原來這裡還有這樣的小花園呢。”

“啊……”記憶裡,那朵粉紅色的,小小的花漸漸的浮現在了葉奈的腦海裡。

她拉着公主漸漸地靠近。

小小的花壇裡,開滿了那一朵朵的,粉紅色的小花。

……

“啊!啊啊!啊啊啊!”

……

那個時候,有一個人人避之不及的傻子,曾今送過她,這樣的小花。

一位老人坐在花壇邊,悠閒的曬着太陽。滿是皺紋的臉上,透着一種淡然。

“老奶奶,這是什麼花?”葉奈突然開口,這樣問。

“啊?”老人睜開眼,問了一聲。

“您知道這是什麼花嗎?”

“花?不知道……不知道……”

“啊……這樣啊……”沒有名字的小花嗎?

“花……什麼花啊……不知道……不知道……只是一個傻子種下的野草而已……只是一個傻子種下的野草而已……”

“啊?老奶奶,是哪個傻子種下的?”

“唉……沒人記得了……沒人記得咯……哼……花……什麼花……只是一個傻子種下的野草而已……”老人依舊坐着,嘴巴里不斷細細碎碎的叨唸着。

葉奈看着這個花壇,不死心的又問:“老奶奶,您知道那個傻子現在在哪裡嗎?”

“……死咯!早就死了……喏,只剩下這些東西了……死咯……早就死了……”

死掉了。只剩下這一花壇的粉紅色小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曾經,他拿着這種小花到自己的面前,“啊啊啊”的叫着。曾經,他衝到過她的面前,保護過她這麼一次。曾經,他會每天都把這些小花放在自己的家門口。無論她會不會來。

他從來都一直躲在那個陰影裡面,畏畏縮縮的不敢出來。

他害怕自己的樣子會把她嚇到,總是不敢擡着頭。

他只會“啊啊啊”的叫着。從來不會說話。

他一直都被人罵着“怪物”。

他只要出來,聽到的就只有尖叫。尖叫!不斷的尖叫。

他死了,可是卻沒有人記得他。

他是個傻子,又醜又可怕的傻子。

因爲他是個傻子,所以所有人都可以辱罵他,因爲他是個傻子,所以所有人都可以欺負他,因爲他是個傻子,所以,所有人都認爲,不管怎麼罵他,他都不會懂,不懂難過,不懂憤怒。

白癡,是什麼都不會懂的。

他是個傻子。

但這個傻子救過她。但這個傻子每天都爲爲她準備上一朵小花。

“奶奶,您知道那個傻子被埋在哪裡嗎?”

“扔掉了……扔掉咯……”

“啊……這樣啊……”

葉奈轉頭,才發現,她身後的那個破房子,那個木門檻。原來,就是那個傻子畏畏縮縮躲着的破房子。

“唉……花癡……花癡……整天採花,整天種花……花癡啊……”

“小奈?”

葉奈看着那一罈子的粉紅色小花。兩行淚突然安靜了流了下來。

“小奈……”

“翎……我有一種感覺……”這個花壇,這麼多的花,是她的。

“我真的有這樣的一種感覺。”是她的花,是她的花。是他,送給她的花。

一個傻子死掉了,是不會有人爲他難過的。只有傻子纔會爲傻子感到難過。她不是傻子,但,如果可以,就當這麼一天傻子吧。

就只是當這麼一天。

陽光明媚的午後,在緊閉着的木門前,只站着兩個女生。其中有這麼一個女生,靜靜地站在花壇前。靜靜地,留着兩行淚。

…… ……

“啊!啊啊!啊啊啊!”突然想起,當初第一次看見那個傻子時的事情。如果,當時,我可以對你更多的微笑,更認真的微笑。就好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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