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之外。
賣煎餅的中年人看了看那老乞丐,問道:“有沒有覺得我這兩天的手藝變好了?”
老乞丐看了一眼鍋裡依舊黑乎乎的一團,沒有說話。
中年人左右看了看,發現不遠處的牆角趴着一隻灰狗,他靈機一動,走到灰狗前面,將鍋子裡的東西全都倒在了灰狗面前。
倒完之後,他還大方的說道:“你這野狗也怪可憐的,吃吧,便宜你了。”
小灰今天下午吃的是牛肉拌飯,吃了整整一大盆,此刻正覺得有些撐得慌,陡然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狗眼猛然瞪大,然後……
嘔~~~
中年人沉着臉,在這灰狗的屁股上踢了一腳,又走回煎餅攤,回頭看了一眼林府,說道:“那小子不當密偵真的是可惜了。”
他們奉命保護林秀,自然也知道他做了什麼,能將一條狗訓練的能夠替他跟蹤別人,這已經算是很了不起的本事。
至於那隻畫眉,因爲目標太小,他們倒是沒有發現。
經他提醒,那老乞丐也意識到了什麼,說道:“說起密偵,今天從青樓被抓出來那個小子,居然可以改變面容,這種人才,正是密偵司需要的,你在這裡守着,我要回去一趟,立刻稟明此事……”
同仁醫館。
劉東醒過來的時候,胸口的斷骨已經被接好了,但他的心裡卻一片灰暗。
剛纔那女人的下人來過這裡,告訴他,讓他以後不要在她的面前出現,否則見他一次打他一次,這意味着,他要和以前那種奢靡的生活說再見了。
他再也不能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買什麼就買什麼,雖然這樣的生活有些難熬,但一想到以後再也不用面對那個噁心的女人,再也不用被那些可怕的工具折磨……
想到這裡,劉東打了一個寒顫,立刻將某些恐怖的場景從腦海抹去。
一瘸一拐的走出同仁醫館,忽然有兩道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大白天的,兩人卻穿着黑衣,腰間還有佩刀,劉東嚇了一跳,問道:“你,你們是什麼人,想要幹什麼?”
其中一人對他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說道:“劉東是吧,跟我們走一趟,我們密偵司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
隨着最後一顆元晶在林秀手中化爲粉末,他通過密偵的身份所賺的第一桶金,也被花的一文不剩。
而他的收穫,也僅僅是相當於十天勤苦修行的元力增長。
林秀有時候也猶豫,這樣到底值不值,但一想到那防不勝防的刺殺,內心就會變的堅定。
錢財乃身外之物,但實力不是。
自身的實力,關乎他的身家性命,以及能不能保護他所愛之人,和這些相比,區區一些金銀,就不算什麼了。
這幾天裡,林秀又陸續接到了幾單生意。
都是那陳圓圓介紹給他的,富婆的朋友都是富婆,她的圈子裡,也都是一些和她情況類似的女人,她們擔心自己的男人在外面找女人,就委託林秀跟蹤調查,但出價並沒有陳圓圓那麼豪爽。
陳圓圓出價這麼高,是有原因的。
那劉東有易容的能力,陳圓圓用了好幾個月的時間,請了數名密偵,都沒有調查出個所以然,一怒之下,才重金懸賞。
一般的婚外情調查,價格只有十幾兩到幾十兩不等。
這種委託,林秀根本沒有接下的必要,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走平價的路線,接單在精不在多,一單一千兩銀子的委託,抵得上這種小委託幾十個,林秀沒時間在這些事情上浪費精力。
林秀很清楚,陳圓圓好心幫他介紹生意,是打他身體的主意。
他不是對富婆不感興趣,但也要是靈音那種年輕漂亮的富婆,陳圓圓見林秀抵死不從,也只能無奈的放棄。
林秀再一次在街上偶遇陳圓圓時,她已經親密的挽着另一名年輕男子的手。
