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風看得心裡一跳,倒吸了一口涼氣。宋涼臣板着臉,寫好晾乾便塞進信封,封上口子遞給他:“寄出去。”
看了看那頭什麼都不知道還在收拾牀鋪的世子妃,臨風雙手將信接過來,表情凝重地出去了。
當真是一生得此人,生不復娶嗎?還是說,自家主子只是一時氣不過,在跟許家的人賭氣?臨風想不明白,只覺得那句話太重,不該是世子爺說出來的,世子爺的身份,生而註定此生不能與一人白頭。
“牀鋪好了。”美景回過身來看了宋涼臣一眼:“爺還在寫什麼?”
宋涼臣將許家的家書捏成紙團藏在右手裡:“沒什麼,給人寫信而已。”
表情瞧着怪怪的啊,美景挑眉,看了他緊握的手一眼,笑道:“爺過來漱口吧。”
她遞了玉盞和玉鉢過來,宋涼臣一手接茶,另一隻手拿着信,接不了她同時遞過來的帕子。臉上有些爲難:“帕子等會再給我。”
“好。”沈美景歪着腦袋看着他,等他漱口完了,伸手給他帕子,他便也伸左手來拿。
“爺的右手受傷了嗎?”美景問。
宋涼臣搖頭:“沒有,捏着廢紙。”
“那妾身替您丟了去。”美景笑眯眯地伸手。
看他這神色就知道手裡的東西跟她有關係,還躲躲藏藏的,不躲她反而沒興趣,一遮掩,她的好奇心全都起來了。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宋涼臣偷偷看她一眼,伸手將紙團給她:“直接丟出去吧。”
“好。”美景嘴裡應着,手上卻是一接過來就將紙團打開了。
宋涼臣黑了臉:“你說話不算話!”
“妾身是小女子,又不是大丈夫。”美景躲開他的手,邊跑邊看那信。
許家的家書啊,有什麼好藏的?掃了幾眼,美景停下來,任由宋涼臣搶過去丟出窗外,抿脣笑道:“還以爲是什麼不得了的,就這個東西,爺有什麼好藏的?”
宋涼臣皺眉看着她:“你……”
不難過嗎?看他們把她當成貨物一樣送過來,現在又生死不問。
“爺這一臉同情是做什麼?”美景好笑地看着他:“許家對妾身一直是這個態度,您還擔心妾身會傷心嗎?”
沉默了一會兒,宋涼臣道:“你不是很喜歡…喜歡許家人嗎?”
其實他想說的是許子衿,然而一想到這個名字,心情就變得很不好,更別提要說出來了。
美景看他兩眼,扶他到軟榻上坐着:“妾身從來就沒有喜歡過許家人。”
她唯一喜歡的只有許子衿,除了他,許家沒有一個是人。
“也罷。”宋涼臣脫了外袍往軟榻上一躺:“睡覺吧,不管那麼多了。”
“嗯。”美景點頭,轉身去舒服的大牀上,美美地入睡。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玉樹已經站在房間裡了。
“主子。”玉樹一臉嚴肅地道:“主子想查的事情,屬下已經全部查出來了。”
沈美景起身伺候宋涼臣更衣,聞言看了他一眼。
“直接說吧。”宋涼臣道。
玉樹道:“藍銀草是藥店沒有賣的東西,藥店夥計說這一般是和毒物混在一起,拿來當老鼠藥的,前幾日世子府裡有個叫方圓的奴才去買過。”
方圓?宋涼臣皺眉:“哪個院子裡的?”
玉樹抿脣:“繞樑軒。”
宋涼臣一愣,臉色沉了沉。沈美景也有些意外,昨日溫爾雅那一番表現,她還以爲當真是冤枉了她,沒想到這查來查去,還是查到她的頭上了。
早膳之後各院來請安,宋涼臣就坐在主位上,陰着臉看着下頭來的人。
溫爾雅大病還未痊癒,一張臉憔悴得緊,於氏倒是一副坦蕩的模樣,上來就問:“爺,您要查的真相,查出來了嗎?”
“查出來了。”宋涼臣看了溫爾雅一眼:“想聽嗎?”
溫爾雅挺了挺胸膛,鎮定地道:“妾身問心無愧,爺但說無妨。”
宋涼臣笑了:“好一個問心無愧,你院子裡,是不是有個叫方圓的奴才?”
溫爾雅一愣,蹙眉道:“是有這麼個人,一般是出去替妾身買東西的。”
“那就別說什麼問心無愧了。”宋涼臣道:“府裡從來不曾有人買藍銀草,只有他幾天前買了回來,你可還有什麼話說?”
溫爾雅臉色一僵,站起身來道:“不可能,妾身沒有叫他買這種東西,也根本不知這種草會讓人傷口腐爛!”
於夢霜輕笑,小聲嘀咕:“又開始了,溫姐姐這一輩子都跟唱大戲似的,從來不肯說個真話。”
“你……”溫爾雅眼睛都紅了:“於氏,我素日待你不薄,你爲何三番五次污衊我?”
