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的教室隨着突然進來的一個陌生人而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羅生看了看四周,從講臺上俯視下面,一種後現代藝術的氣息撲面而來,就像是一副很完美的畫卻用錯了顏色。
底下的學生們也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剛進來的這個人,安靜了幾秒鐘,開始有人竊竊私語,相互打探這個人的消息,可誰都沒能給出正確答案……
“你誰啊?是不是走錯地方了?”一個莽撞的嗓音從後排傳了出來。
羅生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的走到講臺上說道:“我是你們新來的代課老師。”
那個聲音繼續說道:“劉博學呢?我剛纔還看見他在外面呢,他怎麼不進來上課啊?是不是害怕了呀?”
羅生看了看那個說話的人了。一個略顯瘦弱的男孩,三角腦袋,尖下巴,小眼睛眯縫着,在哪得意的笑着,好像覺得調侃眼前的這個人是他的義務,只有這個時候自己纔是主角,所有的聚光燈都會照在他那裡,他要開始盡情的表演了。
羅生很瞭解他這樣的人,一個愛出風頭的小丑。
“怎麼?不歡迎我嗎?”
那小子眼皮上翻,想了想笑道:“歡迎,呵呵,當然歡迎了,不過總應該先自我介紹一下吧!對不對啊,兄弟們?”
他這麼一說,其他人一起跟着瞎起鬨。
羅生笑了笑,從他的身上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現在才感覺到自己當年的幼稚,甚至有些讓人討厭。但是剛到這裡不先自我介紹一下確實不太合適。點了點頭,說道:“我叫羅生,是來給你們代課的.....”
羅生的話還沒說完,那小子又打斷道:“羅生?怎麼聽起來像是騾子生的啊?唉?我聽說騾子是不能生育的啊?對不對啊?”
這句話一出口,全教室的學生都跟着哈哈大笑。然而那小子絲毫沒有覺得自己這話說的過分,反而還有些驕傲,這樣的效果讓他的內心得到了滿足,覺得自己的表演得到了欣賞。
羅生心道:“現在的學生怎麼都這樣嗎?說話之前不走腦子嗎?”
等到聲音稍微小一點的時候,羅生冷笑了一聲擡高自己的音量問道:“那你叫什麼啊?”
那小子把新來的老師損了一回心裡挺得意,也沒有多想直接說道:“我叫何世奇。怎麼?”
剛說完,羅生假裝沒聽清“什麼?哈士奇?那不是狗的名字嗎?唉,你怎麼還起個狗的名字啊?誰給你起的?”
這句話一說出來全班又是鬨堂大笑。誰也沒想到這個老師能來這麼一手。這回輪到何世奇難堪了,他覺得自己演砸了,滿臉通紅,皺着眉頭,前後左右的嚷着不讓笑,可偏偏有人還故意嘲笑,還哈士奇哈士奇的叫着。弄的何世奇不知所措,臉紅脖子粗的。
羅生心想也差不多了,就讓大家安靜下來。羅生說道:“好了啊各位,差不多了啊。我來是給你們代課的,不是跟你們瞎鬧的。”
話音剛落另一個聲音說道:“羅老師,你是新來的,還不知道情況吧?”
“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們這可沒人聽你講課。所以你也甭費那勁了,我勸你該幹嘛幹嘛吧。”
說話的是一個小夥子,比那個何世奇要壯上些,整齊的短髮,中間還染成了紅色,凳子向後仰,兩條蹬腿着地,一邊說着話,一邊玩着撲克牌,玩牌的幾個人每個人的面前還都放着一摞錢。羅生剛纔還真沒注意,現在看向那裡還有幾個同學在跟着一起賣呆兒呢。
羅生緩慢的走了過去,剛纔說話的那個小子目光漸漸的向上看去。羅生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桌子上問道:“在玩牌啊?”
那小子把手裡的牌合攏放在手裡,很輕蔑的說道:“嗯。怎麼了?”