那男子容貌俊秀,衣着華貴無比,顯然用的是上好的絲綢,腳穿金絲雲靴,腰間還佩戴着一塊價值不菲的美玉,渾身上下雖然看不到多少貴氣,但這一身行頭加起來,的確挺貴的。
這男子的物質生活,應該是得到極大滿足的,可林秀從他的臉上,卻看不到半點笑容。
他的眼睛沒有光。
正是最意氣風發的年紀,他的眼神卻十分呆滯,表情迷茫,像是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
人生就是如此,有得到,自然就有捨棄,他得到了物質的享受,捨棄的,卻是不羈的靈魂……
林秀手裡拎着一個鳥籠,籠子裡的畫眉是他新買的,花了很多心思才馴服,這是他爲貴妃娘娘挑選的禮物,除了母親和靈音之外,她是這個世界,對林秀最好的女人,別人對他一分好,林秀總想着十分的報答。
貴妃娘娘在宮裡寂寞,林秀就時不時的給她找點樂趣。
還未走到宮門口,林秀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他在街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柳清風揹着一名老嫗,從一家醫館走出來,神情看上去無比落寞。
一名老者送他出來,搖頭說道:“令堂的病,恕老朽無能爲力,還是另請高明吧。”
柳清風目中閃過一絲悲傷,正要離開,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林秀走過來,問道:“柳大人,怎麼了?”
柳清風臉上露出勉強的笑容,說道:“是林大人啊,我母親病了,我帶她來看病。”
林秀問道:“令堂的病怎麼樣,大夫怎麼說?”
柳清風搖了搖頭。
林秀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在太醫院有些關係,晚些時候,你帶令堂來林府,我請她爲令堂再診治一番……”
柳清風愣了一下,猶豫道:“這……”
他本不喜歡受人恩惠,當這件事情事關母親的病,他實在是沒辦法開口拒絕。
其實他也曾想過請太醫,可他一個月十幾兩銀子的俸祿,爲母親買藥都勉強,而太醫出診,只是診金,就要百兩銀子以上,他根本請不起……
林秀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都是同僚,和我客氣什麼,我還有事,先進宮了,晚些時候見。”
柳清風的“謝謝”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林秀便已經轉身離去。
他看着林秀的背影,想到自己之前對他的態度,臉上露出一絲愧疚之色,不過很快就變得喜悅,說道:“娘,太醫醫術高明,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
不多時,林秀已經走進了皇宮。
太醫院在宮內,靈音可以帶林秀進入前宮宮門,這是她天字院學子的特權,林秀沒有這種權限,他的令牌,只能讓他一個人進入。
穿過長長的宮廊,兩次出示腰牌之後,在小宦官的陪同下,林秀輕車熟路的進入了長春宮。
一團白影從貴妃娘娘的胸前迫不及待的飛進了林秀懷裡,讓林秀身上也全是貴妃娘娘的香味,林秀現在已經知道,小傢伙不叫囡囡,它有自己的名字,翻譯成大夏官話,應該是白靈。
貴妃看的撇了撇嘴,不悅說道:“本宮養了它這麼久,它才見了你幾次,對你就比本宮還親密了。”
林秀給了白靈一個眼神,它立刻又飛回了貴妃懷裡,還用小腦袋在她胸口蹭了蹭。
這時,林秀也走上前,將鳥籠遞給玲瓏小宮女,對貴妃道:“娘娘,這是學生送給娘娘的禮物,它的叫聲很好聽,平日裡可以給娘娘解解悶。”
貴妃久居深宮,缺少陪伴,因此纔對這一隻靈寵百般寵愛,林秀送給她的畫眉,可謂是送到了她心裡,但想到靈寵和她一樣深居宮裡,會逐漸生出抑鬱之心,這鳥兒被困在籠中,何嘗不是第二個她,心中又升起幾分憐憫。
她看向林秀,說道:“你送給本宮的禮物,本宮很喜歡,但天空纔是它們的歸宿,本宮想,它應該也不願意被困在這小小的籠中,不如放了它吧……”
