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道院的觀主大人蘇長生向天下武林宣佈收傅小官爲關門弟子。
那時候傅小官尚未見過蘇長生,道院大師兄蘇珏給他帶來了一個墨斗,這個墨斗他僅僅用了一次,就是在金陵的府上向玄武湖射了一下,結果將武朝大太監高顯給射中活捉了高顯。
從那以後這個雞蛋般大小的玩意兒就一直在傅小官的袖袋中再也沒有用過,以至於他幾乎都忘記了這東西的存在。
此刻計雲歸居然說是因爲這個墨斗的緣由才令第二夢忌憚……這實在是出乎了傅小官的預料。
如果是真的,那麼師傅蘇長生顯然知道這墨斗的巨大作用——
道院作爲守護者而存在,擁有對付毀滅者的某種強大力量倒是合情合理,但無法解釋的地方是,蘇長生爲什麼又要殺自己?
作爲蘇長生的關門弟子,他被蘇長生寄予了厚望,甚至說他就是道院的道種,希望他能夠將道教發揚光大……既然這樣,他本應該保護自己,而不是親自動手來毀滅自己。
傅小官看向了計雲歸,計雲歸一聲嘆息說道:“蘇長生,你所知道的他原本的身世並沒有錯,後來他被前道院觀主大人帶去了道院,在道院他展現出了驚人的武道天賦,再後來自然而然的成爲了道院新的觀主。”
“大鮮卑山一役……蘇長生之目的並不是爲了用那些精銳的士兵來推翻你所建立的大夏。他的目的是削弱遼朝的力量,讓你一統遼國建立一個更爲廣袤的帝國。”
傅小官一怔,疑惑的問道:“你怎麼知道?”
計雲歸沉吟片刻:“因爲……小姐是道院弟子,我在道院也生活了很長的時間,恰好就是那段的相處讓我和他成爲了朋友。”
頓了頓,計雲歸又補充了一句:“真正的朋友。”
“我們一起參詳過觀裡存留下來的那些秘典,他認爲你就是天選者,故而派了蘇珏等弟子到你身邊保護着你。他又希望你本身具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決意要收你爲徒,甚至將那墨斗贈於你。”
“當你一統五國建立大夏之後,他更加的欣慰,其一是道院必然更加興旺,其二……其二你是千年歷史上活得最長的天選者,這也證明了墨斗確實具有威脅着毀滅者的力量。”
“後來他和我說大夏應該更大一些。”
“所以他去了遼國,將遼國的精銳士卒全部調集到了大鮮卑山裡組建了所謂的雷霆軍,目的就是便於你能將那些精銳士卒一網打盡,並順利攻佔遼國!”
“此計,出於我之手!”
傅小官又一次震驚,他難以置信的看着計雲歸,過了片刻才又問道:“既然如此,他爲何又要在敕勒川刺殺我?”
計雲歸搖了搖頭,“他並不是要刺殺你,而是認爲在那時候還能威脅到你生命的唯有聖階,所以他覺得天下聖階,都該死!”
“他以刺殺你爲名,集齊了五名散落在各地的聖階高手,同時又告知了我,讓我通知了傅大官。”
“傅大官射了蘇長生一槍,那一槍擊中的是傅大官的肩膀,他本不會死,只是就連我也不知道他已有了尋死之心……他早已吞下了毒藥,在見你最後那一面之後安然而去。”
傅小官眉間微蹙。
他想了起來。
當時自己對蘇長生的這一系列行爲就極爲懷疑,難以尋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他自始至終都沒弄明白蘇長生爲什麼要這樣做!
蘇長生是個智者,他教導出了蘇珏等極爲優秀的弟子,若是他真想要對付自己,其實他本有着更好的辦法。
現在聽計雲歸如此一講他豁然明白,這才知道蘇長生做出這些事的目的何在。
正如在大草原上他對自己所言的那樣——
“陳朝被虞朝消滅,這說明了陳朝已經腐朽不堪,當滅。虞朝被你大夏消滅,這也說明了虞朝不再適應這歷史的發展。”
“朝代既然更替,必有其緣由,所以我從來沒有去想過復辟。”
“與其復辟,不如建設一個嶄新的時代,就像你現在正在做的這樣。”
“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師傅我很欣慰。果然你纔是天選之人,師傅輸在你手裡理所應當。”(見一千零六十六章)
他輸了麼?
他根本就沒有輸!
從頭至尾他都堅信自己是天選者,並用他的實際行動來保護了自己的安全。
他所希望的從表面看是爲了道院的新旺,而實則是爲了這個世界的大一統。
自己做到了,所以他贏了。
只是他爲什麼要選擇服毒自殺?
“或許,他認爲他作爲聖階高手也不應該存在於世間,也或許他認爲他作爲道院觀主的身份所能做到的保護開拓者的任務已經盡到。”
計雲歸又嘆息了一聲說道:“他是有着大智慧的人,我想也可能還有一個緣由……他擔心自己無法抗拒那權柄的力量!”
這句話的意思是,蘇長生眼見着傅小官一手建立起了大夏,又將大夏變得如此繁華,還讓大夏的疆域變得無比寬闊,這是一顆沉甸甸的果實,在這顆誘人的果實面前,哪怕是如蘇長生這樣的人也難以抑制摘取那果實的慾望。
但傅小官並不認可計雲歸後面的這一看法,因爲如果計雲歸說的這些是真的,那麼蘇長生顯然已超脫了對世俗權力地位的追求。
他本沒必要自殺,可他爲什麼偏偏選擇了去死呢?
他又想起了蘇長生臨死前說的那番話——
“天機閣的十八層樓,你莫要去打開!”
“如果非得要打開,爲師給你的那個墨斗,一定要帶在身上。”
當時,母親徐雲清就在自己身邊。
傅小官深深的看了計雲歸一眼,問出了一個問題:
“你跟在我母親的身邊最長,那我母親,她……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計雲歸的臉上閃過了一抹異樣的神色,只是此刻光線昏暗,那抹神色轉瞬即逝。
“不管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她始終都是你的母親!”
計雲歸站了起來,遲疑了三息:“我認爲你大可不必爲了皇長子而去那兇險之地,因爲你還有很多的兒子,而你也正當壯年!”
“夜已深,早些歇息吧……你母親……她從未做過對你不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