顯然這個小子比剛纔那個何世奇難搞。
“你叫什麼名字啊?”
“劉徵,怎麼?也想給我起外號啊?老子有外號,不用你給起。”說完,攆開手中的牌出了一張牌。根本不去理會羅生。
“我可沒那麼無聊亂給別人起外號。那都是小孩子才玩的東西。”
劉徵瞟了羅生一眼,沒有說話,繼續出牌。
“我就不明白了,爲什麼你們有這麼好的機會,爲什麼不去好好把握呢?”
羅生這話走心了,又傷心了。不過得到的卻是零零散散的嘲笑。
劉徵反問道:“那爲什麼放暑假的時間要來上課呢?”
“那你的意思是說正常上學的時候你就會認真讀書嘍?”羅生反問道。
劉徵沒有說話,依然是玩着手裡的牌。
旁邊的一個女生說道:“老師,你可能是不知道吧。其實我們學不學沒有什麼區別。”
羅生“哦”了一聲,表示不解。
“其實在我們班的這些人,都是家裡有錢的,就算是認真學習成績考的再好到頭來還是得出國留學。
另一個女生接着說道:“在國外,想要弄個有份量的畢業證太難了。實在不行了就得買一個回來。回來後還是會被安排到一個穩定的工作,或者直接到自己家裡的公司。”
一個男生繼續說道:“我們就算不好好學習,到頭來還是得出國留學,在國外玩幾年,買個畢業證回來,照樣是個海歸。”
另一個男生說道:“到頭來還是會被安排一個穩定的工作,或者到自己家的公司,其實兩者根本沒有太大的區別。羅老師,你憑良心說要是你的話,你會選擇前者還是後者啊?”
羅生聽了之後內心有所觸動,他們的選擇太多了。這讓羅生想起自己早年打工時的一段經歷,一個工廠招工,門口貼着招聘信息,每個崗位都有學歷要求。研究生,本科生,大專,中專,不限。羅生只有初中學歷,留給他的位置只能是最下邊的,基本沒有選擇。
想到着,羅生苦笑了幾聲。女孩不解道:“你笑什麼啊?難道我說的不對?”
“呵呵,你們說的這些個歪理兒我也不知道是在那裡聽的。要是讓我選的話……以前我可能會選後者,但是現在我一定會選前者。就算是沒有拿到一個有份量的畢業證,但最起碼我確實學到了東西。結果未必那麼重要,最重要的是經歷。
其他的同學一聽這話全都哈哈大笑,聲音中毫不掩飾的嘲諷。這回輪到羅生不解了,是自己的話太煽情了?
旁邊的一個男生說道:“老師你看看我們現在學的東西。”
說着從旁邊的桌子裡隨便的拿出一本書,“我擦,這誰的書啊。這麼幹淨?”
隨便翻開一頁
“你看看這講的什麼啊?教我們衛星在天上怎麼飛?”
另一個同學拿出一本數學書,嚷道:“你看這數學教的什麼東西?在生活中根本就用不上,一個三角形弄出一堆的公式出來。還有那麼多符號,正經的數沒幾個,算到最後不是1就是0。也不知道編書的人怎麼想的,讓我們學一些沒有用的東西。”
“就是啊,這書裡也不教你怎麼賺錢,不教你怎麼當官,更不教你怎麼把妹,到以後沒錢沒對象可怎麼辦啊?”
話說道此處,大家也是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基本上都是埋怨學的東西沒用。
羅生也隨便拿起一本書像模像樣的翻看着。很不幸,他拿了一本化學,書上的東西他根本看不懂。因爲他根本就沒學過,初中就輟學的人怎麼能會高中的東西呢?況且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連初中學的東西也早就忘了差不多少了。搖了搖頭,把書合上放在桌子上。
何世奇忙問道:“老師能看懂化學啊?”