說完,她便親手打開了籠子。
只不過,籠中的畫眉,在飛出籠子,振翅在天空飛了一圈之後,卻又飛了下來,落在了她的肩上。
貴妃不敢亂動了,偏頭看着落在她肩上的鳥兒,又驚又喜,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林秀解釋道:“回娘娘,這鳥兒是學生親自馴養過的,娘娘平日不用將它關在籠子裡,它想出去了,會自己飛出去玩耍,累了餓了,也就自己回來了。”
林秀伸出手,那畫眉便落在了他手心裡,她看着貴妃,說道:“娘娘也可以試着這樣,這鳥兒很有靈性的。”
貴妃試探的伸出手,那畫眉果然飛進了她手裡。
她臉上的笑容舒展開來,連連道:“有趣,真的有趣……”
看到她這麼高興,林秀也舒了口氣。
爲了討貴妃娘娘歡心,他也是煞費苦心,把他以前泡妞的手段都拿出來了,好在效果還不錯,得了這隻新寵物之後,貴妃娘娘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他的一番苦心也沒有白費。
半個時辰之後,林秀從長春宮走出來。
送了貴妃娘娘一隻新寵物,娘娘又賞賜了他一對耳墜,林秀覺得再這樣下去,她身邊的飾物,遲早都得到他手裡。
他本打算去一趟太醫院,下午請雙雙姑娘一起吃個飯,順便幫柳清風的母親看病,可當他路過千秋宮門口時,腳步卻忽然頓住。
一道人影從千秋宮走出來,看到林秀時,也愣了一下。
隨後,那人的表情就變的有些尷尬,對林秀道:“林兄,這麼巧,你也在這裡啊……”
林秀沒想到,在後宮居然能遇到李柏樟。
他剛纔看的清楚,李柏樟是從千秋宮出來的,那是淑妃娘娘的寢宮,不再爲皇宮製冰之後,林秀很久以前就不能進了。
能自由出入那裡的男人,除了皇帝之外,恐怕就只有淑妃娘娘的兒子。
林秀身邊的小太監看到李柏樟,趕忙上前兩步,恭敬道:“參見秦王殿下。”
李柏樟揮了揮手,說道:“免禮免禮,先出宮吧。”
林秀曾經懷疑過李柏樟的身份,甚至還特意查了查,但李是大夏國姓,王都姓李的權貴,少說也有十幾個,還是在排除皇室宗親的情況下,實在是沒辦法確定他的身份。
但林秀怎麼都沒想到,他居然是皇子。
當今皇帝因爲後宮妃嬪衆多,子女也有不少,但那些皇子公主,大都未曾成年,成年皇子只有四位。
太子,齊王,趙王,以及秦王。
這四位皇子,分別是一後三妃所生,除了貴妃娘娘之外,這五位後宮地位最高的后妃,都有子嗣。
太子是皇后娘娘嫡子,也是天子長子,很早就被立爲儲君,齊王是賢妃娘娘所出,在朝中素有賢德之名,趙王的母妃,是已經亡故的德妃娘娘,他也是明河公主的親哥哥,這最後一位,便是秦王了。
秦王是淑妃娘娘的獨子,在這幾位皇子中,存在感最低,也很少在朝堂上露面,以至於頂級權貴圈子中,對這位秦王殿下,也都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結識的第一個朋友,居然是皇子。
但仔細想想,林秀又覺得一點都不意外。
父親喜歡少婦,兒子喜歡御姐,是親生的沒錯。
離開後宮之後,林秀對李柏樟拱了拱手,說道:“以前不知殿下身份,多有冒犯,還請殿下勿怪。”
李柏樟擺手說道:“我還是喜歡你叫我李兄,你我相交,只是志趣相投,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平安伯之子,也沒有什麼秦王殿下。”
林秀也不是矯情的人,聞言只是笑笑,說道:“平民百姓,普通家庭……,李兄藏得可夠深的。”
李柏樟無奈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若是遇到一個人,便向他表明真實身份,恐怕連一個知心的朋友都無法交到,人生在世,紅顏易得,知己難求,林兄千萬不要因爲我的身份,就有什麼顧慮。”
林秀倒是沒有什麼顧慮,但他看出來李柏樟的顧慮,於是他主動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問道:“這麼說,上次是李兄故意提醒我永平侯府的事情了?”
