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退下來,輕叫一聲“馮豐。
馮豐擡起頭漠然地看他一眼,眼神裡無悲也無喜,就如看着來來往往的每一個陌生人。
李歡被這樣的眼神徹底凍結。
馮豐,她整個人如一株即將枯敗的野草,冬天來了,縱然野火燒不盡,但是連根拔除了,春風就再也吹不來新生了。
李歡怔怔地站在一邊,再也開不了口,然後,眼睜睜地看着送葬的隊伍出門。
心裡其實是明白的,有哪裡不對勁,可是,卻說不上來。他只好默默地跟在後面。
有親友好奇地看他,這個黑西裝的體面男人是誰?這麼面熟?
可這個時刻,沒有人好意思來八卦,只是多看他幾眼,就紛紛離去了。
李歡,無人理睬。
他默然走了一大截,看着黃暉最後的遺像,忽然覺得人生無常。纔多長時間?那麼生龍活虎的小夥子,就這麼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連續幾天都是雨夾雪,公墓四周松柏常青,卻偏偏給人萬物枯竭和衰朽的感覺。黃暉的笑容特別燦爛,周圍放着一圈黃色的小花。馮豐盯着他的遺像,從此,他就在這裡安息了嗎?他的靈魂還會不會出來遊蕩?
如果,人真的有靈魂,那該多好啊。
人們總是害怕死亡,其實害怕的不是死亡的本身,而是懼怕我們從此再也見不到那個親愛之人的面了——她驚悸:自己這一輩子,是不是真的無法再見黃暉一面了?
這認知,幾乎將她徹底擊潰。
然後,親友們一個個離去。李歡也悄然離去。
再然後,只剩下黃先生夫婦以及黃先生的弟弟一家人。弟弟、弟媳分別攙扶着黃先生和黃太太,他們的女兒,一個十歲的女孩子,站在馮豐身邊,怯怯的,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溫和地叫她:“姐姐,走吧……”
馮豐的神情非常鎮定,自從來到這裡後,她一直都很鎮定,無聲地隨着小堂妹往前走幾步,來到黃太太身邊,攙扶着她的手:“爸,媽,我們走吧。”
黃太太點點頭,她已經心力交瘁了,瞭然地看看馮豐,聲音嘶啞得幾不可辨:“小豐,現在保重自己纔是最重要的。我們都要保重,要過得好好的,不然,黃暉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
“嗯。我會的,一定會。”
進城後,馮豐下車,向黃先生夫妻告辭。
“爸,媽,我先回去,我會給你們打電話的。”
“小豐,你一個人……”
“媽,我沒有危險,屋子裡安了防護欄,現在又加強了保安,你們放心。”
黃媽媽猶豫着,但見馮豐態度堅決,便也不再勉強她,嘆息一聲:“我們先送你回去。”
馮豐不再推辭。
在小區門口下車,小區的保安十分熱情:“馮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謝謝你,不用了。”
“你放心,我們調整了監控器,你那一棟24小時紅外監控,而且,24小時保安巡邏,絕對不會再出問題的……”