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胡宗仁的號碼後,胡宗仁趕緊把自己的電話拿出來,對照着那個號碼的撥打時間,看了看自己當天的電話記錄,然後我們纔回想起,那通電話,是我們前陣子處理楊家坪那所中學的案子的時候,事後黃老師發來信息,告訴了我們一個電話號碼,而我們打過去,找到的那個馬師傅。
於是胡宗仁再度撥打了馬師傅的電話,接着我手上的這個電話就響了起來。
我想了想,然後對大家說,這個電話就是當時那位馬師傅使用的電話。我們也是根據馬師傅的指引,纔在化龍橋那邊找到了這口棺材和那個洋娃娃。說着我就朝着米陣上的那口棺材一指。我接着說,這說明當時在洪崖洞、東水門、湖廣會館裡藏下東西的那幾個道人裡,其中一個就是馬師傅,說不定就是那個歲數最大的。我開始回憶當天我在電話裡聽到的馬師傅的聲音,很低沉很沙啞,那種沙啞是讓我覺得一定煙癮比我還大的那種,但聽上去應該是四十歲左右的樣子,非常符合之前在湖廣會館的時候,那位工作人員的描述。
作爲一部電話來說,肯定不止僅僅兩通電話,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而我之前也看發件箱沒有信息,而事實上在當天跟馬師傅打完電話後,馬師傅是給我們發來了一個信息地址的,正因爲這個地址我們才找到了這口棺材,這說明他在把電話放到錦囊袋裡之前,是刪除過很多東西的,不僅是信息,還有那些聯繫電話。而唯獨留下了胡宗仁的電話和另一個,這是什麼意思呢。胡宗仁說,我明白了,留下我的號碼,就是爲了讓我知道這個電話是馬師傅的那部,因爲他知道我們如果看到這個號碼一定會打了試試,所以這很容易就猜到他的身上,而留下另一個號碼,大家都不認識這個號碼,這說明是要我們打過去。
胡宗仁不是傻瓜,所以他的這番推測我覺得是目前看來最爲合理的。我說你彆着急,讓我先查一查。於是我立刻給我一個在某運營商營業部的老同學打去了電話,請她務必幫我查到這個號碼,我很着急。原本這是一個違規行爲,但是我那位同學的權限也只能幫我查到機主的身份信息,連最近一個月的通話明細是她查不出來的,但是很快她就給我回了電話,說機主的姓名,叫做謝冬梅。
很顯然,這是個女人的名字,那就肯定不會是馬師傅了。至少能證明馬師傅只是借用了他人的身份在使用這個手機而已。於是我不由得把這個謝冬梅和棺材裡的那個女鬼聯繫在一起。她們會是同一個人嗎?目前爲止,既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麼做,也不知道把這些洋娃娃的殘肢重新拼湊回去會發生什麼,只能先打電話了。
胡宗仁問我,該用哪個手機打?是我自己的還是這個舊手機?司徒說,就用這個舊手機吧,他留下這個手機絕不會只是讓你打完電話就扔掉,這個手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將來會是你渡過難關唯一的信息渠道。
胡宗仁沒有說話了,只是從我手裡接過了手機,撥打了另一個陌生的號碼。老式手機是沒有免提功能的,而且因爲使用年限比較長,連通話沒準都會不大清晰,所以當胡宗仁打電話的時候,我們就沒人能知道對話的內容。很快好像是電話通了,胡宗仁很正經的問,你是馬師傅嗎?隔了一秒後胡宗仁對着我點點頭,意思是就是他。然後胡宗仁嗯嗯啊啊的跟對方說了很長時間,期間他幾度發飆,對着電話大罵,罵的內容大致是你們這些人吃飽了撐的心胸狹窄無恥之徒之類的,但是後來胡宗仁又說了我的名字和司徒以及鐵松子師傅的名字,而從後面的對話內容看來,對方顯然是知道司徒先生的大名的,鐵松子常年不在重慶地方活動,也不大愛插手管閒事,所以可能對方是沒有聽說過。到最後胡宗仁掛了電話,然後告訴我,這個姓馬的總算是同意見一面了,說待會訂好地方就給我發信息。
我驚訝的問這不應該啊,以你的智商很難說服他跟你見面啊,而且他不害怕被你揍一頓嗎?現在道上的人誰不知道胡宗仁是個靠拳頭說話的傢伙?胡宗仁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難道我的聲名就真的這麼狼藉嗎。我們大夥齊聲說了句,是。