李柏樟笑了笑,說道:“我好不容易纔有林兄這一個朋友,不可能看着你被人陷害,不過林兄你也是好手段,居然將楊宣流放出京了,這一點,連我也沒有想到……”
那件事情,林秀現在想起來,其實還有點後怕。
如果不是貴妃娘娘護着,就算是扳倒了楊宣,他自己也難逃懲處,林秀不在這個話題繼續深入,關於朋友是親王的事情,他還要一點時間消化。
這時,李柏樟卻主動問道:“對了,你上次送我的美酒,還有沒有?”
林秀果斷搖頭道:“沒有了,我也就珍藏了那一小壇。”
其實他這幾天抽時間又蒸餾了一小壇出來,但那是爲了灌醉柳清風的,李柏樟的雷霆之力他已經得到了,就不用在他這裡浪費酒了。
李柏樟不甘心的追問道:“那這酒,你當初是在哪裡買的?”
林秀道:“是一個販酒的貨郎,有一次他在我家門口賣酒,我聞着那酒挺香,就買了幾壇,後來喝的只剩下一罈,上次都讓你喝光了。”
“那貨郎呢?”
“那次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
李柏樟一臉的遺憾,接連嘆了幾聲可惜,這時,林秀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李柏樟是皇子,什麼樣的美酒佳釀沒有見過,但對他蒸餾提純過的那種酒,依然讚不絕口,說明這種酒還是有很大市場的。
林秀以前不是沒想過做生意,但以林家現在的體量,生意做小了沒意義,做大了又保不住,最終還是免不了爲他人做嫁衣,因此,他才一直沒有付諸行動。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有一個皇子朋友,哪怕這個皇子是諸皇子中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那也是皇子,沒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吞併他的生意,如果能將李柏樟和自己綁在一起,這樁生意,就可以放心的做起來了。
那時候,林秀也不用辛苦做密偵,好久都接不到單子不說,好不容易接到一單,還要被那樣的女人覬覦他完美的身體,說實話,做完那一單之後,林秀的心理陰影很大。
想到這裡,林秀的眼睛越來越亮,他看着李柏樟,問道:“李兄,你覺得上次我給你的那壇酒,賣多少銀子比較合適。”
李柏樟一邊回味,一邊道:“美酒無價,豈能用銀子來衡量?”
林秀搖頭道:“縱然是美酒,也是貨物,既然是貨物,便要有售價的,否則這生意還怎麼做?”
李柏樟微微一愣,問道:“生意?”
林秀揮揮手,說道:“這個不重要,你就說,這樣一罈酒,市價賣多少合適?”
李柏樟想了想,說道:“要分情況。”
林秀道:“什麼情況?”
李柏樟接着說道:“林兄剛纔說的沒錯,對於好酒之人來說,此酒乃是無價之寶,但作爲貨物,無價不是好事,倘若此酒世間只有一罈,那麼讓我花一千兩買下它,我也是願意的,倘若此酒只有十壇,我願花百兩,倘若此酒的數量無限,那它的價格就要大打折扣,畢竟它是酒,本質上是飲用之物,無論如何,價格都不能高的離譜……”
李柏樟的話說的很有道理,前世有些酒的價格賣的很離譜,一瓶酒的價格,動輒數十萬甚至上百萬,但無一例外,那些酒的數量都很稀少,喝一瓶少一瓶,買下它的人,大多都是收藏用。
而如果是爲了喝,那麼酒價再高,也高不到哪裡去。
林秀想了想,問道:“李兄覺得,這樣一罈酒,若是拿出來售賣,長久供應,賣十兩銀子如何?”