“妾身哪裡敢污衊姐姐?”於氏一臉正直:“只不過說些真話,姐姐不愛聽。”
溫爾雅咬牙,再度回頭看着宋涼臣:“爺說過會查個水落石出,還妾身清白的,怎麼會…”
“我說過會查個水落石出,但是你清白不清白,我也不敢說。”宋涼臣看着她,眼裡神色複雜:“現在已經水落石出了,你還想如何?硬將罪名塞給別人?”
“妾身……”溫爾雅百口莫辯,死死地咬着嘴脣。
是她平日太圓滑,給了爺城府極深的印象,所以查出這個結果,爺竟然都不覺得有貓膩!溫爾雅突然有些後悔,雙腿一軟跪了下來,半晌道:“妾身無話可說,但願六月飛雪,以證妾身清白!”
旁邊的寧淳兒輕笑出聲:“溫姐姐想太多啦,六月咱們這兒是不會飛雪的,不如您換個說法,十二月飛雪,就證明您是清白的!”
溫爾雅低頭閉目,指甲在地板上抓着,不再言語。
宋涼臣側頭看沈美景:“你想如何處置?”
美景摸着自己臉上的疤痕,想了想道:“讓溫主子賠我五百兩銀子,這件事就算罷了,如何?”
他就知道她會這麼說!宋涼臣一個沒忍住,低笑了出來。
溫爾雅擡頭,聲音顫抖地道:“妾身出身微寒,嫁妝也微薄,哪裡來的五百兩銀子給世子妃?世子妃未免太過貪心了!”
“啊,是嗎?”沈美景眨眨眼:“你沒有這麼多錢啊?也沒關係,這樣吧,每個月還我十兩銀子,什麼時候還清了,什麼時候再侍寢,你看怎麼樣?”
溫爾雅胸口起伏了一下,冷笑道:“世子妃怎麼不直說要妾身一輩子不得侍寢?”
“那樣說多讓人絕望啊,還是我這樣說聽着好聽些。”沈美景笑着笑着冷了臉色:“你的青春值錢,我的臉也同樣值錢,要不然在你臉上也劃一刀,這五百兩咱們兩清?”
身子一抖,溫爾雅無助地看向宋涼臣。她是冤枉的,還要受這麼重的懲罰……
宋涼臣道:“就聽世子妃的吧。”
寧淳兒和於氏都忍不住笑出了聲,拿扇子遮着,眼睛彎彎。
這院子裡的人,也不是都像表面上那麼喜歡溫爾雅的,她背後做了多少缺德事,現在怕是都從世子妃那兒得到教訓了。
一個字,爽!
眼淚掉了下來,溫爾雅哽咽道:“到底是新人勝舊人,妾身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傾家蕩產也會將欠世子妃的五百兩還上,妾身告退!”
說罷起身,搖搖晃晃地就退了出去。
“這倒是有些便宜她了。”於氏搖頭道:“傷了世子妃的臉,一不用面壁思過,二不用受家法,世子妃還是太仁慈了。”
沈美景笑了笑:“對什麼人就得用什麼方法,你打溫氏一頓有用嗎?銀子最實際了。她管賬多年,五百兩銀子還是拿得出來的。”
宋涼臣挑眉:“現在管賬的這麼有錢?”
“除了妾身!妾身可沒多拿世子府一文錢。”沈美景連忙澄清:“不信您去看賬本!”
宋涼臣哼笑一聲:“等月底再看,用過午膳我還要去軍營。”
“爺真是辛苦。”寧淳兒笑道:“軍營裡好玩嗎?”
“不好玩。”宋涼臣十分嚴肅地道:“有些人刁鑽得跟世子妃一樣,很難對付。”
沈美景:“……”她刁鑽嗎?她這麼可愛!這人又不帶臉說話了。
寧淳兒輕笑:“那晚上回來定然很累,妾身給爺準備些推拿藥草可好?”
“好。”宋涼臣道:“昨日因爲宋涼夜的事情冷落你了,今晚便去你那裡賠罪。”
寧淳兒開心地笑了:“多謝爺。”
這院子裡除了溫爾雅,別的女人看着都挺順眼的啊,沈美景看看於氏又看看寧淳兒,這兩人性子都耿直,有什麼都寫在臉上的,相處起來舒服多了。
“主子。”臨風進來小聲道:“信送出去了,另外二爺那邊還有些危險,大夫說給他煮些糖水和豬血去最好。”
“嗯。”宋涼臣點頭:“這些事情就交給世子妃了。”
沈美景挑眉,她還煮東西給宋涼夜?她都怕自己會親手下毒啊!
“…是。”
失血過多,她瞧着那地上的血都該有兩三碗了,這樣都沒死,宋涼夜的命是有多硬?她還真擔心一旦把人救過來,自己又要遭殃了。
“錦衣,帶上兩個力氣大的家奴,咱們去給二爺送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