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有些尷尬地擡頭看着慕成凰,她還是記得慕成凰的,雖然與這位五公主平日裡沒什麼交集,可是那次在清涼閣的時候,這位五公主特意讓人給她送來了一杯水清洗口中的污穢,她便是對慕成凰很有好感,她不好意思地對慕成凰行了一禮道:“五公主,九公主年紀還小,她還不明白五公主剛纔是爲了救她,奴婢回去會好好教她的。”
“無妨。”慕成凰毫不在意地搖搖頭,她是當真不介意九公主不懂她,畢竟在後宮這麼多年,總是要明白一個道理,後宮這麼大,何須人人懂,再說,九公主還小,在她的世界觀裡,對她好的就是好人,對她差的就是壞人,慕成凰也不會和她計較。
外頭動靜沒了,裡頭的人才是一個個出來,賢才人走在最前面,剛好看到李昭媛被高原的人拖走的樣子,她見着慕成凰站在臺階下,便是迎了上來,關心地問道:“沒事吧,我在裡頭聽着外頭的動靜可是嚇人了。”
慕成凰搖搖頭,賢才人又看到被林氏抱着,臉上還有淚珠的九公主,柔柔地哄道:“九公主乖,不哭了,賢娘娘抱抱好不好?”
九公主下意識地伸過手去,林氏也幾乎要將九公主送到賢才人的懷裡,可就九公主突然往林氏的懷裡一躲,死都不肯轉過頭去看着賢才人。
林氏臉色一僵,一臉不好意思的看着賢才人,又是低聲哄着九公主道:“九公主做什麼呢?之前九公主不是最喜歡讓賢娘娘抱的嗎?”
“不要,”九公主斬釘截鐵,使勁在林氏的肩頭上搖着頭,小腳還一直亂蹬,“母親說了,賢才人自己的女兒死了,所以纔會喜歡我的,如果我總是和賢才人一起玩,我也會死的,我喜歡賢才人,可是我不想死的。”
“九公主!”林氏抱着九公主噗通向賢才人一跪,手護着九公主的腦袋,自個兒則是不住地要給賢才人磕頭,這九公主也當真是太沒規矩了一些,雖然是童言無忌,可賢才人的二公主是闔宮上下都提不得的禁忌,就連太后都要三緘其口,更何況是一個小小的公主。
“賢才人,九公主她不懂事,她……她剛纔嚇壞了,她當真是無心的。”
林氏一直在替九公主求饒,慕成凰默默地走到賢才人的身後,伸出手替賢才人慢慢撫摸略微顫抖的身體,她知道按照賢才人的脾氣,一定不會責備九公主,她心疼九公主,就像心疼自己一樣,可是傷心總是難免的。
賢才人脣角微微一動,雖然眼眶已經紅了,可還是努力勸慰九公主和林氏道:“不會怪她的,乳孃,九公主還小,現下李昭媛又遭遇了這樣的事兒,這幾天,九公主要讓你多多上心了。”
林氏忙點頭,就算賢才人不吩咐,她也會將九公主捧在手心裡疼的,林氏一擡頭,見着還有幾位娘娘也從寢殿裡出來,正在朝臺階下走,便是低頭對着賢才人和慕成凰行了一禮:“奴婢,奴婢先帶着九公主回去了。”
慕成凰回頭一瞟,正是趙美人和惠寶林出來了,兩人正一同走下臺階,只不過之間隔着些許距離,趙美人像是在避諱什麼似的,離着惠寶林離得遠遠的,惠寶林自然也發現了趙美人的小心謹慎,像是生怕碰了自己自己這孩子就掉了,她就要負責任似的。
不過惠寶林也不在意,之前九公主對賢才人的不敬她也是聽了個正着,下了臺階,看着林氏遠走的背影,便是勸着賢才人道:“才人姐姐也別太過氣惱,不過是個孩子,有口無心的。”
“就是,”趙美人亦是盈步而下,跟着附和了一句,“所謂童言無忌嘛,小孩子都是這樣,這真話聽起來總是有些刺耳的。”
若說惠寶林的話還勉強算是安慰的話,趙美人這番話,便是赤裸裸的嘲諷了,還沒等賢才人自己開口,慕成凰便也是語氣尖酸地回道:“趙美人自己都沒有過孩子,卻深知小孩子的脾性,看來,是爲了給九公主生妹妹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啊。”
“你!”趙美人突然收住聲,這五公主的脾氣是公開的不好,這番話不僅諷刺了自己沒孩子生,還說自己要生就會生個女兒!現在這些惠寶林瑛寶林懷有身孕有什麼用,得看十月懷胎生出來的是什麼玩意,若是個不討皇上喜歡的公主,還不如不生呢。
“好了,”惠寶林倒是站出來做了一次和事老,“不過說道這孩子,也不知瑛寶林最近如何了,秀英閣除了她也就是一個陸才人,怪是淒涼的,倒不如今日去看看她。”
“看她做什麼?”趙美人聲音雖然柔柔的,可是語氣卻是乖戾不屑道,“這都在牀上躺了多久了,都快一個夏天了吧,這天氣,屁股挨着涼蓆都覺得熱,那董三娘子我也覺得不靠譜,還說這涼蓆寒氣重,瑛寶林若是要保胎,是用不得涼蓆的,大熱的天,一層又一層的褥子,聽說,瑛寶林都生了褥蘚了,你們當真要去看?”