李柏樟毫不猶豫的說道:“不貴,摘月樓那種酒,一罈都敢賣幾兩銀子,你給我的那種美酒,賣十兩銀子一罈絕對不多……”
這個世界的酒價,相對來說,並不算太貴。
街面上賣的酒,根據酒質,從十幾文一斤到幾十文一斤都有,這是平民百姓和富足之家能夠接受的價格,酒樓裡面的酒要貴一些,一壺酒可以賣到幾兩銀子,大概是人民幣幾千塊,林秀想想後世的高端酒價格,覺得這也還算良心,只不過這種酒,就不是還需要爲生活奔波的普通百姓能喝得起的了。
十兩銀子,也就是後世一萬塊一瓶的酒,價格是很貴,但本身走的就是高端路線,對於那些權貴來說,十兩銀子掉在地上恐怕都不會親自彎腰去撿。
林秀心中已經有了主意,攬着李柏樟的肩膀,笑道:“不知道那一千兩銀子,李兄打算什麼時候給我?”
李柏樟一愣:“什麼一千兩銀子?”
林秀道:“李兄剛纔不是說,倘若那美酒只有一罈,你願意花一千兩去買嗎,上次那壇酒,我可是一口都沒有喝……”
……
林秀最終還是沒有從李柏樟那裡敲一筆,堂堂秦王殿下,居然對他哭窮,還說他們兩個人的友情不能用銀兩衡量,下次他再請林秀喝酒彌補。
林秀差的是那點酒嗎,他差的是銀子。
不過這次,林秀並沒有和李柏樟提生意,今天他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來到太醫院,雙雙姑娘也在這裡,林秀邀請她到林家吃飯,順便治療一個病人,她沒有猶豫的就答應了。
她大概是林秀見過的,最單純,心地最善良的女孩子。
雙雙曾經和林秀說過,她其實不喜歡做宮裡的太醫,畢竟,宮裡的后妃又不是天天都生病,大多數時候,都是召她過去爲她們保養嫩膚。
而她的理想,是一代名醫,是濟世救人,而不是被困在宮中。
但人生在世,身不由已的事情太多了。
從她覺醒治療能力的時候開始,就被召進了異術院,朝廷爲了培養她,給她提供了數不盡修行資源,她能在十七歲就將能力覺醒四次,可以說完全是由元晶堆出來的。
而她的家族,也在她的能力被發現後,從普通的平民,躍升爲王都權貴,這一切都是朝廷給她的,在有些事情上,她沒有選擇。
林秀和雙雙來到林家的時候,在門外看到了柳清風。
他揹着年邁的母親,直直的站在那裡等待,林秀大步走過去,問道:“柳大人來了,你怎麼不進去?”
柳清風笑道:“我在這裡等林大人。”
柳清風的性格就是這樣,林秀也並未多言,只是道:“進去吧,這位是雙雙姑娘,她是我的朋友,也是太醫院的太醫,一會兒讓她幫令堂看看。”
雙雙姑娘是天生的神醫,她其實並不需要學什麼醫理和藥理,只是握着老人的手,老人的氣色便逐漸好轉,躺在牀上,沉沉的睡去了。
她借用林秀的書房,寫了一個藥方,遞給柳清風,說道:“老人家肺部有疾,我已經幫她治癒了大部分患處,但她年邁體虛,還需要調養,你按照這個藥方,長期抓藥就好……”
老人家的病,和林秀的傷不同。
治癒的能力,對於治療外傷有奇效,基本可以做到傷口的完全癒合,但對於一些慢性疾病,則沒有那麼好的療效,但即便如此,也能極大的緩解柳清風母親的病情,再加上藥物的調養,爲她延壽三年五載,是很容易的事情。
柳清風接過藥方,感激道:“多謝太醫,不知您要多少診金……”
雙雙姑娘笑了笑,說道:“我看病不收錢的。”
柳清風道:“這……”
林秀也道:“雙雙姑娘是一名真正的大夫,你就不用客氣了,讓老人家好好休息,我們去外面說。”
走出房間,雙雙姑娘就被按捺不住的平安伯夫人拉去說話了,因爲存了取消和趙家婚約的想法,她現在一門心思爲林秀物色新媳婦。
顯然,雙雙姑娘就是她的重點目標之一。
柳清風站在原地,忽然抱拳低頭,對林秀道:“對不起,林大人,我以前不瞭解你的爲人,對你態度不好,我……”
林秀擺了擺手,說道:“好了,你要是真的愧疚,一會兒就多陪我喝幾杯。”
柳清風面露感動之色,抱拳道:“一定!”