羅生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教室裡的學生都哈哈大笑起來。但是這笑聲感覺不像剛開始時那麼生硬了。親近了許多。
何時奇繼續說道:“沒想到你還挺誠實的?你看看,這些東西你也都學過,你不也都忘了嗎?學這東西你用到過嗎?”
羅生笑了笑。他以爲羅生學過這些東西呢!
“我看不懂這書寫的東西並不是我忘了,而是我根本就沒有學過。我初中都沒有唸完就輟學了。”
這句話說完在靠牆坐着的一個女生說道:“那你一個初中都沒畢業的人怎麼教我們啊?現在的老師都這麼好當嗎?”
羅生轉過頭說道:“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雖然沒有你們學歷高,但是我的年紀比你們大,社會閱歷比你們豐富,生活經驗也比你們多,就因爲我讀書少,我才知道讀書的重要性。而你們……卻不知道。
坐在羅生旁邊的劉徵一邊玩牌一邊說道:“說了半天你怎麼還沒聽明白啊,不是我們不想學,而是這書本上教的東西根本沒有用。我從來沒聽我爸爸背過唐詩,說過古文,他不照樣是大老闆。
說到這,轉過臉來對這羅生,一臉不屑的說道:“你知道做生意靠的是什麼嗎?是要有頭腦,是大智慧。這些東西學校也不教你啊?”
話說完了,這一把牌也打完了。結果是劉徵輸了。
“這就是你說的大智慧啊?”
說着羅生用下巴指了指剛打完的牌。劉徵也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打輸了。不服氣的說道:“要不是跟你說話我能出錯牌嗎?”
羅生聽他還在爲自己辯解在一旁笑了起來。
劉徵皺着眉頭,“有什麼好笑的。不就是出錯了輸了一把牌嗎?”
羅生止住了笑聲說道:“你也知道出錯牌了?你要是出順子,你這把不就贏了嗎?”
劉徵不削的冷笑了一聲說道:“羅老師,我之前對你的印象還不錯,感覺你跟其他的老師不一樣,但是你說這馬後炮的話有意思嗎?我要是知道他們兩個手裡沒有順子我不就出順子了嗎?我又不像你,坐在桌子上,能看見兩家的牌。”
羅生反駁道:“小子,不明白可別亂說話,要不那可就是真丟人了。哥兒今天就教教你,看看哥說的是不是馬後炮的話。然後一把搶過劉徵手裡的牌。隨便的表演了一下洗牌的手法,其實也都是些簡單的動作。也就是唬些小孩子。”
“玩撲克,想贏就要記牌,鬥地主也是一樣,雖然牌很多,不能全部記住,但是有幾張牌眼必須記住了。鬥地主最典型的牌眼就是七跟十,因爲鬥地主所有的順子裡必須得有這兩張牌。要麼一張,要麼兩張。你的上家出的對七,下家接的對十,你自己的手裡有兩個七和兩個十,很明顯這兩個人手裡根本就沒有順子了。”
羅生把牌扔在桌子上了繼續說道:“這回你還覺得我剛纔說的是馬後炮了嗎?”
說完用手點了點腦袋。“好好學吧。”
劉徵不削的道:“切,你那算什麼啊?玩多了自然都知道。我平時又不怎麼玩鬥地主,這也就是陪他們玩玩,我最擅長的是鬥雞,怎麼樣,敢不敢跟我賭一把?”
“我怎麼說也算是一個老師,在課堂上跟學生玩撲克?不太好吧?”
“你別說那些沒有用的。就說你敢不敢吧?你是不是怕了?”
羅生心想不能在這讓慫,否則接下來就不好辦了。
其他的學生也在一旁跟着起鬨,羅生想了想說道:“好啊,你說怎麼玩?”
“很簡單,我要是贏了你就不用給我們上課了。自己滾蛋。”
“那我要是贏了呢?”
“嘿嘿,你要是贏了那我以後就不在課堂上玩鬥地主了。怎麼樣?”
羅生噗哧一聲笑了。用手指着劉徵搖了搖頭笑道:“行,就按照你說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