很快那位馬師傅就發來信息,地點定在上清寺附近的一家茶樓,上清寺距離化龍橋不遠,步行的話也就是十來分鐘的路程。之前我們在化龍橋找到棺材,現在又約在上清寺附近,這說明這位馬師傅如果不是故意放煙霧彈的話,那麼他長期活動的範圍應當就是這一帶。加上是個道人,我的印象中上清寺一帶的同行裡,好像還真沒這麼號人物。
司徒跟我們說,我建議付韻妮就不用去了,他是女孩子,比我這糟老頭細心,留在家裡幫忙照顧下牀上那個小子。說完他朝着自己屋裡一指,然後說,就你們三個去吧,有事立刻打電話給我。接着司徒從懷裡摸出一張折成四角形的符,看不到符的內容,但是能看到司徒自己的符印。司徒說,如果對方還是不肯罷休,你就把這張符給他,說司徒山空這個老頑固,這下就真跟他們幹上了。
有了司徒的力挺,我們顯得底氣足了許多。而我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也該動身了,鐵松子卻說,他不方便跟着我們去,還是留在家裡一起幫忙想想對策,讓我們有什麼新的可靠消息就立刻打電話。我看着鐵松子師傅望向司徒和付韻妮的眼神,我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因爲司徒肯定是覺得,跟那個馬師傅見面還不及呆在家裡守着這口棺材危險,這一點鐵松子師傅肯定是明白的,司徒摔斷了腿,鐵松子師傅害怕家裡這個女鬼鬧起事來,司徒也是血肉之軀,害怕出問題。於是我扯了扯胡宗仁的衣服,然後對司徒師傅說,這樣也好,我和胡宗仁去就行了。胡宗仁雖然可能暫時沒明白我的意思,但是聽到我這麼說,也跟着說是啊,去那麼多人幹什麼又不是打架,就算打架,我倆也足夠了。
從司徒家裡趕到那個茶樓開車花了大約半個小時,其中有至少十分鐘是因爲我在找停車位,眼看臨近下班時間了,上清寺一如既往的擁堵了起來。等我們停好車就直接上了茶樓,在茶樓底下胡宗仁給馬師傅打了電話,問了包間名,就帶着我一路問服務員,服務員領着我們打開了一間包間的門。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個馬師傅。房間裡總共兩個人,一個是馬師傅,他正對着包間門坐着,他的背後就是拉上的墨綠色的遮光窗簾。儘管外邊還很亮堂但包間裡依舊開着燈。在他的面前是一個木根的茶几,能躺上一個人的大小,一個身穿旗袍的女人背對着我們,蹲在地下給馬師傅沏茶,那是茶藝師,從那細細的腰圍和看上去不錯的臀線來看,我覺得她一定是茶樓花了高價培訓出來的!馬師傅穿着道袍,這大熱天,連袖子都沒挽起來。深藍色的道袍,和我見到過的大多數道士穿着一樣,他坐着我判斷不出身高,但是他非常瘦,我是指,那種好像輕輕咳嗽一聲他都會吐血的那種瘦。他看上去四十多歲,雙頰因爲瘦的關係有點凹陷,他的眉毛很濃,眉腳略微的下卷,這說明他曾刻意蓄了眉毛。他頭上扎着髮髻,頭髮大約在肩膀的長度,作爲一個這種年紀的道士來說,他的頭髮本應該更長,肯定是修剪過。而他黑眉黑髮,卻有着不長不短的花白山羊鬍,連腮幫子都有挺長的鬍鬚,這意味着,這位馬師傅的師傅已然去世,否則他是不會留須的。我和胡宗仁站在門口,我則花了點時間打量這個馬師傅,他很平靜甚至是很冷漠的表情坐在那兒,殺氣談不上,總之一副誰欠了他很多錢的樣子。
馬師傅看我們進屋了,於是就對眼前那個身材很好的茶水妹說,我們要談點事,辛苦你了。說話的聲音就是那種沙啞的感覺,卻顯得彬彬有禮,絲毫沒有我之前試想過的那種粗暴。茶水妹轉身離開,路過我和胡宗仁身邊的時候,對着我們呵呵一笑。胡宗仁湊到我耳朵邊輕輕問我,她爲什麼要笑啊。我說我怎麼知道,肯定是因爲你帥。胡宗仁一下就得意了說,帥了也不好,沒我帥的都不肯和我做朋友。我說是啊,所以你的朋友只有我。
茶水妹出去以後還幫我們關上了門,我們依然站在原地,直到馬師傅指着茶几前的椅子對我們說,二位總算是見面了,請坐。
他一改之前在電話裡對我們兇巴巴的口氣,這種突然的文雅範兒讓我有點無所適從。但儘管他彬彬有禮,語氣卻依舊是冷冰冰的。等到我們坐下以後,先前來的路上那種要揍人的情緒也收斂了不少。馬師傅看我們坐下了,依然很冷漠的對我們說。
二位慈悲,我叫馬唯安,正一淨明派馬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