林府今天的晚飯很豐盛,吃過飯,林秀先送雙雙姑娘回去,等他再回到林府時,柳清風還沒有走。
雙雙姑娘說,老人家身體虛,這次治療,她應該會睡到明天早上才醒,林秀就讓丫鬟收拾了一間廂房,將柳清風也留了下來。
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林秀在書房中撐起了一個小桌,又拿出自己的特製美酒,說道:“柳大人斷案的才能,我很佩服,今日一定要喝個痛快。”
柳清風聞到酒香,喉嚨動了動,忍不住道:“李大人這酒,好香……”
林秀拿出兩個碗,笑道:“那是,這可是我的珍藏,也就是你,換做別人,我還捨不得拿出來……”
爲柳清風倒了碗酒,林秀說道:“第一次和柳大人見面時,本官一沒招你,二沒惹你,柳大人卻對本官態度惡劣,這一碗,你得自罰。”
“應該的!”柳清風滿臉羞愧,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只是這酒的烈度超乎他的想象,入喉的那一瞬,他的腦海瞬間空白,許久纔回過神來,他從未喝過如此美酒,心中不由感動,林大人真的是在拿最好的酒招待他。
林秀微笑着給他再倒了一杯,說道:“請雙雙姑娘來這裡,爲令堂治病,我欠了她一個大人情,日後還得還她,這一碗,柳大人還得自罰。”
“理應如此!”柳清風再次端起酒碗一飲而盡,豪邁道:“多謝林大人幫忙,柳某會永遠記得林大人恩情。”
經過林秀提純的酒,一杯抵得上之前十杯,更何況林秀這次是故意用碗的,幾碗過後,他就趴在桌上,無意識道:“多謝林大人,以後若有差遣,柳某,柳某必不推辭……”
說完之後,他便閉上眼睛,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
林秀也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隨後搖了搖頭,低聲道:“不勝酒力,不勝酒力……”
然後,他也趴在了面前的桌上,只是他倒下去的時候,手臂順勢的搭在了柳清風的肩上。
……
異術院。
武道課還未開始,林秀靠在一棵樹上,視線一直在對面的女同窗身上。
選擇武道課的女孩子,多少都是有些武道基礎的,她們的身材,也比一般女子要苗條,修身的訓練服,將她們身材凸顯的十分完美,曲線極爲動人……
李柏樟坐在林秀身旁,看了眼林秀,奇怪道:“林兄,我總覺得,你今日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樣……”
林秀收回視線,問道:“有嗎?”
李柏樟點了點頭,說道:“好像比以前更明亮了……”
林秀並未多言,目光隨意的望向前方,百丈外的校場另一邊,一隻螞蟻,正在費力的搬動着比它身體大了許多倍的米粒。
坐在樹下的林秀,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隻螞蟻的觸角。
難怪柳清風斷案如神,這種眼力,能夠讓他發現任何細小的痕跡,而哪怕是再熟練的老手,也避免不了在作案的時候留下痕跡。
當然,這種能力用來欣賞美女也是挺好的。
目之異術,眼睛自帶調焦功能,遠看是一種感覺,近看又是另一種感覺,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欣賞,箇中滋味,不足爲外人道也。
不過,雖然他距離那些女同窗很遠,但是看的時間久了,還是有些不好,林秀收回視線,右手從袖中拿出來時,手中多了一對耳墜。
貴妃娘娘送的耳墜,自然精緻,耳墜主體是由純金打造,上部是一隻鏤空的蝴蝶羽翼,兩隻擺在一起,正好可以拼成一對翅膀,翅膀之下,還墜着藍色的水晶,在陽光下發出奪目的光芒。
林秀正在思考,這耳環應該送給誰。
送靈音吧,林秀自然是願意的,可林秀送給她,是希望她自己戴,而她每次總說爲她姐姐收着,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林秀心中也有輕微的不悅。
畢竟,對他好的是趙靈音,並非趙靈珺,一個是貼身保護他,指引他修行的好妹妹,另一個,是爲林秀帶來多次殺身之禍的女人,她們在林秀心中孰輕孰重,自不必說。
這對耳環送給靈音,她肯定又要留給姐姐,所以這次林秀不打算給她了。
林秀在考慮要不要送給綵衣,以她對綵衣的瞭解,這麼貴重的東西,她一定不會收,而且這份禮物送出去,代表的意義便不一樣了,現在,還不是對綵衣展開攻勢的時候。
林秀搖了搖頭,送給誰都不合適,還是先收起來,日後再等待有緣人吧。
還未等他收起,耳邊就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
“好漂亮的耳墜!”