一羣人一邊沿着這宮道慢慢地走,一邊聊着天兒,幸好今日沒有太陽,倒沒覺得有多曬,不過也不算是涼快,走快了還是會出一層薄汗。
惠寶林聽了只是笑道:“可說到底,都是姐妹,更何況,現下熹妃落了難,沒了孩子,皇上最看重的必定就是這位瑛寶林腹中的子嗣了,去看看,總是好的,美人姐姐,你說說,是不是?”
趙美人眼神頓了頓,突然有一閃而過的精明,她讓婢女搖着扇子,搖搖頭道:“我可就不去了,皇上最近心煩,偶爾下了朝會過來找我看畫兒,我得先回去了,免得皇上來了,尋我不到。”說罷,便是頭也不回地沿着宮道往她香葉堂的方向去了。
一旁的豐螢一邊吃力地搖着扇子一邊兒快步跟着趙美人走,趙美人走得飛快,像是要逃離什麼不祥之物似的,豐螢不解地問道:“美人昨日還在問奴婢這瑛寶林的近況,這次既然可以跟着大家夥兒一塊去親自看看,爲何不去呢?”
趙美人瞧着自己已經走遠了,神色纔是鬆弛下來,恨鐵不成鋼地對着豐螢道;“你以爲那惠寶林之前在掖庭局裡做過奴婢,就是天生的奴婢命嗎?她可精着呢,呵,先是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將皇上綁在她身邊,前陣子去哪兒都帶着她,就連現在,皇上爲了元家和元熙玉的事情那樣忙碌,隔幾天也會抽空去嘉禾軒看她,現下她又懷了孩子,盛寵如斯,幹嘛還要去看一個在牀上躺到都讓皇上快忘了她是誰的瑛寶林,還非要帶着我與賢才人一塊兒去,賢才人愚笨,看不出來她打什麼算盤,我還不知道嗎?闔宮上下,現在也就只有她和瑛寶林有身孕了,還偏生瑛寶林腹中是個男嬰,她自然是看不過了,她若是趁機讓瑛寶林失了孩子,又將這罪過推在我或者賢才人的身上,這豈不就是一石二鳥的好事,既爲自己腹中的孩子除卻了一個威脅,還能全身而退陷害別人,她啊,可真是精明。”
趙美人一邊說,一邊覺得自己頗爲聰明,又頗爲謹慎,出了之前的那件事兒後,自己更是提了十二個心眼,自己的哥哥趙羽也是反覆與自己說,在宮裡頭,只要不做生事端的那個,自然可以漁翁得利,指不定是誰笑到最後呢。
趙美人雖然沒跟着賢才人一行人去秀英閣,卻也時刻關注着那頭的情況,傍晚的時候,正是用過晚膳,趙美人現下爲了保持身材,晚膳都吃得極少,不過幾片清水煮白菜,再加上一盞蜂蜜茶用來潤腸通便便是不敢再多吃了。
皇帝三年選一次秀女,想要爲皇家開枝散葉,自己可不想成了人老珠黃,看着皇上和新人歡悅的黃臉婆。
纔是喝完最後一口蜂蜜茶,豐螢便是回來了,看着神色匆匆的,趙美人立刻屏退了其他人,忙上前,眉梢帶着笑意道:“怎麼樣?秀英閣那邊是不是出事了?”
豐螢是一路跑回來的,喘着氣,只是點頭“是!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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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美人得意地昂起頭:“我就知道,她惠寶林能是個什麼好東西,幸虧我機敏,躲過一劫,這次,是五公主背了黑鍋還是賢才人背了黑鍋啊?”趙美人一邊說,一邊徑直走到梳妝檯坐下,她一個一個地取下頭上的珠光寶翠,對自己的猜測充滿了自信。
豐螢卻忙搖頭道:“小主,五公主沒出事兒,賢才人沒出事兒,是瑛寶林,瑛寶林她自己出事兒了,聽說下午的時候,惠寶林賢才人還有五公主在秀英閣看望瑛寶林差不多了準備出來,恰好碰到了高原高公公帶着人來拿瑛寶林,卻不知瑛寶林是犯了什麼錯,總之,人是被帶走了,到現在都沒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