林秀擡起頭,看到薛凝兒從前面快步走過來。
她走到林秀前面,蹲下身子看着他手裡的耳墜,欣喜的問道:“這耳墜好漂亮,是送給我的嗎?”
面對薛凝兒的這個問題,林秀竟無言以對。
說是吧,他還真捨不得。
說不是吧,看看薛凝兒期待的表情和眼神,他如果拒絕,之前在她身上所花費的精力和心血,可能會前功盡棄。
林秀太懂女人了,所以他深知什麼纔是正確的選擇。
他忍着心痛,臉上卻露出笑容,問道:“喜歡嗎?”
薛凝兒雖然也不缺首飾,僅僅是耳墜就是數十對,但這一對耳墜,真的太漂亮了,她甚至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宮裡的東西,這種工藝,只有宮中那些頂級的大師纔有。
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拿,但伸到一半,又縮回了手,故作擔憂道:“你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你未婚妻知道了,不會生氣吧?”
林秀本來就心疼無比,恍然道:“是啊,那還是算了吧……”
薛凝兒急了,一把從林秀手中拿過耳墜,說道:“你怎麼能這樣,送給別人的東西,不能反悔,哎呀……”
她看着被林秀反握的手,愣了一下之後,臉色羞紅,說道:“你,你做什麼……”
就在她搶奪耳墜的時候,她的手卻被林秀順勢握住了。
薛凝兒心中害羞又得意:“難道,他終於忍不住了?”
林秀表情迷茫了一瞬,然後立刻鬆開手,說道:“對不起,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薛凝兒紅着臉跑開了,林秀卻皺起了眉頭。
怎麼會……
怎麼會沒反應?
剛纔薛凝兒碰他的時候,林秀體內屬於複製的能力,沒有一點動靜,林秀對此並不陌生,上次他對雙雙診脈時,那種力量也沒有反應,原因是他第一次覺醒時,複製的能力上限是四個。
元力突破之後,林秀在短時內,又複製了四個能力,分別是雷霆,治療,易容,以及瞳術。
可按道理說,第一次和第二次覺醒,元力差距是十倍以上,怎麼現在的能力上限只有八個,這樣算起來,他每次覺醒,只會多出四個能力的位置。
倘若真是這樣,他以後再複製能力,就要三思而後行,必須慎重選擇了。
若是因爲貪心,複製了一個沒有多少用處的能力,就會佔據一個能力的位置,到時候遇到重要的能力,他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今日的武道課,林秀一點兒心思都沒有。
原以爲再次覺醒之後,可以複製的能力數量會多出很多,沒想到四個就是極限,這與他期待的,相差甚遠。
書中沒有關於複製能力的記載,林秀也沒有東西參考,只能摸着石頭過河。
不過,這個能力本來就已經很逆天了,倘若每覺醒一次,複製的能力就會多出十倍,恐怕他再覺醒兩三次之後,世間的所有異術加起來也不夠他複製的。
雖說如此,現實和期望落差太大,林秀還是免不了有些失落。
和林秀的失落不同,薛凝兒今天十分高興。
她已經將林秀送的新耳墜戴上了,至於她原本的耳墜,則是隨手送給了身邊的一位姐妹,以前的耳墜她很喜歡,戴了很久,但現在她有更喜歡的了。
薛凝兒本來就容貌與氣質並存,戴着這耳墜之後,整個人更顯得嬌豔。
“這耳墜好漂亮!”
“比鴛鴦齋賣的那些還漂亮!”
“凝兒,你這耳墜哪裡買的,我也想買一個……”
……
聽着身邊衆人的誇讚,薛凝兒心裡美滋滋的,說道:“這是林公子送我的,看這工藝,明顯是宮裡的東西,外面買不着的……”
“什麼!”
“林秀送的?”
“他居然送這麼珍貴的東西給你,凝兒姑娘,你不會真的讓他傾心於你了吧?”
“這要是被趙家那位知道了,心裡不知道會怎麼想……”
薛凝兒看了看她們,解釋說道:“哎呀,你們不要誤會,我們只是很好的朋友,朋友之間送禮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下了武道課之後,所有人都知道林秀送了薛凝兒一對耳墜。
薛凝兒的追求者們,看林秀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而女同窗們,望向他的目光中卻透着古怪。
林秀不知道,但是她們知道,薛凝兒只是將他當做是獵物而已,等到林秀真的拜倒在薛凝兒的石榴裙下,就會被她一腳踢開,到時候,趙家那位天之驕女,就會成爲王都的笑話。
這可憐的人,已經一步步掉進薛凝兒陷阱了。
林秀離開校場,微笑着和薛凝兒揮手告別,轉身之後,臉上的笑容就逐漸消失。
呵呵,才這麼會的功夫,這件事就在武道課的學子間傳遍,薛凝兒也未免太心急了。
不過,他林秀的東西,是這麼好拿的嗎?
目前的確是她佔了一點小便宜,但等到日後,林秀會讓她百倍千倍的還回來。
想到這裡,林秀嘴角就又勾起了笑容。
不過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因爲一道紅衣身影攔住了他的去路。
明河公主攔在了他的必經之路上。
她沒有看林秀,而是伸出手,手心有一團火焰在跳動,林秀距離她幾步遠,也感受到了這火焰的溫度。
他後退幾步,警惕道:“公主,你想幹什麼?”
明河公主嘲諷的一笑,說道:“繼續囂張啊,你怎麼不囂張了,拿出你在上次在後宮時面對本公主的勇氣……”
做人果然不能太囂張,她這次來,是報上次之仇的。
林秀試圖和她講道理,說道:“公主殿下,我自認爲沒有主動招惹過公主,每次都是你先找我麻煩的,請殿下講點道理好不好?”
“你罵我不講道理?”
“……”
林秀髮現他和明河公主根本無法溝通,只要他們兩個人見面,就沒辦法心平氣和的說話,他深吸口氣,看着明河公主,問道:“公主想怎麼樣?”
明河公主挽起衣袖,說道:“不知道爲什麼,每次我看到你,就想揍你一頓。”
巧了,林秀也是這樣想的。
但是他沒有說出來,因爲他打不過。
林秀再退兩步,說道:“殿下不要忘了,院規第八條,異術院內,禁止毆鬥。”
明河公主冷笑一聲,說道:“我就毆鬥了,你讓他們來處罰我啊。”
這就是林秀努力修行的原因之一,因爲實力太差的話,當有一個不講理的女人想要揍他時,他只能選擇跑。
不過,林秀剛剛升起這個念頭,一條火線忽然從地面燃起,形成了一個火圈,將他困在了圈中。
林秀調動元力,腳下一丈範圍,有冰層開始凝結,可這冰根本無法覆滅火焰,反而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就融化成水……
明河公主的能力,比他多覺醒了兩次,將林秀死死壓制。
然而就在下一刻,被明河公主火焰融化的冰塊,竟然再次凝結,而且這次的速度更快,直接覆蓋了那一圈火焰,竟是直接將火焰凍在了冰中。
林秀愣了一下,因爲他剛纔什麼都沒有做。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什麼,猛地轉過頭,看着他身後的一道白衣身影,驚喜道:“靈音,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